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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 [打印本页]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06
标题: 《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2-6-22 10:16 编辑
继承和移植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
现代禅诗的核心词,应该是两个:继承和移植。
继承是纵的,是从佛教的思想文化传入中国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的一条线,是一种贯穿的状态。这中间无论异族侵略也好,内部自毁也好,都没有人能真正的割断它。因为他植根在这块土地,成为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成为了国学、哲学的一部分,成为了诗歌、绘画和各种艺术的一部分,成为了汉语构成、民族文化以及习俗的一部分。
移植是横的。我国自五四以来,思想文化上的主流,基本是向西方横向移植过来的,无论社会制度还是文化观念,盖无例外。在文学艺术,特别是诗歌方面,更是以欧美的诗歌方式为方式,以翻译体的欧美语言为语言。这对于打破已经僵死的中国文化旧格局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有一些优秀的东西也给丢掉了。比如禅,禅的自由和空灵。
我想,作为现代诗歌的一种探索,我的努力就是将这一纵一横交叉起来,形成一个点。这个点就是现代禅诗。它即有着民族性悠久的传承,又有着欧美的现代表现形式。
它们的交叉也不是一种偶然,更不是人为的捏合,而是由它们自身的共性所决定。禅的本质是自由,是反偶像反权威的,是永远具有探索精神的。现代诗歌的自由和民主意识,正好印合了禅的这个特征。(2006年,成都)
现代禅诗和新禅诗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
多年前,我曾在一个僧人主办的基金会里待过半年时间。
这个僧人本身没有多少文化,读写能力都有限,但却很有文化眼光。他知道要想在教内教外立得住脚,实现自己的远大目标,不从文化入手是不行的,因为佛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一种思想。于是,他募资办了一份小报,每月出一期。又办了份杂志,每季度出一期。小报主要的功能是报导基金会的情况,当然最主要是报导他这个会长的情况,造一些歌功颂德的舆论。杂志却不同,虽然每期的开篇都是由弟子代笔的会长开示文字,但里面的栏目,却是以文学样式为主,其中一个栏目就叫“新禅诗”。这也是他眼光不同他人之处。他在自己座下,不惜代价的网络了几个不但有野心,还颇有见识才华的弟子。由于近水楼台的关系,加上创刊之初,能用之稿不多,所以,在创刊号上,我的禅意散文和诗歌,也就排列其中,成为最早的作者之一。
当时,我对“新禅诗”这一说法,是很认同的。它是基于中国的旧体禅诗而言的。用新的,现代的诗歌形式和技巧,来表达传承久远的禅的空灵脱透之思想情趣,“新禅诗”的确说明了它与旧体禅诗的不同。但当我后来视野逐渐开阔,接触到西方,特别是美国如加里•施耐得等诗人写作的禅意诗歌时,我就无法再认同这个说法了。因为这个概念太狭小了些,它只看到了中国,没有看到世界。
禅自上世界在欧美流行并不断升温以来,对很多那里的诗人作家都产生了极大影响,不但改变了他们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更改变了他们的诗歌方式。
但欧美没有旧体诗和新体诗的明显分别,更没有旧体禅诗的存在,所以,要在世界这个舞台上去言说“新禅诗”,就有点词不达意。于是,我正式提出“现代禅诗”的概念。
现代禅诗,它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2006年,成都)
写什么和怎么写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3
当然,这不仅仅是现代禅诗一家独自要面对的问题,应该说,是所有文学写作都要面对的共同问题,是老问题,但又是必须时时解决的新问题。它与写作这种劳动如影随形,只有真正融入其中的大觉者,才不用再去理会。因为他们已经进入身心的自由、自然状态。他们是已经渡过了河的少数人,船筏已在身后,船筏留给后来的渡水者,而对他们自己则不再有意义,是可以也应该忘却和丢弃的东西。
那么,现代禅诗在写作题材上有没有什么限制呢?我看是没有的,也不应该有。这是依据禅本身的性质来决定的。禅既然是佛性的一种特别体现,是无所不在,深入人心和海洋,涵盖天空和大地的,那么,又能有什么是它所不能进入和需要回避的呢?当然不会有。但人们往往有一种误解,认为禅诗所表现的题材,应该是寺院、僧人、佛典故事,又或者是自然山水之类。这仅仅是从历代诗人选取题材的频率上来看的,仅仅是一种现象,绝非本质上的要求。的确,古今中外,成功的禅诗在取材上大都与寺院、僧人或自然山水这些对象相关,但这只是一种方便和习性,不是必须和必然。我认为,你写爱情,写婚姻,写凶杀,写死亡,写吸毒,写战争,写贪污腐败,都可以写出禅意。不要把禅高出世间,远离人间烟火,对人世间的丑陋和肮脏视而不见,那不是佛陀慈悲救度的本怀思想。中国禅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离世间觉”。是介入,是引领,不是远离和逃避。
既然什么都可以写,那么,怎么写的问题就显得无比重要了。你若是一个禅者,你就会自然而然的以佛陀的悲悯、无常、平等之心去体察,用禅的空灵、超越、自由思想去悟解,从而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一个观照角度的问题。站在善和爱的角度,你看到善和爱;站在真和美的角度,你看到真和美;而站在丑和恶的角度,你就会只看到丑和恶。
禅者的眼中,时时看到的更多是无常,是世间万物无时不在的变化。
禅者也会时时告诫自己和他人,痛苦和欢乐,都是人生之树上的必然之果。不同的果是不同的因导致的。不同的种子,不同的土壤和温度,导致不同的枝干和花色,最后才结出不同的果来。花有不同,果也就有别。
古人说,诗言志。但禅诗在历史上不但言志,还有一项功用,就是说教和布道。只是,我觉得现代禅诗应该尽量避免启用这项功能。我不赞成单纯的枯燥说教,所以也就极力反对那种道貌岸然的语言方式。我想,还是要有情,情理交融,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感悟到真理。
禅和诗都是悟的结果,都要有灵感才能找得到。(2006年,成都)
禅,禅入,禅意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4
禅,禅入,禅意,文字般若。
其实,这对于一个诗人而言,是一件事情的不同阶段而已。是一个开始后抵达的过程。
禅本身是一种存在。但这种存在又是那么的独特,像空气,像风,还像水。
它们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认识。
空气无处不在,你呼吸,你触摸。但你身在其中,被包含,却又对它几乎忘记。
风是空气的一种运动形式。只有这时,人才能看到它的面目和形体,但它依然是“托物言形”,你看到树木摇曳,尘土飞扬;看到大浪汹涌,乌云翻滚。于是你说,看,那是风,是风在动。它无形,却又有形。有形,却又无形。它不能树立一个永久的标本给你触摸和收藏,所谓“雁穿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过竹林,风去而竹不留声”。它只是在有无之间,给出你一个巨大的想象和意识空间。
水不是空气,但和空气相关,有异处也有共性。水的最大特点是“因物赋形”。它本身从不固执于一种形貌。入于沟渠,便成江河。聚于凹处,便成湖海。遇热升空为雨雾,逢冷落地成冰雪。我想到老子的“上善若水”,以为善应该像水那样,形变而质不变。禅也像水一样,是因机化导的,为召唤迷路者而不惜广开方便之门。
如此,禅便成为一种既可辨又难辨,既能言又无言的存在。
于是,将禅引入文字,犹如引风入林,引水入渠。在正常情景下,树林和沟渠,并不因此被改变,但又真切的与原来不同。它们开始生动,开始有了生命的律动和言说。
禅于诗歌,于写作,我想也是如此。一首诗,一篇散文,引入了禅,于是便改变了内部的结构和气质,有了一种特别的意象和境界,有了一种神秘的生动和空灵。
禅意,当然不是禅,而是嫁接引入后的花朵和果实,但禅意是因禅而生的,这点毫无疑问。禅不在写作者的笔头,只在心中。禅通过写作者的手,渐渐和血液一起注入文字,呈现在文字之内和之外。
佛学中有“文字般若”的说法,一般是指那些翻译优美,深具文学性的佛经典籍,如《金刚经》、《维摩经》等。后来也指那些深含禅意佛理的诗偈文章。般若,智慧也,是对人生对真理拥有的深刻认识和体悟。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要写出有禅意的诗歌文章,是否就必须去研读佛教经论或禅语公案?我看未必。既然禅是真理,是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的自然事物,就说明它本就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生活里。也就是说,人是天生就具有了佛性的,这也是《金刚经》和《六祖坛经》等禅学著作在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向世人指示的道理。关键是你要发现和认识这真理,要去除遮蔽。
真理不可能被创造,而只能被发现。经论典籍,就是你用于发现的镢头和灯盏,是过河的船筏。它们全是工具,是用于去除遮蔽和黑暗的。我想,一个诗人,一个写作者,若是你自性本明,不被遮蔽,没有迷惑,是用不着这些工具的。只有走夜里的人才需要灯,只有要渡河的人才需要船。
我知道我还需要这些工具,因为我还有许多迷惑,我还常常处在真理的光明之外。但你也许不需要,你心中自性的灯是亮的,你只要认真体味了人生,体味了自然,禅就在了,禅意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了你的诗歌文章中。(2006年,成都)
现代禅诗的现代指向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5
现代,从文字的基本词义上说,是指时间的。也就是说,当我们用到现代这个词的时候,一般是指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
但我在这里用到这个词的时候,肯定不仅仅是指时间,而是更多的指向一种艺术的表达方式,或者叫做表现手法也行。我想我这里的“现代”一词,更多的是“现代派”的意思。
我在前面的随笔里已经说到,现代禅诗就是试图用崭新的诗歌表现手法,崭新的语言组合方式,来接通古老禅思中洒脱、反权威、发现自我和无畏追求的心灵自由之路。将禅的意趣智慧,在新的诗歌形式中呈现给世界。
用现代的手法来表现的,当然不再是那些古老的事物。我们既然生活在现代,生活在当下,就只能着眼于当下的生活和感受。思古的幽情可以发,但我们已经回不到古代去了。通往古代的路,是没有商量的永远封闭关死了,我们无法逆时间之河而返。要表达现在的事物,而无视现代的艺术表达方法和技巧,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味仿古,那不但是迂腐可笑,简直就是一种可怜了。复古的游戏只适合自娱自乐,但你要是拿出来当艺术创新来兜售,就成为了一种不负责任的反动和欺世盗名。
一个时代必定有一个时代的语言和书写方式,不然怎么会有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的分别和改变?且仔细一看就非常清晰的是,汉语的文字表述形式是在一步步平民化、世俗化的过程中走过来的。到了明清及民国,在文字场上占风头的,就是从民间说书人那里偷来的俚俗故事了,也就是所谓的市井小说。
现代诗歌,或者叫做新诗,在中国满打满算不足百年历史。但可以说,借了翻译之功,我们的现代汉诗基本上已经貌似“国际接轨”了。但这个轨接的似乎还有点儿玄,是那种悬空的危险游戏。我们只是学到了一些外在的形式和皮毛,而没有也无法真正深入的获取欧美思想和文化中独立、批判的真髓,却又丢弃了中国人文思想中追求独立和自由的那份正统之外的另类传承,于是很多人就只是披了一张现代的皮去招摇过市。
我不反对披这张现代的皮,也不反对招摇,因为这在某种情形下是必须的。这更是基于内容的改变总是滞后于形式的改变这一普遍规律而发生的。我也时常要披了这张现代的皮走路,但我却还是要理直气壮的反对一张皮下的空洞无物与自夸强大。
在偶然的一个机缘中,我遭遇了禅,于是我选择了将禅和现代诗歌揉合到一块的方法,这就是我今天为之努力探索的现代禅诗。
当我将禅定位为一种心灵的自由追求,一种对自然的向往和回归时;当我将禅定位为一种对自我权利的全新要求和主张,定位为一种对抗权力、专制,对抗阉割人的灵魂的暴行,定位为我的生活样式时,我说,我开始找到了我自己,也明确了我想要的世界和生活。(2006年,成都)
写诗三境界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6
借用一下“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修禅三境界。
诗和禅的相通之处,都在一个“悟”字上。修禅要达到至高的境界,是通过修而达到悟。写诗要达到艺术的炉火纯青,也是要通过不断的苦练和探索才能达到。
基本说来,用禅家的修禅三境界,也就是抵达境界高峰的三个阶段,来说明诗歌创作上的三个阶段,也是最为贴切不过的。
第一阶段。开始学诗时,往往是目之所及,情之所动,神之所往,也就是有感而发,将看到听到想到的人事物,诸多现象平端直描出来,唯恐不实不真,唯恐不能言己之志,抒己之情。朴素是朴素了,但在语言文字的锤炼和克制运用上,不得要领,更不要说结构布局上的艺术营造。这时所谓的创作,还只是处在一个原始的临摹状态上,只是将那“山”给非常表像的描画了一下,至于山的蕴藏气质,是一些也没有触到的。这时写作者看到的山,还只是些树木和石头,而不是真正的山。
第二阶段。这样的写作,假如不仅仅是一时半会的青春型冲动,而是作为一种人生的和艺术的长远追求坚持了下来,那么时日即久,便会有一种不满足,有一种想要突破的内心要求。在这种内心强烈的突围意识下,就会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壮举,就会有对于当初那种看山是山的反思和反动。于是,诗作开始出现词语上的华丽绮靡,结构形式上的刻意求奇求新,气势上的风驰雷击,喧天动地。这样的诗,很能给人以激情振奋的感染,对人产生强烈的近距离冲击。并且看上去形满体丰,犹如壮汉少妇,茁健有力。但若认真细观,就还有很多的破绽露出来,不堪挑剔。这个过程,大抵处在“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上,是在第一阶段上进了一层,但离真正的艺术高峰,还有一个质的飞跃等在前面。这时写作者笔下的山,是被自己的想象包裹着的山,是云遮雾罩着的山,也就感觉是与以前所见形貌不同的山。
第三阶段。这是一个“繁华历尽,返璞归真”的归依处。人生的风霜雨雪,经历了。生活的咸淡苦辣,尝过了。内心的激情喷涌,内敛了。这时,会有一缕淡淡的怀旧情绪在内心滋长蔓延。对于童年和故乡的回忆,常常成为不变的主题。再看面前的山水,仿佛当年,而不再云烟遍布风雷奔涌了。但这个山仿佛当年,却又明确不是当年。它没有了当年的梦幻多彩,也没有了后来的壮丽高崇。它的一草一木,每块石头,就都是一草一木和一块石头。事实是,山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变。变了的是禅者是诗人的心境。这时的写作者会放弃所有的华丽,甚至放弃一切的形容和比喻,而只将山的本来面目呈现出来。
如果分行的文字就是诗,如果写这样分行文字的人就是诗人的话,那大多数的诗人将在这看山是山的第一阶段止步。他们只是诗歌的爱好者,是票友,是在一种原始的玩的状态上。接着是那经受住了淘洗的一小部分人,进人到第二阶段。他们在经过了艰难挣扎和选择后,也许会找到一个出口,找到一片自以为适合自己的创造空间,开始自己的经营。但大多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甚至会以功成名就的诗人自居,而实际上也还是作茧自缚,不再有继续突围的力量和勇气。我们在当今所谓诗坛上看到的那群人,就是他们了。能够从第二阶段冲突出来,进入到第三阶段者,少之又少。他们才是化蛹为蝶者,是真正意义上的禅者和诗人。这时,诗歌已经不是写作的事情,而是生命的事情,是哲学和宗教的事情了。一切的追求,这时也都不再是追求。一切的围困,也都不再是围困。这时的诗人已经达到了灵魂的大自由,可以进入“任意随行”的状态了,不再有什么可以成为他身心的障碍。在提笔落笔之间,甚至连禅或诗的念头都不再生起。
冥冥之中,只有一个聚散无定的东西在飘荡,在导引,那便是所谓的禅趣和诗魂。(2006年,成都)
改到不能改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7
1
大凡从事写作的人,不管你写诗歌,还是散文小说,还是其它文体,口吐珠玉,下笔成文者,也许有,但一定不会多,因为那是极个别天才或超人才具备的能力。如我这样才智平平甚至有点愚钝的人,要想诗歌文章让自己满意让别人能读,就只有靠修改,反反复复的修改。除此,似乎别无良方。
2
我的经验是,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若想不改不修,除非写罢了就不要再看。只要看,就有想改要改的地方。看每一遍都会发现不同的地方应该修改。但也有打拉锯战的情况。刚刚修过,停一会再看,觉得还是先前的好,就又改回来。再停停,又觉不妥,于是又去改到前面的样子。
这样反反复复会有若干次。
3
有时改一篇文章,一首诗,就等于是重写。因为你对先前写的,全部不满意了,就只能将原文抛开,重新布局开篇的另起炉灶。但这个看是新作,实际还是原来的继续或反动。继续不必说了,反动也是要有个反的物件在那里才行。所以,虽是重写,但先前的气脉还是相连着。所以,我就觉得,有了写作的冲动或灵感,不要管它是否成熟,先写下来再说,哪怕记下个线索梗概。因为灵感这东西,真的是稍纵即逝,就像迎面飞来的一只蜻蜓,你伸手抓捕不住,就飞走了,就永远的消失了。
4
真正能让自己满意而又一次性完成的诗歌文章,少之又少。偶有所得,那必是上天对苦苦追求者的怜悯和恩赐。大多数的诗文,就只能靠一遍遍的修改来完成。改到什么样为止?我的意见是改到不能改。改到一个字都改不动为止。
只是,这样的要求,我自己也时常做不到。因为很多因素会干扰了这样的进程。比如约稿,对方编辑在那里等着要了,怎容你去反复斟酌,细细改正。这时就是一个交差的念头在起作用。再就是自己的功利心,写出了一篇东西,就想马上拿去发表,就想立即换名换利回来。也因此,现在的诗歌文章,就少有精品了。
5
现代禅诗,既然是现代诗歌的一种,也就具有现代诗歌的基本特性和要求。但应该比其它诗歌要求更严点。一首诗如果用一个字就表达完了,就不要用二个字。现代禅诗和古体禅诗的区别之一,就是不必为了满足五言或七言的格式而凑字凑句。你把话说完了,就赶紧闭口。甚至,连说完都是不能的,你不能那么贪婪。
一块地上,你盖了房子,就要留下个院子才行,就要有散步的地方,有种花种草的地方才行。就是你要留下比房子大很多倍的空间,给读者去散步。因为这时房子的主人,不再是你,而是所有来参观的人了。
你不能占得太多。
6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人应该是文字语言的守财奴才对。
古代的禅师们很透彻这个道理,所以当有人问东问西问祖师西来意时,就很吝啬的答他三个字:吃茶去。(2006年,成都)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09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10 编辑
为自己写,给别人看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8
1
现代禅诗是禅者奇异的生命之花,开放在寂静的时间峭壁上。任何的喧嚣和功利,都是与之不能相干的。
但凡写得好的诗歌文章,我觉得基本都是写给自己的,现代禅诗更是这样。也就是说,你在写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拿去发表,或者是考虑其它人读了会怎么评论。这只是你心灵长期修悟的一朝收获,蒂落果熟,无比自然,无须其它任何的外来催促。一旦你事先就沾染了与禅与诗毫不相干的东西在里面,写作便成了一场表演秀。
所谓的私人写作,应该也是这样的意思。
2
我对于诗歌,是很早就不再将目标放在发表上面了。当然,我说的发表,是指像《诗刊》、《星星》这样的纸媒官媒,不是指网络上的论坛或民间的诗刊。特别是网络,更是一个自由的去处,最重要的,是那里离名利这个东西还比较远些。一旦这些地方成了名利场的时候,就也和纸媒官媒没有什么区别了。
然而,我在诗歌的写作中自然不是空手而归。我的满怀收获,就是写作过程和其后品味时带给我的无比愉悦和满足。
3
为自己写,才能写得痛快无所顾虑,才能有真实的情感思想在里面。一般来说,人们在日记里容易说真话,就是这个道理。因为除了那些打了日记名目而实际完全是为了出版发表而写作的伪日记外,没有人是写的时候就想着要将日记公开了给人看的。即便是一个职业的骗子,他也是只习惯骗别人,而不会习惯让别人骗或者自己骗自己的。因此,我们为了真实,就只能提倡为自己写作。我这里的真实二字,不单是指事件的真实,更多是指内心情感和思想的真实。
但东西写出来了,是否给别人看,就是另外的一个问题了。你可以将之珍藏起来,像私人日记或情书那样,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予示人。你也可以将之公布于众,让大家一起来分享你这思想和情感的盛宴。
对于已经完成的作品,便不用担心它的形貌会被外来的因素轻易改变或扭曲了。
我在这里说的,其实在多数情况下我自己也难以做到。特别对于职业写作者来说,尤其的难。因为在潜意识里,你已经知道了你写的东西,是要拿去发表的,是要换成面包或房费的。
4
我也只有在写诗的时候,才会心意纯净,无沾无染。偶尔的见诸报刊,也都是其它的因素催成,非我主动所为。但我也并不想自己的诗歌作品完全的没有读者。我会在自己认为条件成熟的时候,将它们编辑出版。但我的出版一定是一件自己可以把握可以作主的事情,不必仰人鼻息而委屈裁缝。
我现在写好了一首诗,一般是先反复的改几遍,比较满意了,自觉不好再改的时候,就拿去贴在论坛上。而对于改了还是不能满意的,就将之打入冷宫去。待停了一段时间,取出来再改,若还是改不动,或改后还是不能满意,就只好忍痛舍弃了。
5
现代禅诗更是极其特别的个体生命的独处体验,是个体生命在独处中的升华和表达。表现在语言上,就是无以复加的朴素和简炼,就是多一字不能少一字也不能的那种格局。也因此,才可能达到一种可知而不可言的境界。
但这样的格局和境界,却不是一时的努力或几天的刻苦就能抵达的。它不但是生命中辛勤积累的结果,更还是生命自身具有的天赋和悟性所导致。
6
有人写了一辈子诗,其实连诗的模样都没摸到,更不要说称之为诗人了。
也有人一辈子没写一首诗,但他自己就是一首意境深远的诗。这样的人是可以称为诗人的。(2006年,成都)
现代禅诗的古今中外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9
看到这样的一个标题,我想你恐怕就会由不住的笑起来。什么,古代就有了现代禅诗?呵呵,当然不是。古代怎么会有现代禅诗呢。即便有,也不能叫做现代禅诗啊。就像我们想象远古时期地球的上空,飞来飞去的不是恐龙或鲲鹏之类的大鸟,而是飞机或飞船,那是怎么可能的事情么。
我在这里所说的现代禅诗,如果你看了我前面关于现代禅诗的随笔文字,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我这里说的这四个字“古今中外”,实际上是现代禅诗区别于其它现代诗歌的一个标志性特征。我想我得分别的说起,才会比较的明白些。
先来说说“古今”。古和今,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是一条看不见,但却时时能感受和触摸到的时间上的线。要言说现代禅诗,首先就得说到禅诗。而说到禅诗,就又必须要说到禅。
禅的源头,好像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印度,追溯到佛陀的时代。佛教史上一直传颂的“拈花微笑”的故事,一般就公认为是禅的起始。而实际上,对于印度历史稍加注意,你就会发现,禅的现象,在印度并不是佛家一门的专利,而是许多家所谓“外道”都在使用的家常功夫。至于后来将禅法传到中国,是否传说中的菩提达摩,也是一个说不清的谜。我读梁启超的《佛学研究十八篇》,这位梁任公就对这个传说十分的持怀疑态度。但这个且不多说了,你怀疑也好,不怀疑也好,反正都是基本无法取证的古旧历史事件,就任其传说罢了。但有一点却是无疑的,就是中国禅的产生,是从印度传来的佛法和中国的老庄学说结合后才形成的。时间大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那是个开端。而真正的形成规模,达到成熟的全盛,当然是在唐代。先是神秀的北宗,主张渐修。而后是慧能的南宗主张顿悟。此后,虽说南宗的顿悟法门似乎占据了主要阵地,北宗退隐。但实际的情况是,二者做了有机的结合,形成了一个“渐修顿悟”的模式。这便是禅在中国发生发展的一个简单线索。
禅的兴盛,对于中国社会的各个方面,无论哲学思想还是文学艺术,琴棋诗书画等等,都发生了质的影响。诗词应该是受这种影响最为突出的。读唐诗宋词,若是不懂禅,你就不过是认字识音罢了,至于境界什么的,就肯定是与你无缘的了。
历代流传下来的中国诗(包括了宋词元曲在内),在胡适的《尝试集》出版之前,是不存在新旧的。而禅诗在台湾的洛夫等诗人将禅引入现代诗歌之前,也是不存在新旧的。所谓的新旧,也只是一种体例形式上的分别,并非思想内容方面的界限。
现代禅诗,便是这样一种引禅入现代诗歌后的结果。
我这样的讲说,应该是比较明白了吧。也就是,古今这两个字对于现代禅诗来说,是一种前世今生的血脉传承关系。是一条时间上纵的线。
再来说“中外”。前面我说了,禅和禅诗,都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都是中华文明的组成部分。中,就是中国。西方人将中国禅称之为“东方智慧”或“东方神秘主义”。这些,都是中的含义。但禅与“外”这个字的关系,就要复杂得多了。这首先牵扯到佛法和禅的传播问题。禅在中国形成并发扬光大后,就开始了它向外的输出和传布。首先是相邻的国家和地区。日本是中国禅最大的输出国,也是在中国禅几遭劫难后完整保留了禅法精神并向西方传布的一个桥头堡。所以,有一种说法就认为,禅是在印度萌芽,在中国生根开花,而在日本结了果的。的确,禅甚至佛法,在它的老家印度,是基本成为了历史遗产。而在中国,也由于历代当权者时冷时热的干预,兴衰无常,屡遭劫难。特别是在1949年后的几十年间,禅在中国大陆这块产生了它的土地上,是基本被消灭了的。80年代后,虽说表面上看似寺院恢复了,开放了,但那只是表面的形式,束缚并没有解除。试想一种思想一种文化若是没有自由发展的空间和土壤,哪里会成树成林,开花结果?
台湾当然是一个例外。在那片孤岛上,禅倒是还由一些大陆逃亡过去的禅僧传扬着。但由于种种原因,台湾的禅法精神,除了在本岛传播,对于欧美等其它地区几乎是没有多少影响。而真正将禅的微妙精神传布到欧美国家去的,是日本的一些禅师和学者们, 其中又以玲木大拙博士最为突出。他直接用英文出版禅学著作,直接用英语进行禅学的演讲,使得美欧的知识阶层能够很方便的接受这来自神秘东方的智慧思想。特别是二战之后,西方社会普遍价值观的坍塌,空虚和叛逆同时横空出世,更使禅的反逻辑否定权威偶像的思维精神有了阐扬的机遇条件。在诗歌方面,首先是垮掉的一代接受了它,将之奉为精神食粮,并表现在生活方式和作品里面。这里,他们也有个曲解和误读的过程。比如金斯堡,就是仅仅抓住了禅里面叛逆的一点,破坏性的一点,而对于明心见性的建设作用,没有发现更没有去实践。而同属垮掉派诗人的加里•斯耐得等人,就在建设性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并取得了很好的成果。禅与诗的结合,成为了斯耐得等一类诗人区别于其它同时代诗人的一个显著标志。他们在禅的精神指导下异于世俗的生活方式,也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我想,我也许已经将中外这两个字说清楚了吧。在现代禅诗来说,中外是一个空间的概念,或者说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禅诗,也就是旧体的禅诗,是属于中国的,是独有的。而现代禅诗已经不是,它已经随着中国禅的传布,走出了国门,走出了东方,走向了世界,从而成为了世界性的一种诗歌现象。
现代禅诗的古今中外,就是这样一个纵横的时空交错现象,是一个立体的存在。
如果有人将现代禅诗称之为“世界性诗歌流派”,我想那也是没有什么问题和不妥的,起码不会在理论和实例上缺乏依据。
以上所言,不过是一些常识。这个对于稍具禅学和诗学知识的人,是不难理会的。我不过是以思维的针线,将一些历史的或当下的诗界现象串到一起,以此来说明一种诗歌流派的基本特征,如此而已。(2007年,皖南太平湖)
写诗三件事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0
我常常想,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三件事是不能少的:一是写,二是读,三是论。写不用多说了,你不写,就不存在。读却往往为一些写作者疏忽,认为只要写就是了,只要勤奋,就能成就。这个,就如庄稼,没有不断的养分补充,努力生长的结果,可能会是枯萎和夭折。再是论。这个论,是讨论、谈论或辩论的论。仅仅有前面说到的写和读,还是非常不够的。论辩,是一种沟通、交流和激发。没有适当的讨论或辩论,你对于一些问题的认识,就可能永远的似是而非着。论辩有时会是一道闪电,一下子就洞穿了积久的阴霾、黑暗和迷茫。所以,永远要保持论辩的姿态,欢迎批评和指摘。这是生命力的一种自信体现,是飞跃的准备和前提。
当然,我这里所说论辩的必要或重要,仅仅是对于在写作之路上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方向,还没有形成自己风格定位的人而言。而对于那些已经方向明确,并形成自己独立风格的人,他可能要做的就是不断坚守和完善。
一般来说,三者中前两项的写和读,较为容易做到。你自己愿意,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就好了。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写作其实是一件相当寂寞艰苦的事情,没有一些耐住煎熬的决心和勇气,是进入不了这个角色的。读书也不那么简单,不是你随便拿了本书去读就成了。在读之前,也是应该先做个选择,不能什么都读。这就像是吃东西,你不能什么都吃,碰到什么就吃什么。吃得不对,不但没有营养,反而会闹病,会坏了胃口,甚至会断送了性命。
第一第二项不容易,第三项就更难了一些。你要辩论,总要有个物件。这个对象的选择就很关键。你如果是选了个既没有见识,又纠缠不休的对象,除了逃跑或气死,大概是没有其它结果的,更不要说是学到点什么真本领了。论辩是一种机巧的学习,所以,选一个好的论辩对象,就是选一位良师。选好了,受益终生。选不好,贻害无穷。
现在有了网络这个平台,人们交流的意愿相对来说要更容易实现些。但我发现在很多时候,出现了几种极端现象。要么是互相漫骂,冤家对头,祖奶奶万先人的一起上阵,搞得头破血流,鸡飞狗跳墙,然后呜呼收兵。要么是互相吹捧,你好我好大家好,好得不得了,好得天下第一,世界第一,宇宙还是第一,最后吹捧到大家一起呕吐方才各自回家了事。要么就是温文尔雅的大家无限客气,一团和气,都把对方当了五彩气泡,仿佛不忍心去碰一下,一碰就碎了没了一样。
更有那些自恋自狂自我无限膨胀者,以让天下人嫌恶为快意,我这里就不想去说了。
这大概就是当下诗歌的虚假繁荣热闹,到盘点时又终究无一可据的一个原因吧。
不过,我也并不感到多么失望或绝望。
诗歌虽然在写诗人来看是个大得不得了的事情,但放到生活的大房子里面,就也不过是一面画壁。古人在那上边画了他们自己的影子,我们也在画。画得不好是我们长得有问题。以后的人还会继续的画。他们画得怎样,是个未知数。这个未知数里面,就包含了若干的希望在里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让我们还是保留一点古老爱情的美好思念吧。(2007年,皖南太平湖)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12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19 编辑
现代禅诗“不可言说”的自然和流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1
“不可言说”源自佛陀“拈花微笑”的传说,源自“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道。诗歌中的“道”也便由此生发,渐渐成为境界的一种追求。
在美国,当年的埃默森曾发起过一个崇尚直觉、追随自然的超越主义文学运动,梭罗即受其影响而写成了《瓦尔登湖》一书。梭罗曾独自一人在康科德附近的瓦尔登湖畔隐居,并尝试过一种自食其力、原始简朴的生活。《瓦尔登湖》就是对这段诗意生活情景和感悟的记录。厌倦于工业化生活的忙碌和单调的人们,越来越为《瓦尔登湖》那种独特的生活体验和人生态度所著迷。
在这方面最有影响的诗人当数加里•斯奈德。他是一个深受中国禅诗影响而独立于世的优秀诗人。加里•斯奈德生于旧金山。他翻译的寒山诗对他发生了很大影响,致使他于1965年东渡日本,居住十年多,并曾出家三年,专习禅宗。回到美国后,和他的日本妻子定居于加里福利亚北部山区。本来,他是应该来中国学禅的,但中国的现实环境破灭了他寻找禅之根源的梦。
但加里•斯奈德身体力行地实现了他“返回自然”的主张。“作为一个诗人,”他这样说,“我依然把握着那最古老的价值观,它们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晚期:土地的肥沃,动物的魅力,与世隔绝的孤寂中的想象力,令人恐怖的开端与再生,爱情以及对舞蹈艺术的心醉神迷,部落里最普通的劳动。我力图将历史与那大片荒芜的土地容纳到心里,这样,我的诗或许更可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我们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这使斯奈德在美国当代诗坛独树一帜,引人瞩目。他的诗质朴简练而富有智慧和洞察力。1975年他以诗集《龟岛》获普利策奖。
还有很多其它的美国诗人,他们写的诗歌跳来跳去,最终都跳不出日本俳句的栅栏;当他们不甘心的追寻到日本,却发现禅诗的根源是在中国;所以在20世纪的80、90年代,很多美国超越主义诗人都热衷于和台湾的学者诗人们一起来研究和写作,作为他们突破常规经验的一种途径。
美国的超越主义文学,看起来有点风花雪月,他们大多攫取自然中的事物作为落笔之处,但又无不在思想上进行着一种深刻探险,为禅意的写作作了开路先锋,也为美国短短两百年的文学,添加了耐人寻味的一笔!
在英国,诗人柯尔律治和华兹华斯等,最早以颂扬自然为其诗歌的主题,并且将人生的问题也融入自然之中。他们强调大自然是人生欢乐和智慧的源泉,人应该亲近并敬畏自然。他们的经验,也冥冥之中暗合了东方禅意的追求。
中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高行健,他的获奖作品《灵山》,就是一本禅意深厚的作品。他的著作得到一位到中国来学禅诗的瑞典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马悦然的欣赏(他出版有中文的俳句禅诗集),他把高的小说译成瑞典文,并成功推荐其获得了2000年度的这项世界文学大奖,成为华人世界的骄傲和盛事!
现在大陆提倡“国学”,并且把儒学推崇为正宗“国学”。这是一些人根本不懂,或者是懂了装作不懂,有着其它的目的和用心。其实,真正在国际上有着广泛影响的是“关注生命本身”、“关注自然”和“不承认任何权威”的中国禅学禅文化,而不是以提倡“忠君爱国”,保守专制为要旨的儒家学说。
禅,有佛的成分,但是禅的中国根,是建在“不可言说”基础上的。“不可言说”就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一种境界,在古今中外的诗歌里面都占据有重要位置。
日本的俳句,是汲取了中国禅诗的营养后形成的一种简洁诗歌形式。中国禅和禅诗影响了日本诗歌,日本俳句又影响到欧美的诗歌和文学。这是另外一条重要的海外禅和诗的传播链。
在现代禅诗里面,诗歌的自然性和多义性,是新追求的一个开始。而通过自然性和多义性来达到“不可言说”的超越,还是大陆汉语诗歌所必须面对的一道试题。(2007年,皖南太平湖)
关于现代禅诗的九个断片
——现代禅诗系列随笔之12
1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禅意诗只能是整个诗歌中的一个方面。就现代禅诗来说,我就觉得,他不可能在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主流,甚至支流都不可能。写作者也将是少数。同一个诗人,表达不同的题材事物,就可能有不同的方式方法。
2
禅者论禅,诗者论诗。若是禅者论诗,也就自然是以禅论诗了。这个从《人间词话》和《沧浪诗话》的作者都是佛门中人就可以了然。
现代禅诗亦然。心向禅者,作为一种内心的追求和积淀,在为诗之时,便难免有所传达和流露。这是一种自然的涌现。而刻意为之,只能是比猫画虎了。
所以,现代禅诗中鲜有上乘者,就在于作者对于禅的精神内涵尚在恍惚之中,又如何能有上乘作品写出来?
唐诗宋词中禅意作品的上乘之作,也都是在诗和禅两方面功夫都达上乘者,才偶有所得。
3
其实,我觉得禅诗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并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阅历和认识,禅和诗在其心目中也就只是他自己的样子。我想,所谓的现代禅诗,也就是现代禅意诗罢了。但禅意又是什么?这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答案。王国维将禅意说为“境界”。但什么又是境界?他又只好用禅意禅境来作说辞。《沧浪诗话》更是无禅不言诗,无诗不关禅,将是否具有禅意当作诗品高低的一杆标尺。
但就如禅家自己所言,禅是不能说的,一说就错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追求一种文字的表达形式?我想,这应该是缘于我们对于艺术的平庸心有不甘,才想要用禅的精神来观照和提升。
4
关于现代禅诗,我认为重要的是其易于接通汉语传统和古典诗质的脉络,以此或可消解西方语言方式和表达技巧对现代汉诗的过度渗透,以求将现代意识、现代审美情趣有机地和我们的根性文化相融合。现代禅诗由萌生到绿树成荫,花开果熟,应该是可以期待的一件事情吧。
5
现代禅诗并非“虚无飘渺”,而是被中外优秀诗人不断实践,且成果颇丰的一种艺术创作实践。如美国的加里-施奈得和台湾的洛夫、周梦蝶等。
任何东西都是在发展和演变的。格律诗和佛偈,是中国文化中的优秀遗产,但它们不再适和现代社会,不再适合表达我们当下的生活和事物。因此,我们必须要有一种新的表达形式来代替古老的表达形式。现代禅诗,就是这样一种新的表达方式。
我们当然的反对任何外来的“侵略”和“殖民”。但我们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连借鉴和学习也一起反对掉,那是一种僵化和虚无主义的思维方式。传统文化的发扬,只有在具有了世界性眼光的前提下才能达成。
6
其实,我也非常喜欢那些优秀的诗偈,特别是唐宋禅僧和诗人的诗和偈。唐宋以降,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止,可以说,优秀的中国文学艺术,包括诗词绘画,无不具有禅的境界和意趣。
但我们还是应该正视现实,用佛的思想来说,就是要承认无常变化。时代变了,周围的事物变了。我们的艺术就必然的会变,这是一个无法违逆的规律。
我的所谓“现代禅诗”,在本质上来说, 就是在一种非宗教的,反对任何权威和偶像崇拜的前提下,求得心灵最大放松和自由的一种艺术和人生的境界追求。
7
其实不仅仅是唐朝,五代、宋、元、明、清,甚至到民国期间,也就是在五四之前吧,在中国的传统文化、文学、艺术中,禅的思想一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们后来人为的隔离了这个传统,反而是在日本、欧美那些原本与禅无关的地方,热了起来。 但是,随着这片土地的土壤改良,随着人们对于传统文化去伪存真的再认识,在现代诗歌艺术中,人们越来越本然的又发现了这枝记忆中的花朵。
8
佛学里面倡导“放下”,但那一定是在用功之后才做得到的。你根本就没有过“承担”和“提起”,又能“放下”什么呢?
所以,要“用功”在前,等功夫到了,境界到了,才是放下的时候。
9
你要承认我所说的是禅,那就是和天下之禅同理同趣的禅。若认为我说的不是禅,你又能反对什么呢?禅当然是不能说的,但不说又不行。犹如说禅是不立文字的,但没有文字,禅就不可能流传至今。这是个不易解决,但又不能不常常尝试着解决的问题。(2007年,皖南太平湖)
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3
请允许我在这里借用一下“思想”这个概念。
因为,不管人们怎么认为,佛教以及其它的任何宗教,说到底都是一种思想的结果,是关于人和世界以及永远无法看到和把握的灵魂的思维活动。
所谓思想,就是人对于外在和内心两个世界的思考与想象,是人的一种智力行为。
而所谓思想者,也就是对人生、对世界、对现实生活有自己独到见解并形成一个相对完整概念体系的人。
佛陀是一个思想者。
并且毫无疑问,历代有所建树的高僧大德、禅门祖师,无不是能破除旧习,开一代新风的思想者。
思想者不一定是诗人,诗人也不一定是思想者。但一个伟大的思想者,必定同时是一个诗人。同样,一个伟大的诗人,也一定会同时是一个思想者。
在这一点上来说,诗歌与思想就有着不解之缘。或者说,诗是思想的一种表达形式。
诗歌虽然是语言的艺术,但它更是思想的结晶。因为人们的一切行为,包括研究、探讨和表达,都是思想的结果。
这甚至不单单是人类。其它动物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这种思想的能力。
语言或者文字,仅仅是一个外壳,是符号,人们借助它,来完成内心思想的表达。
有人会说,诗歌的主要功能是抒情。是的,这没有错。但有一点应该明白的是,抒情也是一种想象思维的结果。倾诉和表达绝对不能是废话的堆积,不能是毫无意义的宣泄。表达和倾诉本身就是思想之后的行为。
或者说佛教不是宗教,禅更不是宗教。我赞成这样的定义。它们是一种思想,是关于生命,关于现实生活,关于世界,关于痛苦和快乐等等问题的思考与探究。
那么,现代禅诗其实更是一种思想的结果。禅借助现代诗歌的形式,来完成它的表述使命。诗歌借助禅的精神,来提升其内在美的境界。
诗歌的高度是境界的高度。境界是由美来完成的,而思想正是一种大美。
我们看到那些平庸的诗歌,它们不是完全失败在语言和形式上,而是失败在思想的平庸上,失败在“头上安头”的重复上。说到底,是失败在做人的失败上。
古人其实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告诫我们“功夫在诗外”。
诗人若没有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漫长阅历,没有过苦难艰辛的重重磨砺,没有敢于“呵佛骂祖”的批判权威的勇气,是断不可能写出引发人们心灵震撼的作品来的。所谓的“国家不幸诗家幸”和“置于死地而后生”,其义大概在此。
所以,一个诗人,其思想的高度就决定了其诗歌境界的高度,也就是决定了其诗歌的高度。
要想取得诗歌上的独立成功,首先就要取得思想上的独立成功。说到底,是取得做人的成功。
一个平庸的人,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更不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诗人。这与他写诗不写诗,写了多少诗,以及在俗世的声名,都基本没有关系。(2007年,皖南太平湖)
空灵之境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4
诗歌的高度取决于写作者,也就是诗人的思想高度,我的这个说法,好像大多数人是都同意的。一个浑浑噩噩人云亦云的人,一个无独立人格处处依附外物他人的人,你是不能指望他写出什么优秀诗歌的。诗歌乃大美之物,是心灵之树上的花朵和朝露,是内心自由起落的风云。那些内心龌龊或塞满功名算计的人,又怎么能成为真正诗人,写出真诗好诗来。
遗世高蹈的思想只能在独立自由的人格背景之下才能产生和完成。所以,一个有真正独立艺术见解和追求的诗人,也定然是一个在人格上十分自足的人,不愿为外物所拘的人。但作为一个独立的诗人,如何运用诗歌的特有艺术手法来传达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却也不是一件随便可以做到做好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有其具体的方法和路径,写诗自然也不例外。不同诗人对于诗歌艺术的追求方向不同,方法和用力也就不同。一个只追求诗外的热闹和功利效用的人,只能算是一个伪诗人,你给他谈空灵,谈美,那肯定是一件比对牛弹琴还可笑的事情。
但你要写现代禅诗,就要进入到现代禅诗的这种特殊氛围中来,将你的心洗空放大。你的心中此时不能仅仅只装着一个人,一件事。也不能只装着几个人,几件事。而是要形成一个广大的宇宙,装得下所有的山河大地,装得下茫茫的大千世界。你必须站在高处,用俯视的目光去察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正在发生的每样事情,甚至,你还要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你不是神。但你有比神更大的透视能力,更合万物之理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禅理,就是佛法。
其实,我觉得所谓佛法,就是天地之法,自然之法。人本身就是自然之物,是自然天地中的一个分子。佛也是人,只不过是觉悟了的人。他的方法,就是人的方法,自然的方法。当你也体察到了包括人包括你自己在内的自然万物的本来面目时,你也就是一个觉悟的人了,就也成为了佛。佛不是神,佛只是觉悟的人。人是实有的,而神却是虚拟的,是人为了愚弄和控制人而虚设的。
每个人,每件事,每一朵花,每一棵树,也就是每一个具体的有情或无情的存在,你都要从宇宙的大处或高处去看他。这样,你就不会再拘泥于自己的想象,也就更能见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当然,这个高度也不是神的高不可攀,而是人的高度,是一颗独立醒悟了自由之心所能达到的高度。
诗歌的空灵之境,也正是基于如此清楚的真相之下,才得以实现的。清代袁枚在他的《随园诗话》中说:“凡诗之妙处;全在于空。”这个“空”当然就是空灵的意思,指诗词必须给读者留下大片想象的空间,让读者能够进到再创作的审美过程中。你不能包揽一切,不能将所有的读者都当蒙童。没有回味余地的诗歌,从艺术上评判肯定是失败之作。空,不是言不及物,不是一无所指,而是将无穷之景无穷之意隐置其间,如同写意山水的画幅,如雾中黄山,在层峦迭嶂中现出一种“透明的含蓄”。将眼睛看不到的,让人用心感觉到。如果你让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那就是失败。具体说,就是既不黏着于事实,又不能没有事实。
其实,在中国传承久远的艺术领域中,不独诗歌讲究这种空灵之境,书法绘画,乃至雕塑版刻,无不追求这样的空灵大美境界。
近代美学家宗白华认为,空灵,是指意境包含的那个“灵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诗人画家灵感所至而独辟的那个有灵气往来其间的审美“心理场”。能在作品的意境中呈现出一种高超莹洁的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方为空灵,方为至美。
空灵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透明澄澈,是玲珑剔透到宛如镜中花水中月那样的一种立体情形。
中国的古体诗在唐代达到高峰。这个高峰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指的这个空灵之境,空灵之美。王维王摩吉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代表性人物。但大多的人只知道王维是位杰出的诗人,而不知道他同时还是个杰出的画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杰出,是被后世画坛尊为文人写意画南宗祖师的一代开基者。这当然是将他和禅宗的南宗相比拟,将他和六祖慧能一样来敬奉。不过,不管这种比拟是否得当,但王维作为一个将禅的思想和意趣糅合到诗歌绘画艺术中,从而开创一代新气象的大家,是没有哪本中国的文学绘画史册能够避而不见的。
但时间是个无情物。古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古人的。我们可以欣赏,可以玩味,可以从中汲取营养健壮我们自己的创作。但我们不能模仿,不能头上安头的甘心让自己步人后尘。因为模仿得再好,也只是模仿而已。
世界改变了。即便王维再生,他也见不到唐时山水唐时月了,当然也肯定写不出唐时的诗,画不得唐时的画。他要想在写画中还钓起几分佛心禅趣,就也只能来探讨现代禅诗或现代禅画的写绘方法。这当然只是我的一个玩笑,一个假设。但这个假设说明了我们不可拘泥古人,必须站在古人的前面,独自向前走。我们自己走的,才是自己的路。
空灵之境,对于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来说,当然不独独是一首诗,一幅画的事情。它其实就是我们的一种生活态度,是生命的一份追求。
是生命之境。(2007年,皖南太平湖)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21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2 编辑
修正与捍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5
成都是中国的现代诗歌之都,这一点,在中国乃至国际诗坛上,应该算是一个共识。特别是在已经过去了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更是声名煊赫。那时我还在河南的古城开封,也时时感受到这个诗歌大磁场所发出的种种强烈信息。我的后来在成都一漂多年,与这个诗歌的因素不能说关系不大。
当然,我在这里说起这个,不是为了给成都做形象宣传或进行什么文化定义,而是为了说明,那里确实诗人云集,高手名家如林。当你在一个露天茶馆与一群狐朋聚会聊天时,有人指着身边竹椅上一个貌不惊人的陌生家伙对你说,这是某某,说不定就会惊你个把一口茶喝到鼻孔里。这个名是你早就耳闻,是经常出现在诗歌报刊或朋友唇齿之间的,甚至可能是你曾经的偶像。然而,你其实不用惊奇,那些所谓的名人大家,当你真的和他或她坐在一起,他们也就是一群人中间的一个茶客,是和你一样的写作者而已。
到这里,我该进入我要说的正题了。我要说的是,当你和这样的一个或一群名人坐在一起谈论诗歌时,难免就会遇到一些诸如否定或肯定,赞扬或批评的情况。这时,你将如何应对?是以这位老兄的意见为准绳呢,还是在倾听的同时仍能清醒保持和捍卫住自己的写作原则和评判理念?
再如,他或者她,著名或无名,对你的作品进行评头论足,整体否定或指出其中的某个地方,是他认为应该修正改变的。这时,你该怎么反应?是诚惶诚恐或言不由衷的表示虚心接受呢还是另置说辞?
就我而言,若是遇到这样的批评,首先我会感谢,不管是善意的还是相反。但是否接受他的看法并依照修正,就是一件需要十分谨慎的事了。对于那些与自己追求方向一致的意见,不管多么难听,也要听进去,并加以吸收消化,变成自己的养分。而对那些试图改变你写作方向和目标的意见,再是恳切其辞,也基本上可以放到一边不去理会甚至忘掉。对于不能接受的东西,也不能放在心里,那样会将你压出问题,严重的时候就可能导致失眠,神志不清。虚心,只是一种倾听的姿态,而不是无原则的接受和盲从,成为邯郸学步的一个现代版本。
这很重要。
无论在名家权威还是无名小辈面前,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平等心。所有的写作者,有名或无名,都是平等的人。所有的意见,也都是个人见解。
我想虚怀若谷,从善如流这样的品德要是值得称颂的话,那么独持偏见,不附众议的独立精神,就是必须尊重的品行。一个人在面对别人的评判时,接受对方批评和勇于修正自己,无疑是不断前行的推动力。但敢于坚持和捍卫自己,也是必不可缺的态度。因为所有的评判者,他们都只是站在你的外部,你自己才是站在你心灵的内部。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诗人,对于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自信才能立于这个喧哗的世界。这里有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方向和道路。如果你一旦确定,就要仰视着这个目标向她走,不要再理会身边的纠缠喧闹。
他人的评判,要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那样,仔细品味之后才咽下肚去,不要只看标牌商标,就进行取舍。当然,我说的是能将名利心放下的情况。假如你想借名家的手或口达到一些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你完全可以违心的或盲目的去虚心,去附和,去消灭你自己。
这里我还是要说到禅,中国禅。中国禅也就是六祖慧能的那个南禅。他提倡人人发现自我并捍卫自己,完善自我。你要求佛吗?佛不在殿堂之上,也不在经卷里面,佛就在你自己的内心。即身是佛,即心是佛。你自己就是佛,你还到处找寻什么?你得相信自己,捍卫自己。当然,这时你必须首先是一个有了觉悟的人,然后才能做到这样,才是佛。人就是佛,佛就是人,佛就是一个觉悟了天地人生道理的人。
这个与诗歌有关系吗?我说关系很大。特别是对于现代禅诗的写作来说,尤其如此。假如你不能以去除功利之后的平常心面对自己和他人,不能老老实实的面对诗歌和写作,你是不可能真的进入这样的宁静境界里面去的。所以,我前面说,思想的高度是诗歌的高度,也就是这层意思。写作诗歌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最为原始和直接的作用,就是表达你对于世界和人生的基本看法,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和态度。至于形式和语言手法上的探讨和取舍,都已经是微末之事。微末之事只能部分的决定一件作品的成色,但不能决定它的成败。
如果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能以佛陀的平常心看待他人和自己,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会心气静下来。佛心我心,两无分别。那么面对外面的风云变幻时,接受什么修正什么捍卫什么,就会明了于心,不慌不乱了。
取与舍,是一只手要做的两件事情。(2007年,皖南太平湖)
试着做一只太平洋对岸的蝴蝶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6
现代禅诗,就是特色独具的流派写作,就是使得每个依此理趣写作的诗人,都成为流派诗人。
一个没有方向的行者,脚下是不会有路的。而没有路,要想抵达自己的目标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太平洋上的风暴,是从大洋对岸的一只蝴蝶开始的,是从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开始的。那么,就让我们试着来做一下那只太平洋对岸的蝴蝶,试着扇动一下自己的翅膀吧。(2007年,上海)
独自出新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7
一个禅者,是没有孤独这种大众感觉的。心中包含着一个宇宙,明了宇宙中一切的缘起缘落,生死轮回,山河变迁,是禅者不会孤独的一个根据。禅者更不会是合唱队员。禅者的歌唱,是山间清溪,穿洞之风,是洒落的晨露。
诗人亦然。真正的诗人,也一定会是一个洞悉世事风云的禅者。
除非情不得已,我觉得一个真正的诗人,是不应该加入到任何大合唱中去的。大合唱的发生,既是中国这样“特色”风水的产物,也是现代世界信息发达、传播迅速的一个结果。但这却极容易将人带入到一种不自觉的混乱和危险境地。我说的当然是艺术,那是一种毁灭的境地。所以,一个真正懂得这种艺术的严肃歌者,都会小心的去避开这样的混乱和自毁。
一位诗人在地震灾难发生后,虽然心痛,虽然流泪,但却不会接受必须写诗的命令。他可以用别的方式来传达内心的巨大哀痛,但诗歌,却是不可以命令的。她是自由女神的姊妹,只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自己抵达。
但此时几乎所有中国写诗的人,都加入到了那个同题的大合唱中。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寄托哀痛,不足以显示爱心。更重要的,是写作者自觉不自觉的,在抢占诗歌的道德制高点。于是,一场热闹,一场纷乱,就这样开始了。我不能说这样的一场运动式大合唱,不会有一首作为艺术的诗歌作品产生,但太多分行文字的罗列堆积,很快就成了阅读上的灾难。先是疲倦,而后是厌倦,最后则是令人不能忍受。
灾难的合唱刚刚停歇,端午就来了。于是,又是一片声的端午大合唱。
这让我想起了一种自然界的现象:夏蝉和青蛙。它们都是季节性歌手。如果单独发声,它们中的每一个,可能都是不错的歌者。但当它们集中在某个时刻,一起发声组成了庞大的合唱团时,它们的声音,就不再是给人带来美感和力量,而是一种噪音,一种可怕的声音暴力。
而此时林间塘畔的一两声鸟叫,虫鸣,却会像新雨落地,给人以生命的清新。
我知道,我离一个真正的禅者,一个真正的诗人境界,还很遥远。我也曾不自觉的加入到那种蝉或蛙的合唱中去。但当我回头时,便觉羞愧。那不是爱心,也不是悲悯。那只是滥情,只是一次庸俗的随众表演。
风过竹林,风的声音不会悬挂在竹的叶稍之上。我从计算机中删除掉那些合唱中的文字。尽管还有几分不舍,但我必须这样,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忠告。
做一滴晨露吧,我对自己说。做一滴独自坠落,独自发出细微声响的晨露,去滋润脚下的方寸之地,也就够了。(2008年,上海)
细节,细节,还是细节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8
禅是一门注重细节的功课。
在那些禅的公案里,人物,时间,地点,问答,动作,表情,开始和结局,都简单而细致的放在那里。一则公案,就是一幕情景剧。
那么现代禅诗呢?当然也要具有这样的一个属性,并且是兼具了禅和现代诗歌双重的属性。她首先是生活的,具体的,是由许多的细枝末节所构成。言辞和理念,只是这棵树上具体的叶片和花朵。
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
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以及小路尽头的
一个背影
有人从雨中而去
——洛夫《窗下》
暮色。窗子。远山。玻璃。呵一口气。手指。画。小路。尽头。背影。人。雨。
这些具体到不能再具体的细节,经过巧妙的组合和排列,呈现出生动的一幅画。而透过画面,我们看到的又不止是所看到的。思路沿着画面的方向,逐渐延伸到了我们自己的生命经验和生活联想之中。
一万句空洞的道理,不如一个具体的细节更能打动人,更能说明事物的真实面貌。所谓真理,就是事物的本来面目,就是事物自身的来龙去脉,生死规则。
我们知道绘画的艺术,是表现细节的艺术。无论工笔或是写意,也无论油画还是水墨,都无法离开具体的事物而存在而表达。一张不着一笔的白纸,无论再微妙的解说,都不能成为一幅画。
一首诗也一样。所谓的诗情画意,诗和画是一种艺术的两种不同表达。因此他们也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抓住细节,抓住事物瞬间的细微表情,并呈现出来。
艺术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是否抓住并呈现了具体的那些细节。
掬一捧泉水
洗一洗眼睛
心也绿了
——孔孚《泉边》
掬。一捧。泉水。洗。眼睛。绿。
三行,十四个汉字,极短极短的诗,细微到不能再细微。但却构成了一个诗的巨大艺术空间,可以任一万条江河在里面流淌,可以令一万只巨鸟在里面飞翔。
但仅仅描述和呈现细节却是远远不够的。甚至让细节自然呈现和聚集也是不够的。细节在一首优秀的作品中,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深有用心。细节犹如铁匠铺子里四处散落的铁屑,只有在一块磁铁的磁场作用下才能使其有序的聚集和排列。这磁铁就是诗人,磁场便是诗人的思想和风格定位。这情况用禅家的说法,叫做“观照”。
而思想,也就是悟性,决定诗歌的高度和品味。
获取并统领细节,是一种能力。用最平实的语言,说出最具体的细节,抵达最高的艺术峰顶。犹如攀崖,没有双手双脚着落的一块块具体石头,要抵达顶峰是不可能的。适合于描述细节的语言方式,可以是平实无华的日常语言。但这样的平实和无华,却包含了整个的春天和风景,包含了所有的叶绿花红。
但诗又是飞扬的,她不能也不应该匍匐粘着在泥地之上。飞扬的过程是无比生动具体的过程。翅膀、空气,风,流云。这些也都是不可或缺的具体内容。你无法省略它们而直接抵达高处。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三好达治《柔弱的花》
任何一首成功的作品,都包含了对细节的成功运用。但细节不是庸常的流水帐,不是繁琐的记事薄。细节在没有被赋予灵魂之前,仅仅是一些皮毛,而不是事物的本真面目。这就需要借助其它的一些艺术技巧,犹如布匹和衣服的关系,泥土和陶器的关系。原始的材料和细节,以及对于它们的遴选固然重要,但要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匹布做成一件奇异的服装,将一堆泥土烧制成名器,则必须凭借高超的剪裁和烧炼功夫才能办到。
初学写作者和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写作者,外在形貌上咋一看很相像,分不清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但实则他们之间差着山河之远。前者是“见竹就是竹”的稚嫩和生涩,而后者则是“成竹在胸”的圆熟和任意。(2008年,上海)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23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4 编辑
超越现实烦恼和苦难的一种努力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9
在朋友寄来的个人诗集或网络论坛上,也包括“现代禅诗探索”论坛,经常会看到一些朋友的诗作,抒发着自己的苦恼、困惑,甚至是现实中遭遇的不幸和苦难。
诗人也是人,是各自现实生活场景中的经历者。不管你处在那个地方,城市还是乡村,江南还是江北,山东或者山西;也不论你的财富、社会地位如何,更无论你在世人眼中是成功还是失败,苦难也许不是你的常客,但烦恼一定会不时光顾到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足为怪。甚至,像佛陀那样的大觉者,也一样会有烦恼担忧,一样会叹息流泪。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应对烦恼或苦难的态度,以及处理这些烦恼的方法。
“烦恼即菩提”这句相信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话,就说明菩提(觉悟),也就是化解烦恼的方法,是从烦恼堆中产生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可怕。
从诗歌的一般意义上来讲,其功能当然在于表达和抒发。现实中无论遭遇了生活或情感方面的困惑还是打击,或者是有了道路的转折,人生的嬗变,用诗歌的方式感而发之,或者宣泄一番,这都是常情常理,无可置否。但作为现代禅诗的写作者,情况就应该不同了。因为你应该是个“过了河”的人,是不能长久陷于这种烦恼或痛苦情景中的。
佛陀的思想,禅的方法,只是船筏,只是帮助你渡河的工具。你渡过去了,这时的写作,这时的作品,就是在记录一个渡河者的心得经验,是给人一份信心和淡泊之美。
这时的你,不用去刻意的回避,当然也不用再去执着的追逐什么。你只是面对缘分中注定了的那些东西,无论世界的眼光怎么看,怎么评判,此时在你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它们消失了美和丑,善与恶,对与错等等这些主观上两元对立的是非判断,而进入了事物的本真之中,触摸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将石头还给石头,将草木还给草木。你丢弃了人为的主观标准,而站在了它之中,它之上。
在这样的超越中,你不是在使用鲁迅先生所说的“精神胜利法”麻痹自己,而是“了却生死大事”之后的那种解开和放松。
禅的精神是通过一个个公案故事演绎的。在禅的故事中,最富想象力和影响力的是那则“拈花微笑”的公案。我们假设佛陀当初在灵山会上所拈的那朵花,是一朵玫瑰,再假设世间各种不同的人都看到了它,那么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植物学家看到的,肯定是植物的生殖器官,是这一物种赖以繁衍后代的工具。而抒情诗人或恋爱中的情人,看到的肯定是粉色浪漫或爱情的信物。而商人和经济学家,看到的大概会是钞票或一串数字吧。那政治家呢,农民或工人呢,他们又会看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呢?
故事中说,当佛陀一语不发的手持着这朵花时,来参加法会的几千听众,都口不能言,面面相觑搞不懂佛陀这是在干什么。只有佛陀的大弟子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他懂得了佛陀的意思,当然也懂得了这朵花的意思。于是,这场几千人参加的大会,迦叶就成了惟一的收获者,也从此成为了佛陀精神的第一继承人。
我曾在一首题为《拈花与微笑》的“现代禅诗”中,假佛陀身份表达了我对此事的看法——
花本身还是花嘛
花本身不是花嘛
花之外还有花嘛
.
花在我手上
作为语言
听懂的人已经听懂
我想,作为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应该就是一个迦叶那样的“觉者”吧。肉身可以留在现实的烦恼和苦难中,而法身(精神或思想)却必须高踞在现实之上,对于世界作俯视状的观察和透视。
因此,现代禅诗的写作过程,不仅仅是一个艺术上的探索和完善过程,同时更是人格和觉性上的追求和完善。在此意义上来说,一个进行着现代禅诗写作的诗人,即便不是清修的苦行者,至少也该是一个精神世界中的高洁超拔之人。
现代禅诗要示人的,往往是一个诗人心中的清净莲花。但这清净莲花,可能正根植在现实世界的脏秽泥沼,甚至是血污的池塘之中。
对于现代禅诗来说,写作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就是放弃、超越和逐渐空明起来的过程。
过程必不可少。要走路,就不可能不遇到必须要渡越的一条条河。要找到那只渡河的船,要在渡的过程中不翻落河中,溺水而亡。如果做到了,就没有人能阻止你抵达彼岸。
我在想,佛陀在他《金刚经》的演说中,河与船筏,都是善巧说法中的一种比喻而已。在他那个年代,过河的工具相对简单,方法也没有多少可以选择。假如没有桥,就只能选择船或筏。假如连船筏也没有,就只好泅水过去了,如果不识水性,就只能干瞪眼徒叹奈何,或者是逞勇涉水,命运也不会太妙。所以在禅的典籍中,还时时能看到“佛法难闻”这样的记述。就是,要找到过河的工具和方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不但需要个人的勇气和力量,更需要有合适的机缘出现。
但现今肯定就不一样了。现今除了可以游泳,可以过桥乘船筏,还可以飞过去。当然不是当鸟人,而是乘坐飞机之类的飞行器。还可以从水底隧道走过去,也一样能抵达彼岸。也可以这样说,现在你想读到佛经,想听闻佛法,随便在网页上搜索一下,就可以下载到你喜欢你需要的经典,就可以听闻甚至远在世界另一个遥远角落的法师的讲演。所以,佛陀的故事只是故事,千万不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从一种迷信陷入到另一种迷信去。所以,佛陀自己也在《金刚经》的结尾处,出人意外的告诉他的学生,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可没有给你们讲过什么佛法真理啊。
但他毕竟是说了。他的意思是不要人因为他的说法而生起新的执着之心。佛陀用心良苦。佛陀的思想是一种基本方法,而不是具体的技巧。思想的真理会像光一样,让道路明亮。
也许,正是深知了现实人生中烦恼和苦难的不可避免,且无处可避,甚至不能对抗,所以惟有渡过那道急流,登上精神的峰顶,才能去俯视它,超越它。
作为现代禅诗的探索者,写作者,虽然我们不一定就会达到这样的境界,但作为一个生命中目标和方向,却是需要的。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将这几句音译的梵文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去啊,去啊,到彼岸去啊!大家都去啊,愿你们尽快的觉悟到人生真理!”
用佛陀隔了两千多年的呼唤声,来结束我这篇也许并不“如法”的短小随笔,但愿能给烦恼或苦难中挣扎的诗人们,止住一点痛,推开一扇窗。(2008年,上海)
花看半开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0
我曾对一位热爱现代禅诗写作的朋友说过这样一些话:“你写诗很努力,很勤奋。但在诗歌意境的营造上,却稍显不足。佛家有语“势不可使尽”,用在诗歌写作上,就是“话不能说完”,不能满足于当一个老实人。你的诗语言没有问题,简练,干净,通顺,能看出唐诗宋词对你的影响,但你得到了唐诗宋词的表像皮毛,却没有得到本质精髓。语言只是工具,而意境的营造和传达才是目的。你总是将话都说完了,不给读者留下一点回味的余地。这就诗意顿失。一,二,三。三生万物,后面的就不要再说了,三就表达了无限,表达了对于无限万物的想象。但你又罗列了四,五,六,七,将这想象的空间完全填满,也完全的破坏掉了。举例说,比如中国古人绘画,就很讲究留白的艺术。你不能将整个的画面都画满了,那样不但不能表现你的绘画才能,而只能说明你基本还不懂绘画的精髓和要领。诗歌与绘画,是性情最相近的艺术,也就有着诸多相同的特点和要求。你将本来应该留白的地方都涂上了颜料,这无疑是掏力不讨好的事情。欣赏一幅画,不但是看画家画了什么,更要看他怎么画。同理,读者读诗,既在乎你说了什么,更在乎你是怎么说的。
我们旨在相互间的交流和提高。我想仅仅说点不痛不痒的恭维话,那不是对朋友的态度,故此说出真实所感和一点常识。千万不要轻视常识。在某种意义上,常识就是最基本的规律,就是本质真理。泼你冷水,实是不忍你一直这样毫无反省的一路走下去,不但徒自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光阴,也浪费了读者的热情和时间。”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得更深,以为这样的事情似乎只是个技术问题。但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这问题不但发生在别人身上,有时也会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让我想明白了一种现象,一些盛名之下的诗人,却会有不断的失败之作。可见,一个诗人的写作,并不一定是越写越好。恰恰相反的情况却比比皆是——成名诗人的作品往往越写越令读者失望。这大概也是有的诗人宣布封笔不敢再写的主要原因吧。所有生物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诗人也不例外。封笔,大概就是诗人,特别是名诗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吧。这看上去似乎有点很“权谋”,但却不能不让人生出些许怜悯。当然也许真的是“江郎才尽”才忍痛“退出江湖”的,却也是一种无奈。
我想,如果放下些功名方面的包袱和顾虑,有点重新开始、不断探索创新的精神,可能就会是另外的一种景象。失败也许是探索的必然成本,但却生长着希望。
写作更像是一场漫长的修炼和行走,遭遇困境迷惑,是在所难免的。禅者的开悟,也不是一悟百悟,一了百了。而是要不断的去悟,才能解决不断涌现的困境和烦恼。诗者近禅,情况大致相等。
“花看半开”,是禅家语。这当然不是教你做人要不诚实,说话吞吐遮掩,而是教你一种写作或欣赏时的方法和态度。给别人留有余地,其实也就是对于别人的尊重,也是自信心的一种体现。对于诗人来说,就是尊重和信任你的读者。同样的一首诗,不同的读者会读出其中不同的意思和况味,会有不同的收获。这便是作者的功绩了。直白式的分行文字,不能叫做诗,只能叫做口号。也不能叫做艺术,只能叫做宣传。
诗人不要想着去面对甚至讨好所有的读者,那是不可能的,也注定会是一场失败。你只能面对你自己有限的读者,甚至是你的几个知己知音。更甚至,是仅仅面对你自己。这个问题,多年前我就曾和在美国的《新大陆》诗刊主编陈铭华先生讨论过。结论是,诗歌就其艺术功能和本质来说,一定是小众的,而不是大众的。
自信而不功利的诗人,是不必为可能阻挡了一些读者的进入而担忧的。
曾经,有人说诗人应该是一名战士。这大多是就诗歌的社会和政治功用而讲的,说明了诗歌曾经的工具性或者武器作用。但在我看来,诗人的战斗,其对象首先不应该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民族的、或者国家的所谓敌人,而主要应该是自身或生活中的平庸。平庸才是诗歌写作的最大敌人,尤其是现代禅诗写作。一首新诗,如果没有值得自己激动的新奇之处,就基本可以认定是失败之作,也就没有发表示人的必要了。
平庸和平淡,是两个天壤有别的概念。现代禅诗追求语言和心态的平淡宁静,但却要坚决的反对平庸。
说自己的话,按自己的方式生活,始终保有一颗自由超然之心,这是现代禅诗写作的前提,也应该是诗人最终的归宿之地。(2008年,上海)
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1
纵的继承——继承和发展中国禅古老而新鲜的精神旨趣;
横的移植——移植和借鉴欧美现代诗歌的写作手法和技巧;
纵横交融——在时空的纵横交合点上,完成现代汉语诗歌的雏形;
禅为根本——诗歌的现代形式只是一件外衣,而内在的精神观照才是根本。
我们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让诗歌中的一部分,成为流经这个浮躁世界的一泓清溪…… (2009年,昆明)
一首“现代禅诗”所能达到的阅读效果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2
何为“现代禅诗”?或者说衡量一首诗是否可以称之为“现代禅诗”,该如何识别与判断?我想,首先是可以看其是否符合了“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即“纵的继承,横的移植;纵横交合,禅为根本”。但这个判断标准,是属于理性分析的思辨范畴,并不是每一个读者或写作者都能够习惯运用,并运用得娴熟无误。
那么,是否还有更感性更直接的一种判断方法?这是一些初学写作现代禅诗的朋友,经常提出的问题。以我的写作和阅读经验,是可以用阅读一首诗歌作品时,对自己产生的直接阅读效果来判断的。
首先是,这首诗给人以美的感受,让你在阅读时产生一种美的震撼,仿佛进入了一座向往已久的春日花园。
其次是给人以静。如果你读到一首诗后,心情开始烦乱不已,那么此诗一定不能称之为“现代禅诗”。因为禅,是净化的,是安静的,犹如深秋境界。
三是因为美的感受和宁静的体验,给人以愉悦。这是“现代禅诗”一个最为明显的功能,或者说是阅读效果。如果一首诗读后不能给人愉悦,也就很难称之为“现代禅诗”,起码是很难称之为一首好的“现代禅诗”。
四是给人以启迪,引发和连通阅读者对于人生和世界本来面目的思考。这个是由内含的思想性而产生的境界美,也一样是让人在思维之中获得静和省悟的快乐。
五是引发人的向善之心,也就是让人读后能产生出一种慈悲爱心。这样的慈悲爱心,不仅仅是对于周围的人,而是包含了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游鱼昆虫,也就是对于一切有情和无情的生命体,都一样抱有同情、宽容、怜惜、相助的心意。最起码的,是实践佛陀众生平等的思想,不故意伤害或夺取其他族类的生命来满足一己之贪欲。
六是现代语言的气息鲜明,自然朴素。不泥古,不流俗,不晦涩,不堆砌,不废话。现代语言不是西方概念或名词的堆砌,而是运用富有自我个性的、朴素简单的生活语言,来表现神秘的自然之美和深远的思想之境。
我想,如果在你阅读一首诗歌时,得到了上述的几种阅读效果,就可以认定,自己读到了一首上乘的“现代禅诗”。如果是只收获了其中的一部分阅读效果,得到了“美”、“善”或“静”,或是得到了一种对于人生或其他事理的“启迪”省思,也可以认为这是一首不错的“现代禅诗”。甚至是只要符合了其中的一条,也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
所有禅者,无不期望能够“一朝顿悟”。所有诗人,也都无不想要“梦笔生花”。但“一朝顿悟”和“梦笔生花”,又都是需要艰苦的“渐修”才能实现的。没有艰苦的渐修过程,或者说没有幸苦寻觅和反复磨练的一条崎岖道路在身后,那种美、善和静的愉悦花园,你是无法也无权进入的。
因此,我们读一个现代禅诗诗人的作品,既要有一份高的标准在上,又要有一份宽容理解的慈悲爱心在下。惟有如此,才能令自己不失望,别人也不气馁。才能一起前进,不断收获探索的果实和喜悦。(2009年,昆明)
现代禅诗的发展与因缘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3
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发展,都必须具备自身和外界的诸多因素,也就是主观努力和客观条件上的同时具体与结合。现代禅诗也不例外。我们既然是进行现代禅诗的探索,大家既是诗人又是禅者,这个道理肯定比其他人理解得要深。
现代禅诗的发生,是源于现代诗人对于历史的回顾和寻找,也是源自对完全照搬西方诗歌的绝望。并且还不仅仅是我们在绝望,欧美诗人也在不断的突围和寻找新出路。他们的目光也一样投向了东方,投向了我们古老而新鲜的禅。
但在当下的中国大陆,虽然思想禁锢和文化荒芜的状况比之过去有所改善,但几十年的偏激意识形态灌输和自由思想的钳制,还使很多人对佛禅思想以及其他优秀文化有着诸多的误解和顾虑,生怕一旦介入而影响到自己的现实命运。现代禅诗目前的还没有引起广泛关注,甚至被误解被抵触,也是在这样的现实土壤中发生的,不足为奇,算是一个新生体在萌生和发展过程中的必然现象。但是,我们也应该坚信,真善美的东西,自身的生命力是无比强大的。犹如柔弱的草,终会以生命内部的坚韧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瓦砾而成长起来。
同时,我们也要相信,当一个社会,当思想界和文学艺术界开始有了反思的自由和能力,并开始追求真善美的境界时,现代禅诗的发展因缘也就真正成熟了。
但这样的一份因缘,却也不应该完全的去被动等待,而是需要我们自己去积极主动的创造和促进,去打破僵局,推开瓦砾。在这方面,特别要向碧青,张黎,樵野,大畜等同人致以敬意!他们的理论探讨和评论文字,不仅仅是艺术层面的一种勇气,更是对于社会和文学界的一份份宣言书,是推开瓦砾的我们的手。
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流行和轰动,而是静静的流传和永恒。
我们区别于其他诗歌现象的地方,在于我们不仅仅致力于诗歌写作上的探索和独自性,还表现在我们写作实践和理论探讨的同步,表现在我们写作与人生同一性的追求。
我们诗歌探索所达到的境界,也就是我们人生所达到的境界。
现代禅诗探索,也就是诗人对于生命存在方式的一次觉醒之旅。(2009年,昆明)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25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7 编辑
简单点,再简单点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4
中国的当代诗歌有一种错误理念在影响着大家,就是韩东提出的所谓“诗到语言为止”。或许,提出这个观点的初衷,仅仅是为了给诗歌“减负”,去掉那些强加在诗歌身上的负担,也就是那些与其本来面目不相符合的东西,比如歌功、颂德、咒骂、抹黑、讨伐等等。但是,这个“诗到语言为止”的提法,在经过许多“评论家”的发挥之后,也误导了不少人。一些人又引出“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来为这个观点进行佐证,于是,就开始将诗歌转变成了“语言的堆积和拼接游戏”。
所谓的游戏,当然也是要有规则的,但无论规则怎样,都只是玩。于是,诗歌在很长时间里,在很多人那里,就成了“玩语言”的游戏。中国自有的语言不够玩了,就漂洋过海的去翻译引进。于是,我们就看到,大量的所谓当代诗歌,就是生涩怪异词汇的拼接和堆积。而在另外的一些“反叛者”那里,这种现象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将“口语化”演变成了“口水化”,满纸都是分行的“垃圾”和“下半身”,并且以不厌其烦的啰嗦冗长句子作为特色来标榜。
但是,艺术就是艺术,诗歌就是诗歌。诗歌艺术有其自身不能动摇的规律,不是用强制或游戏的方法就能改变的。我还是坚持认为,作为一首具体的诗歌作品,思想境界的有无是决定其成功与否的基本评价,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而语言文字在诗歌中的作用,就是盖房子的砖石木料,是材料,是工具,而不是房子本身。房子本身又是什么呢?它是建房者的一种思想,是经过巧妙构思之后运用材料和工具的一个结果。可见,材料固然重要,不可或缺,但思想的存在才是灵魂,是本质。
既然语言文字仅仅是构筑诗歌作品这座房屋的材料和工具,那么,我们对它的所取,也就只能是“满足需要”为止。如果你弄了很多并不需要的砖石木料堆积在那里,不但无用,而且填塞了不该填塞的道路和空间。
我的这些意见,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发明,也还是来自于禅的基本思想。禅是一门看似神秘玄奥,实则朴素真切的学问。它对禅者和诗人的要求,就是简单,透明,不搞故意的外在复杂形式,来遮蔽了生命或事物的本来面目。而作为现代禅诗,就是立足于禅之思想上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所以,从本质上就要求写作者必须遵循简单和朴素的原则,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堆砌和铺陈,要利索甚至粗鲁的直抵根本,不留情面。在具体的写作实践中,其实也就是尽量使用日常的简练朴素语言,来传达内心真实的思想意念,传达现象之外你对于生命或事物本质的叩问。还是引用日本诗人三好达治在其所著《柔弱の花》一书中的几句诗为例——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这几句诗,没有生涩的词汇和高深的名词概念,都是日常的生活用语,但你就真的会认为它们很平淡,很无足轻重,可以不去思量它们背后深邃的思想性吗?当然是不能的,或者是无法去忽视的。
还有韩国的法顶禅师,在他所著感想集中引用的一首小诗,也是朴素清丽,发人深思的——
十年经营,搭建草舍三间
我一间,月亮一间,清风一间
江山无法入住,那就围绕欣赏吧
其实,这样思想丰满语句简朴清丽的诗歌艺术现象,在我们唐宋诗人那里,可以说比比皆是。最著名的大概是白居易了。据说他曾经将新写出的诗,读给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妇人听,看她们是否能够听得懂。如果她们懂了,就认为这首诗是合格。如果她们不懂,就进行修改,直到她们听懂为止。
另一位身体力行的诗人,就是被后世称为“诗佛”的王维。他晚年写作了许多意象空灵的佳作,也都是奉行着语言简练淡远的写作原则,却成为了后世写作者取之不尽的艺术资粮。
我们不要误以为,他们这是在“为人民大众服务”,那时候还没有这种冠冕堂皇的口号,他们只是遵循了诗歌的一个朴素原则:既高度凝练,又朴素近人。
所以,我们现代禅诗的诗人们,一定要汲取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真正将禅之朴素简单的门风,融合到诗歌写作中去,不要做多余的铺陈堆砌。朴素,凝练,透明,不断的向村妇、农人和孩子们学习新鲜的生活语言,就会写出好的甚至是优秀的现代禅诗了。(2009年,昆明)
诗歌史上的那些独行者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5
在中国诗歌史上,有许多深具个性的重要诗人,因为他们所创作的诗歌作品与众不同,深具特色并影响广大、深远,因而被后世冠以响亮的名号。唐代诗人中,就有杜甫被冠以“诗圣”的称号,李白被冠以“诗仙”,而李贺,则被冠以“诗鬼”的大名。当然,我最感兴趣的是王维,他被后世冠以“诗佛”的称号。王维中年之后,不堪朝廷中的政治纷争,逐渐的归心山林,半官半隐,潜心佛禅、诗画。这对于仕途自然是暗淡了,但对于诗歌、绘画艺术方面的成就,却是无限风光的巅峰。王维不但在诗歌方面给后世留下了大量境界空灵的作品,成就了一代“诗佛”的尊荣,而且在绘画方面,也开创了一代禅意山水画的新画派,成为了流传至今的中国文人山水画的开创者,被尊为“南宗画派祖师”。
此后的宋、元、明、清,也有诗人被当时或后世冠名的。也有的是诗人自号,但被当时或后人认可并相传不断。比如宋代的苏轼,就因为“乌台诗案”大难不死后被贬黄州,生计困难,在友人帮助下才在黄州东坡得几十亩薄田,耕读度日,筑屋自居,号“东坡雪堂”,自家也就将自家号为“东坡居士”。本来是一时困顿中的自慰,却不想倒成就了流传后世的一番响亮和风流。
古人故矣。我其实想要说的还是当代的“今人”,想要说的还是“现代诗人”。在中国不足百年的现代诗歌史上,也颇出现了几个不同凡响的人物,李金发便是其中一位。李金发生于1900年,广东梅县人。青年时期留学法国,在法国象征派诗歌特别是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影响下,开始创作格调怪异的现代新诗,在中国新诗坛引起一阵骚动,被称之为“诗怪”,成为我国第一个象征主义诗人。这位“诗怪”其实不单单诗名甚大,在其他艺术领域也有很高建树。比如雕塑方面,就成就非凡,被誉为中国现代雕塑的开创者。可惜的是,诗人在时代变迁,政局更替中,最后不得不选择留居海外,客死美国。在1949年后的漫长时间里,几乎被国人遗忘,或被作为一个怪异的疯子遭遇批判或嘲讽。只是在最近的十多年里,人们思想禁锢稍开,才重新想起了这位诗坛上独一无二的“现代诗怪”。
另外的一位,也是漂泊海外的诗人,他就是洛夫。他于1949年离别故乡到了台湾,成为台湾现代诗歌流派的主要开创者。因为其诗追求超现实主义的魔幻意象,常常营造出光怪陆离的文字景象,所以评论者对洛夫冠以了“诗魔”的称号。不过,洛夫比着“诗怪”李金发,命运要好了许多。1980年代后,随着大陆气候的改变,洛夫也逐渐在大陆的诗歌读者中,名声日盛。虽然在1996年,他离开台湾移居加拿大,但还是不时的会出现在大陆读者的关注视野中,成为了一代诗歌名人。
行文至此,我想要说的是,唐代诗人中,出了诗圣、诗仙、诗鬼、诗佛。现代诗人中,也出了诗怪、诗魔。他们都是中国诗歌史上的独行者,是不可模仿也不可替代的重要诗人。但是,我觉得,中国现代诗歌的国土上,似乎还应该出现一位现代“诗佛”,来清净这个世界的诗歌和人心,不使继续浮躁和烦乱,不去崇高或崇低,而是回归到人和物的本来位置,给人以清醒和正途。至于我们的现代“诗佛”何时出现,又出现在哪里?这就要看时势和机缘了。
但是,我想我的最大愿望,也是我预料中的最大可能,现代“诗佛”的出现一定是在现代禅诗的写作队伍中。可能是一位,也可能是二、三位,是一个群体。
我这样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依据了基本的佛陀思想和禅的理论。人人具有佛性,而是否能够成佛,就看你是否一朝醒悟。迷时是凡夫,悟时便是佛,佛是一个觉悟了的人,事情就这么简单。一个真正的现代禅诗诗人,必定是一个禅者,是一个觉悟者。所以,成为一个现代“诗佛”,应该是现代禅诗诗人的终极方向和目标。并且,这个目标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狂妄,而是一种愿心,是为了世界和人心能够清净下来的慈悲。禅宗六祖慧能,最初不过是一个不识文字的樵夫而已,但当他来到黄梅的五祖弘忍禅师那里,被问来此做什么时,就毫无犹豫的回答:惟求作佛,不求余物。可见一个人,是不能没有一点宏大的慈悲愿心和目标的。
狂妄要不得,但愿心和大目标,却是一个诗人所必须要有的。因为,你不是仅仅为了你自己。如果仅仅为了自己,你就还不是一个觉悟者,不是一个合格的现代禅诗诗人,也就离成为现代“诗佛”还很遥远。
我们的身前和身后,都不会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也要准备着,成为一个不与众同的独行者。(2009年,昆明)
现代禅诗的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6
一个诗人,不一定是禅者;一个禅者,也不一定是诗人。
但一个自觉的现代禅诗写作者,却一定既是诗人,又是禅者。
那么,一个既是禅者又是诗人的写作者,会在自己的人格上和作品中,呈现出什么样的品质和特征呢?这是本文想要讨论的问题。
首先,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具有自由的精神和独立的品格。自由和独立,应该是所有大成就者所必须具备的两个基本元素。如果不具备这两个基本元素,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不能成就大事业的。诗人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人,不能具备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者,只能算是一个伪诗人。甚至,在某种严格的意义上说,伪诗人是连做人的资格都难以被承认的。
而一个真正的现代禅诗诗人,更是必须,也必然的会具备这样的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因为,这两者都是建立在佛陀“众生平等”、“众生皆有佛性”的基本思想理念之上的。
法国思想家卢梭在十八世纪所著的《社会契约论》一书中,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说,对此后世界各国民主宪政的建立,保障人权的制度,起到了理论奠基的作用。但他的这个对世界影响远大的思想理念,其实是来自佛陀“众生平等”的思想主张。并且,他只是从佛陀的思想宝库中,提取了很小的一部分,仅仅是对人类而言的一点点。但也由此可见,佛陀的平等思想和卢梭的平等思想,其基本源流和意思表达是一致的,只是程度和范围的深浅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众生平等”是以所有生命体,甚至是包含了山川草木等无情众生在内的大关怀,大慈悲。在空间的概念上,则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无限领域。
“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论,则是仅仅针对人类的,所以离得我们的现实生活更加切近。从空间意义上说,其也是有限的,是基本界定在地球这一空间范围之内的。
但无论佛陀和卢梭的“平等”说,都是人与人之间建立和睦相处关系的一条准则。违背了这样的一条准则,世界就会充满了征服被征服、统治被统治之间的暴力和血腥,就永无和平可言。而作为一个个体的诗人,如果没有“众生平等”的思想理念,就不会有对他人,对身边自然事物的尊重和爱惜。所以,对于我们现代禅诗诗人来说,“平等”的理念,在你的作品中有没有,有多少,这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尺。而没有平等观念的人,也很难会建立起独立的品格和自由的精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你认可了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是一种合理的存在,你就必然的会对上仰视,对下鄙夷,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卑上亢下”的人。诗歌,是一个人思想和感情的传达,如果被一种错误的识见所主导,就不但对他人是一种戕害,对自己也等于是自杀行为。
独立,是相对于攀援依附而言的。
自由,是相对于被捆缚、被奴役而言的。
任何对于人身和精神思想的奴役和捆绑,任何为了现实利益而向权贵献媚攀附的行为和现象,都是与禅的精神诗的本质格格不相容的。
诗人诗人,就是一个写诗的人。也就是要先做人,才可能有真诗的写作问世。先做好了人,才可能将诗写好。这也是历代有识之士、高僧大德们所共同的识见。太虚法师就有诗道:
“仰止惟佛陀,完成在人格。
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
做人做佛如此,做诗人也应如此。人在诗之前,人成诗方成。
陈寅恪先生认为,为人治学当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人如此,治学如此,写诗当然也如此,写现代禅诗就更应如此。
平等,是产生民主社会体制的基础,这个道理两千多年前就被佛陀说出,近几百年来的时间中,更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民族所证明。人,只有在平等、自由、独立的存在状态下,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消除了恐惧感,真正获得了人性解放的创造者。
我们所居的土地上,还充满着种种的暴力和谎言,充满着人与人之间森严的等级和不公。人与其他众生之间,也一样存在着奴役和残杀。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依然紧张而对立。这些,都是与我们的应有理念相悖的。
现代禅诗诗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者。我们一样的处在各种复杂社会环境和矛盾中。这就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完全的超越脱离现实的生活和环境。我们必须积极的面对,必须积极的看破并创造。当我们在独立和自由的状态下,掌握了禅的基本思想和关照方法后,就能不被环境所困,就能从各种复杂的矛盾中超拔出来。我们没有恨,我们只有平等的慈悲爱心。这是我们渡人渡己的舟船。
这其实也正是中国禅的基本态度: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们只要从自身开始,通过现代禅诗这一自我提升的方式,将我们的思想理念传递下去,让更多的人在互相尊重的平等氛围中,滋生出爱心慈悲,我们身边的世界就会一点点被改变,就会变绿变亮。
我们的声音,也许还很微小;我们的作用,也许仅仅如大海一滴水。但我们只要坚定和持久,就一定会看到一片开花的果园,飘香的果园。(2009年,昆明)
我们的精神与底限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7
作为现代禅诗诗人,就决定了我们必须即是禅者,又是一个现代诗人。这双重的身份含义,缺一不可。我们的努力是将这两重身份合二为一。禅者与现代诗人,从各自的定义上来说,并不完全的一样。甚至从某种现代的角度上看,差别还很大。但在现代禅诗的概念里面,二者却必须是融为一体的,不能分割。如果强行分割,那么你就或者是一位禅者,或者是一位现代诗人,而非现代禅诗诗人。这是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所决定了的。
我想,在这篇短文中我想要具体表达的,就是作为现代禅诗诗人,我们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我们在作品和生命的质地上,与其它的诗人又到底会有些什么不同?
虽然,我在前面的随笔中,或多或少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想更具体的谈论一下,从总体上来说明一下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面目。
1
首先,我们观照、认识人生和世界的思想来源,是在中国传播了千多年,并在世界范围内也影响越来越大,而且在传播过程中不断焕发出生命活力的佛禅思想。
在这样一种基本思想的统摄下,我们坚持独立的精神、保持自由的思想,不盲从任何权威与偶像,从而达到个体生命和艺术质量的不断更替与创新。
2
佛陀基本思想里面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众生平等,没有任何生命是应该凌驾于别的生命之上的。禅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具有佛性,人人都可成佛。也就是,人没有贵贱之分,只有灵性被遮蔽的程度深浅之别。打开遮蔽,就能觉悟,就是觉者。而觉者,就是佛。打开遮蔽的过程有快慢长短,但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却都能做到。
所以,对于所有不尊重生命及人之权利的个体或集团,我们是天然的反对者。最低的限度,是不合作者。我们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为虎作伥”。
3
我们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佛徒”或“居士”,我们是佛陀的学生,是他人生和宇宙哲学思想的继承者。当然,我们也是历代禅学大师们的学生,是不持衣钵的思想传人。我们以自己的写作传达对世界对人生的理解,传播我们的爱意和慈悲。我们尽量的亲近自然,爱护自然,与山河大地融为一体。我们过尽量简单的生活,不杀生,不伤生,抛弃奢侈浮华的世俗追求,尽量做到布衣素食,让自己的身心在禅的诗意中达到安详、端庄、纯朴、洁净和健康。
4
我们不是暴力型的毁坏者,我们是爱的建设者。我们的写作就是耕作和种植。我们的作品,就是绿树、花朵和果实。我们种花养草,植树造林,绿化世界。我们的所有努力,就是为这个浮躁的世界打开一扇扇窗户,推开一道道门扉,让人们看到一片花园,呼吸到草木的气息和花香,让爱和慈悲在鸟语花香里流传。
我们的努力越多,这个世界上的沙漠就越少,绿地就越多,森林就越广大。而人的生存,就越是健康和愉悦。
5
从我们的努力方向和可能的效果来看,我们又多了一重身份:心灵环保者。就是说,我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环保主义者。我们的环保理念和行动,是从心开始的,首先是精神层面的。
并且,我们坚信,心灵的绿化,比地面的绿化更重要,也更基础。(2010年,大理)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5 13:28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9 编辑
现代禅诗与中国功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8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的这两句诗之所以被广泛引用,就是他说出了一个规律,说出了一个客观存在着的道理。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也如在山中居住一样,时间久了,就会被习以为常的周围环境所蒙蔽,反而失去了对“庐山”真面目的判断和认识。
对于现代禅诗,有时我也会有这样的一个感觉。有时,也是需要走出这个“庐山”,站在其他的山头上,来回望一下,或者就会有点意外的启发和收获。
最近,我在线看了一部50集的电视剧《李小龙传奇》。
我很喜欢看武侠小说和武侠功夫片。虽然,我一生没有练过武,但内心的喜欢,却是不能克服的。说来奇怪,我喜欢功夫片,但对于体育竞赛之类却没有一点兴趣,甚至还反感。我觉得,武术虽然和体育很接近,都属于竞技,但武术里面似乎不仅仅是争高低,取名次,也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更重要的,是武术里面包含着一种思想,一种精神。它是有灵魂的。
50集连续剧,我每天看10集,用了差不多5天的时间。
李小龙祖籍中国佛山,出生在美国旧金山,所以与生俱来的便有了美国国籍。后来,他随父母在香港生活,读书练武,拜咏春拳大师叶问为师父。由于性格倔强,争强好胜,所以当武功逐渐增长的同时,也不断的“惹是生非”。特别是打了香港的黑社会老大之后,不得不逃离香港,到了美国。但他性格中的“骄傲和狂妄”,虽屡遭挫折,但却绝不服输。为了证明自己,他不断的出手,接受挑战,比武打斗。有胜利,也有失败,更多次遭到暗算,甚至险些丧了性命。但最后,他还是一次次度过难关,在美国的武术比赛中夺冠,成为武术新星。最后,他为了推广自己的“中国功夫”,为了推广自己创立的“截拳道”精神,走向影坛,进军好莱坞。但,美国当年的种族歧视观念很浓,使他的愿望付之东流。好在,香港的电影公司看中了他,请他主演功夫片,一举在港台东南亚,以及日本成为影坛新星,并反馈到好莱坞,终于被好莱坞请回去,主演后来风靡世界的新片种——功夫电影。
但李小龙犹如一颗流行,璀璨之后,便迅即消失。他在事业正鼎盛的32岁,猝然而逝。真是很令人痛惜。
其实,对于那些富有悬念的打斗比赛,虽然也很吸引我,但我更看重的,是李小龙创立的“武术哲学”思想。他在美国华盛顿大学读哲学专业,这对他建立自己的武学理论起了决定作用。他意识到了武术不是争强好胜的打斗,不仅仅是技术,而是一种思想,一种存在方式。他吸收禅宗和道家的哲学思想,提取出“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以及“化繁为简,直截了当”的武术理念。在他创立自己的武术门派“截拳道”的时候,他不但汲取了世界各国武术门派的搏击技法,而且将自己从中国哲学中提炼出来的思想,作为一种灵魂植入其中。
让我感慨的正是这一点。我想,李小龙之所以能在死后三十多年还被人不断谈论和纪念,正是他有勇气有魄力创建一种新的武术思想和门派,敢于打破当时武术界保守僵化的陈规陋习,不但挑战别人,也挑战了自己。并且,他也善于借助包括电影在内的传播形式,来推广自己的思想理念。
他是第一个打入好莱坞的华人影星,这为他成为国际名人奠定了基础。但我却认为,他如果仅仅是一个以打斗为特长的功夫明星,他的影响,绝不可能持久绵长。只有思想,才是会不断发光的。李小龙是一个思想者。
我在看李小龙这部连续剧的时候,不断涌现在头脑中的,是现代禅诗。这好像看起来风马牛很不相及,但在我的头脑中,它们却是相关的,重合的。武术与诗歌,都是门派性质很强的“功夫”。各个门派之间,互相排斥,互相贬低,这也是司空见惯的情况。但我知道,要想真正有大成就,就必须破除门户之见,汲取一切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滋补自己,丰满自己。
现代禅诗流派的创立,我就是本着这样的一种理念去进行实践和倡导的。无论是古今中外,无论是什么人的,只要对于丰富和发展现代禅诗有用处,就拿过来,就去学习,去尊重。
现代禅诗不可能像武术那样,作为一种表演形式,在竞技场上一夜之间成为媒体渲染的主题,成为街头巷议的题材。它可能是寂寞的,无声的。但,这正是现代禅诗的特征所在。它是溪水,无声而不断的滋养着那些有缘的生命根芽。
不过,现代禅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借助现代的传播手段进行自己的旅行。比如网络,便是一个很好媒介。并且,它作为一种思想理念,也完全可能将影响扩展、渗透到其他的文学和艺术领域,比如小说,散文,绘画,雕塑,音乐等等,都是可能的。
无论诗歌还是武术,或者其他的表现形式,当你仅仅把他当做一种技巧的时候,它就注定是短命的。而一旦注入了思想,有了灵魂,它就会自己强大起来,就会自己向前走。
我们的肉身生命会很快消失掉,但注入了思想的艺术或功夫,却会活得久远。(2010年,大理)
无话可说,只是呈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9
呈现,是现代禅诗区别于其他现代诗歌在表现方法上的主要特征之一。
从感官的角度出发,看到、听到、抚摸到或想到的东西,经过内心的过滤或转换,再通过诗歌的语言并运用细节传达出来,这就是我所说的呈现。
这样的传达,虽然经由了思维的内部处理(不经由处理是不可能的。人的大脑就是一个信息处理器),但却并不是你要将每时每刻听到、看到、触到、想到的全部事情都不分巨细的端出来,摆放在大家面前。
经过了思维处理的事物,在呈现出来时,从本质上来说还是直接的,并不改变事物的形貌和性质。瞬间的直觉,不加入个人的判断和臆想,最为至关重要。
我说“无话可说”,并不是你主观上没有分别和判断,而是不在诗歌呈现的过程中夹带出来,不说多余的话,不抒情。你在呈现过程中的顾虑和选择,其实已经表明了你的所有态度和情感。再去啰唆着说三道四,就完全是“头上安头”的多余。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王维是古代中国这个方面的大师。他有很多作品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欧美的很多著名诗人,就是从翻译过去的王维诗歌里面,偷学技艺,最后丰富、成就了他们自己。王维的这些“山水诗”,似乎完全是在不动声色的客观呈现,但在这个呈现之中,却让读者感到了作者有丰富的“声色”情感在里面。
“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
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以及小路尽头的
一个背影
有人从雨中而去”
洛夫是有明确意识的进行“现代禅师”写作的一位当代诗人。我不很赞成将他纳入所谓“回归”之类的行列中去进行褒贬。那样依然是一种民族虚无主义的缺乏自信。作为一个诗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艺术追求和选择,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何必非要与那些大而无当的东西挂钩呢。他作为一个诗人一直在艺术上探索进取的状态和精神,是我所佩服的。大家细心察看,就会发现只要是洛夫本人或评论者认为有“禅意”的洛夫诗歌,基本都有这样的一个特点,就是不矫情,不说理,不比喻,而是直接呈现,在呈现中表明一切。除这首《窗下》外,《金龙禅寺》、《随雨声入山而不见雨》等短诗,都有这个特点。当然,他是台湾现代派诗歌的代表人物,对于超现实主义等西方现代派诗歌的表现手法,运用娴熟。但这不但没有减弱他诗的禅意,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回味和神秘。所以,借鉴欧美各种现代诗歌的表现手法来融入和丰富我们现代禅诗的写作,不仅必要,而且必须。我们的心胸,要能容下宇宙中一切的东西,要有无限的宽广度。
抒情和说理,都是现代禅诗的必有元素。但这两个元素却必须隐匿在尽量客观的呈现中,要在具体的细节中传达出来。因为我们是在写诗,是在进行一种艺术的探索和实践,而不是往墙壁上刷标语口号。
唐宋时代很多禅师和诗人,也写了不少流传至今的“诗偈”。这些“诗偈”虽然具有诗歌的形式,但从本质上来说,却不是诗。偈,本是佛经的一种体裁形式,是做说理用的韵文。这个,寒山是一个代表人物。将寒山的那些东西当诗歌作品来评论,完全是一个错误。
无话可说,只是呈现。这是我对自己近年现代禅诗写作实践的一点总结,现在贡献出来,但愿对大家的写作也会有所助益。(2010年,大理)
不崇高,不崇低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30
1
中国的诗歌,在传统上一直是“崇高”的,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一种话语方式。而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东西一旦和权力以及金钱等等联姻,就呈现出了虚伪甚至狰狞的面目,就难免让人厌恶和恐惧。于是,就出现了抵制和抗争,就出现了反动,于是“崇低”的思潮便开始泛滥蔓延。
2
先来一点名词解释,来一点说文解字。
崇高这个词,大概多少通点文墨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因为在我们的教科书中,曾经无处不在的写满了这两个字。但到底何为崇高,能说出其来源本意的,大概就为数不多了。
其实,崇与高,在这里是同义词。连在一起,无非是强调这个高的程度。《尔雅》里对崇的解释,就是“高也”。《说文》里则是“崇,嵬高也”,也就是高而不平的大山。
崇高在这里是一个形容词,而非名词或动词。
崇高如此,那么崇低呢?崇低这个词,是新造的诗歌专用词,是针对了崇高来说的。因为,在诗歌之外,我还没有见到有人用过它。如果再缩小一下范围,崇低这个词,就仅仅是在垃圾派诗歌或相关的评论文字中,才不时会出现。
在将崇高与崇低并列使用的时候,这两个词的词义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这里的崇,悄悄的与宠物的宠相连接,相混合。以致使得这两个词的词义同时改变为推崇、喜爱或靠近,而非崇高一词原有的仰望和膜拜。
这应该正是垃圾派或下半身的诗人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们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将仰望变为俯视,将那种高高在上的所谓精神盛宴,变成肉体感官上的抚弄和呻吟。
并且,这里的崇,强烈的表明了它是一种向往和奔赴的姿态。
当然,这只是为了争夺诗歌话语权而发起的一场不可能持久的战争。因为,任何一位真正的诗人,都不会终生选择以亵渎缪斯的纯洁和美感为职事。他或她在粪坑中打滚的目的,无非是以这样令人嫌恶的面目和姿态,引起众人的关注。然后,再找个隐蔽的地方,悄悄洗干净了自己,再换上一身体面干净的服饰,然后以浪子回头的面目,重新登台亮相,用以博取围观者的惊诧和叫喊。
他们的反抗虽然并非毫无意义,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场很功利的行为表演而已。
3
崇高与崇低,都是一种极端,都是人为制定的道德目标,而非事物的本来样貌。
现代禅诗,不崇高,也不崇低,而是居于事物的本处。这是基于佛陀思想的本源而言的。书写的对象是高就是高,是低就是低,是中间就让他待在中间,不做偏执的、极端的强调认定。一切,都尊重事物的本来面目和自有状态。
在这里,平等心是一个观照的关键。无论什么样的事物,都是大自然的作品,包括我们人类自己。存在的本身没有善恶,没有美丑,也没有高低贵贱。一切生命本身的存在,就说明了各自的合法性。当然,这个法,不是某一个人类社会的法律,而是大自然的法律。在这部自然大法面前,任何有机的生命,甚至是无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不应该被冠以高或低的分别。
所以,对于现代禅诗的探索者来说,无论崇高或崇低,都是应该断除的妄念。(2010年,大理)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1-12-28 09:37
问好叶子.
大家一起探索,共同努力啊.
作者: 驮经 时间: 2012-5-4 14:57
拜读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2-5-5 11:28
问好驮经。谢谢阅读。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2-6-22 10:17
《现代禅诗一瞥》
自公元6世纪禅走出印度,与中国本土的儒道思想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独特的中国式的禅宗。它不承认任何的权威偶像,没有教规,也没有圣典,是一种非宗教的宗教。
禅与中国诗歌的结合,就形成了诗歌园地中的一个奇异品种──禅诗。禅与诗的结合,有其内在本质上的必然性。二者都面对着一个根本的大问题:生命。二者的发生和圆满也都基于同一种情况:觉悟。禅和诗所要完成的,都是体验和打开,使原本存在于事物中的东西重新凸现出来。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说法,有人呈献了一朵鲜花给他。他便手拈这朵鲜花,看着众人,久久地一语不发。这时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摩诃迦叶心有所悟,脸上显现出会心的微笑来。于是,佛祖便将这“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道传给了他。禅,就这样在“拈花微笑”中产生了。
禅是难以言说的,但又不是完全的不能言说。
表达禅可以言说的语言形式,莫过于诗。因为诗的含蓄,诗的隽永,诗的韵味,诗的非逻辑反理性思维,都使禅的表达成为可能。同样的,诗歌在与禅的接触中,吸收了禅对生命,对自然,对山河大地万事万物那种超然、明净、空灵、穿透的智慧和精神境界。诗人在这种境界中,也就成了“诸法无我,明心见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禅者。
禅诗自晋代以来,在中国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除了历史上诗僧们的大量作品外,像谢灵运、陶渊明、白居易、王维、孟浩然、苏轼、唐寅等历代诗人,也都留下了不少传世之作。但是,现代禅诗在中国的历史却不长,因为新诗在中国的历史,也还不足百年。现代禅诗是用现代诗的形式和表现手法写作的具有禅味禅境界的诗歌。旧体禅诗,很大部分是诗僧所写,而世间诗人们所写禅诗,也大都写僧侣,写寺院或与之相关题材的诗作,其实,这应该说是对禅诗这一概念把握上原则性的误解。因为僧侣和寺院并不能与禅等同,更不是禅本身。禅是一种直接进入事物内部,超越了物我的一种精神,是把握生命和生活真实的一种方式方法,同时又是一种澄明宁静,大彻大悟的心灵境界。它存在,包含在最平常的事物中,犹如大海、土地、空气、草木或春花秋月。
现代禅诗在题材的选择和表达的手法上,都有着不断的发展和创造。这在禅文化气息很浓的日本尤为显著。如三好达治所著《柔弱的花》一书中的一段诗: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生活中自然平常的事物,被诗所点化之后,便呈现出不同寻常的意义来。反过来说,许多时候,最复杂的事物,其实最简单;最深奥的道理,也就最平常。
二十世纪初,禅到达大洋彼岸,以其难以言说的魅力,征服了那里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人,使战后“垮掉的一代”如痴如醉。美国著名的垮掉派诗人加里-斯奈德, 在大学期间就翻译中国诗僧寒山子的诗,并在1956年东渡日本,居住十多年,并曾出家三年,专习禅宗,回国后和他的日本妻子一起隐居于加里福尼亚北部山区。他的诗在“返归自然”的主张下,将禅的精神融进诗中,力图将历史与自然景象容纳到内心,从而使诗歌更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其所处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从而以质朴简练的语言和富有智能的洞察力,在美国当代诗坛上独树一帜。如他的《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唯一可信赖的
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田野和树林
解冻 结冰 解冻
根本不能相信
今天 山上起了风暴
像一团模糊的泡沫
这是真的
但唯一的一点希望
仍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中国的现代禅诗,由于历史和现实的诸多原因,它的发生和发展,时间都很短,还处在一种探索、尝试和形成的阶段。并且,所谓“禅诗”,不过是在一首诗中,读者读后在某些方面有所“醒悟”,品味到一种可意会而难言传的韵味和境界而已。其实,禅诗与非禅诗的界限,是很难截然划分的。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如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如贾岛的“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皆在无意之中透出浓浓的禅意。若诗人具有禅心时,为诗时自然便有禅意;犹如禅者怀有诗情,言语中便俯拾皆有佳句。
在台湾诗人中,周梦蝶是一位写诗的禅者,修禅的诗人。他的身处困厄之中而又超越于困厄之上的人格诗格,形成了他自己独具的魅力。在《摆渡船上》一诗中,他写道:
是水负载着船和我行走?
仰是我行走,负载着船和水?
瞑色撩人
爱因斯坦底笑很玄,很苍凉。
但我认为最能契合现代禅诗理念意趣的诗人,当是洛夫。特别是他到了中年以后,对于西方现代派的东西,横的移植已经完成。而对于东方故有的诗歌和思想自由之精神纵的继承,却就成为了他的一个新开始。对于现代禅诗的探索和实践,就是他在诗歌之路上留下的明晰痕迹。比如他的《金龙禅寺》一诗:
晚钟
是游客下山的小路
羊齿植物
沿着白色的石阶
一路嚼了下去
如果此处降雪
而只见
一只惊起的灰蝉
把山中的灯火
一盏盏地
点燃
洛夫说:经过多年的追索,我的抉择近乎金刚经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的“心”本来就是一个活泼而无所不在的生命,自不能锁于一根柱子的任何一端。一个人如何能找到“真我”?如何求得全然无碍的自由!又如何在还原为灰尘之前顿然醒悟?对于一个诗人而言,他最好的答案是化为一只鸟,一片云,随风翱翔。
洛夫的这一见解,应该是所有诗人都要进行深思并加以实践的问题。
杨平在写作现代禅诗的台湾诗人队伍中,是比较年轻的一位,他在《没有一个生命真正死过》一诗中,有这样一段:
没有一个生命真正死过。
萎谢的花,绝迹的兽
消失在地平在线的光
从蛹到蝶
有形的是躯体,剥落的是往事
轮转的是一首永恒的慈悲之歌!
无论是叩问还是揭示,诗人们在用禅者的胸襟和眼光去面对生命、观照世界的时候,就有了一种真正的醒悟。
在台湾,似乎正在形成一个写作现代禅诗的诗人群,并且有不少这方面的诗集和评论出版。在内地,也许是笔者眼目闭塞的缘故吧,这方面的作品读到的还不多。不过,相信随着人们,特别是知识分子各种思想禁锢的打破,随着诗人们对自我、自性、自然越来越多的关注、省视和超越,被现代西方世界视为东方文化和精神之代表的禅文化,也必将越来越多地被重视和吸纳。已经有一些现代诗人,开始运用禅的智慧来把握世界,把握生命和生活。
可以企望,和中国源远流长的古老民族文化一脉相承的现代禅诗,将成为流经这个浮躁世界的一泓清溪,成为献给人类和平与幸福的一只东方智慧花篮!(1997,郑州)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2-6-22 10:22
答问录(一)
问:Qixaojiea
答:南北
时间:2006-12-29
地点:皖南太平湖
关键词:现代禅诗,注定了是少数人的写作
&
问:在一份民间刊物上看到你关于现代禅诗的理论随笔和诗歌作品,后来又在网上看了你的博客和《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好像你已经对这个流派的诗歌讨论很久了。能说点你当初是怎么开始的吗?
答:我开始对禅感兴趣,大概是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读了一本别人到我家喝酒时遗忘在沙发上的禅语公案后。此后,就有意识的将自己理解的禅的意趣,注入到所写的现代诗歌中。而提出“现代禅诗”这个概念,大概是1995年了。那时我在少林寺僧人办的一个基金会里做些文字方面的工作,也参与了其创办的佛禅季刊《禅露》的编撰。在创刊号上,发表了尝试写作的禅意现代诗和散文。但那时大家还将现代禅意诗歌叫“新禅诗”。后来,我逐渐读了些台湾、日本、美国以及欧洲、亚洲其它国家当代诗人写作的这类诗歌,又了解了诗人的一些写作、生活的情况,知道他们也都受到中国禅学的影响,并表现在诗歌作品里面。我就意识到,“新禅诗”这个概念只能说明中国这一块地方禅诗的演变,却无力概括世界其它国家和地区,特别是像美国和欧洲这样的国家。他们没有旧体的禅诗,又哪里来的新禅诗啊。于是,我提出“现代禅诗”的概念。认为这个概念能将地球上有这一倾向的诗歌全部囊括其中。我给它的具体定义是:用现代西方诗歌写作的形式和理念技巧,来传达一种来自东方的对于生命和万物的禅意感知和省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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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也就是说,你对于“现代禅诗”的写作和探讨,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就我所知,这似乎没有太多的引起外界,也就是写诗的人常说的诗坛的注意。对此,你是否有过很孤独的感觉或者试图选择退缩以及放弃的打算?
答:我写的第一批有意识的现代禅诗,时间大概是1991年吧,如《风起时》、《风过后》和《在水一方》等,都是那时候写的,都有了比较浓的禅的意趣。其实,如果一个人对于中国的古典诗词很喜爱,很熟知的话,是很容易进入这样的境界的。可能自己并没有明确的意识,但因为唐宋时代的诗人,多是禅者,他们的诗词,也就大都禅味很浓。并且,后来,禅意的境界甚至成了品评一首作品或一个诗人好坏优劣的一项潜在标准。
我有意识的写作现代禅诗,应该是从1995年之后。这主要是我早就不满足于自己诗歌写作上的无方向性。主要是找不到方向,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处于写作的苦闷中。当我遇到了禅,遇到了禅诗后,一下子天空就晴朗了起来,就明确了自己要的这个方向了。那时候,大陆这一块还少有人清醒的来具体认识,谈论这个事情。我就觉得我在这个方向上,是有希望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子来的。
至于说孤独,那是肯定的了。我在开始的时候,基本没有这方面可以交流谈论的人。周围写诗的朋友,也都对此不了解也不甚有兴趣。
关于外界或诗坛的关注,这个我考虑的不是太多。因为我基本没有投过这方面的稿子给国内刊物。我就是为了解决自己在诗歌写作上的一个出路,我找到了,自己在写作探讨中得到了满足和乐趣,这个是最重要的。所以,基本没有过退缩或者放弃的念头。何况,我一直对这个流派的写作是很有信心的。我觉得它一定会成为中国甚至世界诗歌方面的一个流派。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但从国内国外的情况来看,我的说法也并非无稽之谈。台湾的洛夫,美国的加里•斯耐得等,都是在这方面已经很有影响的诗人。洛夫在近年的一些访谈中,就也说自己晚年的诗歌基本是在追求实践一种现代禅诗的路子。这个在台湾不但洛夫一人,而是很有点像我们唐宋时期的样子,是一大群,或者说写诗的人基本都有着这方面的倾向,很多人的作品都有禅意。大陆这方面差些,我想,这个与社会的思想文化形态,或者说社会制度都有关系。因为在大陆,包括诗歌宗教等诸多方面在内,都有太多的禁忌。这肯定限制了人们的探索和创新思维。因为严肃的,有思想意味的创新和探索就意味着一种冒险,远没有搞些低级的玩乐写作或走走老路子保险,容易被容忍和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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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从你的博客和论坛上看到,你倡导的现代禅诗,近年来特别是2006年以来,似乎情况要好多了,有民间的或先锋的媒体开始关注并推动。你以为这是否一种繁荣的开始?或者说,会追随的人越来越多?
答:呵呵,没错。其实从前年,也就是04年,我就有几首这样的诗被星星诗刊刊发。其它的一些杂志、报纸副刊,也零星发过一些。当然他们出于我不明白的原因,不愿意打上现代禅诗这几个标识性的字。不过,我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大概有他们内部的一些考虑吧。而在佛教刊物上是个例外,他们都用现代禅诗多少首,现代禅诗理论随笔这样我自己定的标题,很少有改变的。大概,这就是公开出版的官刊和非正式出版的官刊之间的区别吧。我是说,其实佛刊基本也是经官方批准的刊物,只是不准公开在社会上发行,而只允许做内部交流。
我是从2005年后才有意识来推广我的现代禅诗理念的。我2005年3月在乐趣园注册了个论坛,开始叫“现代禅诗论坛”,后来改成“现代禅诗探索”至今。现在已经小有影响。你在任何一个搜索引擎上填上这几个字,大概都能搜出一些相关的信息了(笑)。
今年,应该说是有了点初见成效的感觉吧。大概在几个月前,一位四川大学叫何兮的朋友,在我的博客里面留言,说看到了我的诗歌,并给了一个网络地址。我打开一看,是一家禅宗网站,贴有我几十首这样的现代禅诗。这些诗都是我05年时发在天涯诗会上的,连许多网友的跟帖和争论,也都没有删除。是原样端去的。网站注明这是他们转自《今日先锋》第七期的。我之前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刊物。好在现在要找一个什么,不用找人打听,用搜索引擎搜一下就行了。我一搜,原来这是家在国内颇有影响的大型文化丛刊。是天津社科院搞的。但我至今没有见到过这个刊物。按理,他们若真发表我的作品,首先应该取得我的授权同意,然后发表了也应该给样刊稿费。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见到样刊,更不要说稿费了。甚至,是否真有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肯定。但我在搜索中,看到也是《今日先锋》第七期,还发有诺奖得主高行健的现代禅剧的评论。我就想,也许是真的吧,他们这期是在做一个关于禅与文化或文学方面的专题。这是多数刊物的编辑常例。
民间方面,是06年10月出版的《独立》,发了我一个这方面的专辑,有我的现代禅诗作品选,有理论随笔。算是第一次比较完整的对我在这方面的理念做了一个宣扬。在此,我要感谢发星兄弟。他是个坚守在中国西南大山里面很有雄性气魄的诗人。
关于是否会从此繁荣起来,是否会有很多人来追随,我没有太多考虑过。我想大概不会吧。这个,我想有赖于大的环境的改善。在一个浮躁喧嚣的环境下,能真正静下心来写作和思考的人毕竟是少的,所以不能对此报有太多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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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读了你的《现代禅诗理论系列随笔》。有些地方不是太懂,可能要慢慢的来嚼嚼(笑)。你写这些是为了解释你的作品吗?
答:这个我觉得不是很容易简单回答。应该说是,但又不完全是。我的那篇《现代禅诗一瞥》,原来的标题是《东方智慧的花篮》,最初发在国内的一家佛教刊物上。后来05年出集子时,改成了现在的标题,是想在意思上更明白些。写作时间大概是在2000年之前。其它的随笔,都是06年在成都时陆续写的。目的当然是想给自己的作品来定一下位,帮助别人来认识和理解。但更是因为,我意识到这个方面是一个空白,还没有哪个人专门来比较全面的论述现代禅诗的发生和可能的发展。还没有人给它一个明确的定义。也有这种可能,是早就有人在做了写了,但我不知道,没有看到。不过我想,即便是已经有人在进行这个拓荒的事情,我的努力也还是会有一点价值的吧。百家共鸣啊。起码,我说的是我个人的认识和感受吧。就像大家都吃过苹果,但肯定每个人说出的吃苹果的感受,是不会完全一样的。
我没有过专门的文学理论方面的训练,也不喜欢那种学究式的写作和表述,我就用随笔的方式,来说一点自己“吃苹果”的感觉感想,表明一点粗浅见解,全当是抛砖引玉了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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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看了你主持的论坛,你的改版理由我理解。但这样一来,是否真的就会“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呢?这是你希望看到的景象么?你的纸刊好像也在编辑了,你期望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答:其实,门前冷落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情,门庭若市也不见得就好。特别对于一个有自我追求的诗人来说,更是这样。诗歌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少数人的事情,或者如人所说,是边缘的。现代禅诗就更应该是少数的少数,边缘的边缘。这是它本身的性质决定了的。
要想进入现代禅诗这块神秘美丽的园地,至少要具备以下几个基本条件:
一是要熟知、参究和欣赏中国古典诗词,这是个很重要的基础,特别是旧体的禅诗部分。
二是要熟知并掌握现代诗歌的写作手法和技巧,了解西方现代哲学思潮和文学艺术各流派的同异之处。这个也是个基础性的训练,不可或缺。
三是要解悟中国的禅学思想,了解台湾、日本及欧美等国家和地区禅的思潮、发展和现状,并了解佛教思想的来龙去脉,不这样,你也无法真正的把握现代禅诗的内在依据所在。
四是要有较多的生活经历和积累,有自己独到的对于生命生活的思考和体悟。
最后一条,我认为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现代禅诗的写作者,应该是一个能积极看破红尘的大无畏的勇士。你必须勇于质疑,勇于叛逆,勇于蔑视一切世俗的成规和定规,敢于挑战一切的偶像、神圣和权威,以此达成身心的圆满、自由和自在。一个甘于平庸的人,是不能也不配写作现代禅诗的,因为他先天就不足。奴性十足的人,更是连看和谈论现代禅诗都不能,因为他的眼中除了主子,再没有了别的东西,也不敢有别的东西。一个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的人,你还能要求他什么,还怎么当人来看他,更何况诗人这样的称号?
这几个条件,对于一个想在现代禅诗上有所建树的探索者来说,几乎是缺一而不能的。所以,这些苛刻的条件,就决定了现代禅诗不是随便哪个人脑子一热就可以写作的,不可能像“梨花体”或者“下半身”或者“垃圾派”那样,会在计算机上敲击键盘打出汉字,会用回车键分行就OK了。现代禅诗应该说,是一项对于一个诗歌写作者智能和知识能力的全面检验。比之当年的“朦胧诗”,在写作上的难度还要大得多。它只适合那些矢志不渝,将诗歌当作终生追求的诗人,只适合将学习和写作当作每日清修功课的苦行者。也就是说,没有三五年的苦学苦练,想入其门径是不可能的。而入得其门,要想在其中觅到真正的趣味和境界,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也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这个过程可以很漫长,也可以不那么漫长,这要看个人的天赋和所处的具体环境了。但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坚持。谁能坚持住,能受得了寂寞,谁最后就有可能进入到这片真境界中来。
所以,这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热闹的地方,而只能是个清净的地方。这个有点禅家苦修的况味,你见有在闹事中坐禅修炼的吗?若有,那也不过是故意为了说明点什么在作秀表演罢了,不会是真实的情况。
我将现代禅诗的写作说得很难,似乎是在打击朋友们的热情和兴趣。但我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不得不说的。我的意思是让每一个对现代禅诗感兴趣的人,事先有个思想上的准备,以免进入其间,不知路径,迷了方向不说,可能还会信心大失,从此望诗兴叹。
我想,我的那个《现代禅诗探索》论坛,即便有天就剩了我一个人在那里,也是正常的事情,我也不会惊讶。就如诗友九华山人说的,最终能有三五人坚持并修成了正果,也是莫大功德了呢,呵呵。
关于纸刊,也就是《现代禅诗》丛刊,我是06年3月就开始筹办了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出来。现在,我准备在新的一年里来完成这件事情。要达到什么目标呢?我想,就是给有相同追求趣味的朋友,一个聚合的场合吧。但也和论坛一样,我不会去为了追求人气乱拉人来凑热闹。我在选稿时,会尽量精一些。至于外界的反应和评价,这个还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我只把该我办的事情办了,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先不去想。
“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呵呵,我就想做个心头尽量少挂闲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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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呵呵,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禅诗是属于“东方神秘主义”的,现代禅诗当然也不会例外。但通过您的讲说,就觉得虽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现代禅诗的写作者,但也不是完全的高不可攀。只要坚持和努力,就有可能进入其中并得到乐趣。现在,夜已经很深了,请允许我再提最后一个问题:您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概括一下现代禅诗的基本特征好吗?
答:谢谢您的提问。其实回答您的提问,也让我有机会对于现代禅诗写作中的一些问题,做一个系统的思考和梳理。
对于现代禅诗最简单的概括,我想可以用四个字:古今中外。
也许要说明这四个字,又要用很多的文字语言来表述,但我在这里就不说了,留一些空白给有心的人去自己品味寻找,也许更有乐趣和意义。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2-6-22 10:23
答问录(二)
访问者:星儿叶子
被访者:南北
访谈方式:电子邮件
访谈时间:2012年3月
南北老师好,现代禅诗研究会自2007年5月由您发起以来,至今已快5个年头了,5年来,现代禅诗作为中国现代新诗的一个流派,在您的倡导下,在现代禅诗研究会同仁们的共同努力下,无论作品创作还是理论探索、抑或刊物编辑等各方面都取得了不少成果。作为现代禅诗的倡导者和践行者,您能概括总结一下现代禅诗5年来取得的创作和研究成果吗?我的具体问题如下:
星儿叶子:现代禅诗发展至今,在实践诗写“禅的理念”方面,哪些方面取得了基本成功和突出成绩?哪些方面还需进一步拓展?
南北:我觉得,现代禅诗探索的道路,还很长很远。只能说,我们在这条路上走着,不断前行着。当然收获还是有的。这又有点像是农民种地,只要有土壤,有种子,又有了适当的水份和温度,你又不吝劳力的去耕耘播种,就不可能什么回报都没有。
如果说收获,我们至少有了一个现代禅诗研究会的基本形式存在着了,又有了一个大家都在遵循的《简约》。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了一批信念坚韧的研究会同人,这是我们的根本。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现代禅诗探索、研究的群体。再就是,我们在创办网络论坛和编选每月一期的《现代禅诗探索》选刊(网刊)的基础上,又创办了纸质的《现代禅诗探索》丛刊,至今已经出版了三期。这都是我们重要的园地。我们通过自己的论坛和刊物,在同人之间相互交流,与其他流派的诗人进行互动沟通。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传播了现代禅诗的基本主张和理念,使得更多的人了解我们,靠近我们。
再就是,我们现在已经在建设一个“沙溪现代禅诗院”,碧青也联系了河北的一处景区,来进行现代禅诗院的合作事宜。我们将“现代禅诗院”来作为我们同人相聚的地方,也作为我们现实中的一块领地和对外的窗口。虽然由于经验、资金等种种因素的限制,我们开始做得可能不会很理想,会出现种种纰漏,但我们必须开始做。只有开始做,才有可能逐渐做好。这又有点像走路。只有在路上了,才有可能接近并抵达目标。
星儿叶子:现代禅诗写作题材和内容方面,有哪些领域已经比较成熟?有哪些领域还不够成熟或者还未涉及?
南北:据我的观察,我们的写作,大概在自然、山水、寺院禅林和僧人等题材方面,涉及的比较多,也比较成功。但在涉及现实生活和社会问题方面,甚至在个人情感方面,用禅的观照去表达的,就相对较少。因为这些方面一是可以借鉴的古今作品都不多。二是这些方面也确实不容易表达得准确到位,体现出佛禅的境界立场。所以,我们的探索道路还很远,需要努力的方面,还很多。
星儿叶子:现代禅诗探索实践至今,人们已经基本认同的现代禅诗的审美取向和艺术特色都有哪些,您概括总结一下给大家一个指引好吗?
南北:在审美趋向和艺术特点上,我在《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里面,有过一些涉及,比如《禅,禅入,禅意》、《写诗三境界》、《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空灵之境》、《一首“现代禅诗”所能达到的阅读效果》、《简单点,再简单点》等随笔中,对这个问题都有过讨论。
碧青曾有一篇达五万多字的论文《中国现代禅诗的重大美学贡献》,更是对现代禅诗的审美问题做了详细、全面的论述。张黎、樵野、星儿叶子和大畜等人,也在他们各自的文章中,对于现代禅诗的审美趋向,做了各自的表述。另外,国内、外一些大学或学术机构的研究人员,也有对于现代禅诗审美问题进行论述的,虽然有些论文不是以我们现代禅诗研究会成员的作品为对象,但也还是值得借鉴。
如果非要我用简单的语言来总结一下,我觉得可以用“简单、细节、朴素、空灵”这八个字来概括。
星儿叶子:除了以上这些特色还能否有进一步拓展?
南北:我在上面的提问中已经说过,我们是走在探索路上的人,是行者。我们前面未知的事物还很多。我们身后和眼前的景象,是看到的或看到过的。但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新景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所以,进一步拓展的空间,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我们的机缘和能力有多大的问题。
星儿叶子:现代禅诗写作实践中,对中国古代禅诗的继承和超越方面有哪些得与失?对现代诗歌写作技巧的融合运用方面有哪些成果和不足?
南北:打个比方吧,比如写字。古人都是用毛笔写字的。而在发明毛笔写字以前呢,大概就是用石块或树枝之类,在墙壁或地面上刻画的吧。而现在我们呢,书写的工具已经从铅笔、钢笔、圆珠笔等,发展到了在电脑键盘上敲打,手写或语音录入等更现代直接的方式,这是个发展的过程。在不同的时间段里,人们只能达到和呈现那样的水平。现代禅诗也是这样。古人写那样的诗,用五言或七言,押韵或不押韵,那是他们所处时代所要求的,他们不可能有完全的超越。而我们现在呢,要想再回到古代,自然也不可能。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互联网联结的“地球村”时代了。对于古代的禅意诗或偈语,我们继承和借鉴的,只能是其中对于禅意的传达方法和技巧,而非别的东西。我们必须用现代的语言和方式,来传达我们对于世界的认识,对于我们自身的认识。当然,我们的观照立场,是禅的立场。
星儿叶子:黄春祥第一本中国现代禅诗集《月下指月》为现代禅诗写作提供了哪些新鲜参照?
南北:黄春祥这本诗集,对于我们现代禅诗同人和诗歌界来说,最大的意义在于他开了一个头。是第一本现代禅诗的个人作品集。我们曾经一直想要编辑一套“现代禅诗探索”丛书,但由于很多客观条件的限制,又一直议而未决。现在黄春祥以个人的名义出了诗集,也牛也正在联系出版,我已经将序给他写了。这就给我们大家一个信息,你只要有作品,只要能负担一笔出版费用,就可以出个人的现代禅诗作品集,而不必去等待其他的方式。
星儿叶子:现代禅诗作为中国新诗的一个诗歌流派,与其他类型中国新诗的区别和联系是什么?如何处理其间关系?
南北:首先,我们都是用汉语写作的现代诗歌。与其他流派,是一种共存的关系。可以交流,可以学习,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各自的主张不同,作品甚至为人处世的原则都不一样。我们说禅体现了一种中国的古老民主思想。而所谓的民主,就是你不一定赞成其他人或群体的主张,但却要尊重人家的选择,这是每个人的自由。只要他不侵犯、伤害别人,你就没有理由不让人家进行自己的探索和表达。
星儿叶子:最后,请您对现代禅诗今后的发展做一个展望好吗?
南北:如果让我一下说到底的话,现代禅诗最后的结局,肯定是败灭,是消失。还不但现代禅诗,纵是我们的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甚至这个地球,以及我们正在讨论的禅和佛法,最后的结局,都一样:败灭,消失。
这是基于佛陀的空观理论,无常思想来论定的。甚至,在世界唯物论那里,也承认这样的一个观点。
但是,这个走向最后终点的路途到底还有多远,时间还有多久,就很难一言论定了。
如果从过程来讲,我们现代禅诗才刚刚开始,还在婴幼儿时期。所以,我们还会经历少年、青年、壮年和老年,然后才可能走向死亡。
那么,这个现代禅诗的生命过程,会不会在中间的某个阶段,被人为或其他的因素骤然截断呢?不能说没有这样的一个可能,但那一定是意外中的意外,才可能发生。按照一般的规律,只要诗歌的艺术形式还存在,只要禅的思想人们还需要,她就不会消失,甚至在某个阶段,还会灿烂如花,芳香四溢。
如果将现代禅诗比喻为一种产品,那就要看她有没有市场需求。只要有人需要,她又没有陷入自身不可救拔的泥潭中,她就会存在,就会有生命力。
说实话,我认为现代禅诗,其实就是专为那些在诗歌道路上四处碰壁,苦苦挣扎,但却辗转不能解脱的诗人开辟的一条幽僻小路。在这条小路上,你终于看清了你想要的是什么,那些名和利,权和斗,只能是让你苦痛丛生的泥沼。在这条现代禅诗的小路上,你却看到的是生命真相,是获得生命自在和愉悦的简单朴素方式。
所以,在此意义上,现代禅诗又可比喻为一味治疗贪嗔痴的中药,只要有病人,她就有作用,也就会存在和发展。
作者: 闲云野鹤 时间: 2012-7-10 16:05
欣赏!慢慢消化。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2-7-10 17:51
闲云野鹤 发表于 2012-7-10 16:05
欣赏!慢慢消化。
让我们多点交流,多点互相学习探讨。
作者: 侯发亮 时间: 2012-11-1 11:28
学习并已经下载作为永久学习资料!感谢南北老师!
作者: 另人 时间: 2013-8-19 15:38
春来草自青
语言不过是借用一下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7-7-3 21:26
嗯,说得对。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9-2-9 11:09
关于现代禅诗的几个问题
——现代禅诗答问录之五
南北|林荣
林荣:禅诗,古来有之。很多脍炙人口、意味悠长的禅诗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禅诗,可以让人静心,融入到自然,融入到本我、自性中去。我个人近年来也尤喜读禅诗,平日里读到了各位很多禅意浓浓的诗作。随着对现代禅诗阅读的深入,我个人觉得现代禅诗尤其具有包容性,如同汩汩清流般滋润、涵养着每一个有缘的读者。
1
林荣:首先请说说您是如何与禅诗结缘的?
南北:感谢《六十七度》诗刊,感谢你的提问。这给了我向大家“言说现代禅诗”的一个机缘。
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初,很多诗人都陷入了茫然和苦闷中。中国社会经历了一场割裂和转向。作为一个在七十年代末就开始发表诗歌作品的写作者,我也陷入到了一片沼泽中,徒劳的挣扎,看不到出路和希望。我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大量阅读过西方文论中的各种欧美世界的流派学说,尤其是存在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对我影响极大。西方的存在主义所呈现的观点,有点类似佛教的苦谛观。他人即是地狱。但却没有佛教那样的给出脱离地狱的方向和通道。越是认清了现实的苦和荒诞,就越是感到了绝望。但命运还是给了我一个转身的机会。一次家中朋友聚会,散场后在我的沙发上发现了一本不知谁遗落的小册子《禅语公案100篇》,花城出版社出的。定价2.63元,印刷得很粗糙。但这本小册子却成了我此后写作和人生道路改变的一个契机。我反复的读这本小册子。里面讲述的,除了中国和日本古代的禅宗人物和故事,还有大量日本宗教、政商、文学等方面著名人物对于禅的看法和运用。这对我是一个巨大的启发,让我看到了此后自己写作上可能的路径和希望。于是,我的写作开始了新的尝试。譬如《风过后》,就是那时的一首尝试之作。
风过后(南北)
风过后
是又一个清晨
竹林中一片宁静
露珠又明又亮
在竹叶上闪闪烁烁
太阳出来了
太阳出来
含在每颗露珠里
风过后
风没有留下什么
风的声音消失
风起时在我们心中
引起的震颤
此时已经过去很远
(1991年,开封)
这里面就有从禅宗公案里面化出的关于风与竹林作为比喻的禅意境界。
不过,我有意识的现代禅诗写作,要到几年之后的1996年。经一位诗友推荐,我去位于郑州的一家“少林慈善福利基金会”文化打工,为这家私人基金会的老板也就是会长整理一本有关佛教游记的书稿。这位老板就是后来名闻国内外的少林寺方丈释永信。我被要求根据他的一位随行者的日记,来为他整理出一本书稿来。这本书稿最初的名字叫做《印度之行》,后来出版时又用了其他的书名。整理这样的书稿,必须对于佛教的起源,尤其是佛祖释迦牟尼的事迹有所了解。而这些正是当时的我所欠缺的。于是我在半年时间里不分昼夜的读了《大藏经》里面的相关经论,以及玄奘游历古印度的名作《大唐西域记》等历代僧人前往天竺取经的典籍,当然还有《五灯会元》等禅宗典籍以及《现代世界佛教史》之类的书籍。并且,假此缘由,也让我了解到禅宗经由日本传播到欧美国家,特别是在美国文学艺术,特别是诗歌方面的成就和发展情况。于是,我最初的一批“现代禅诗”就此诞生,并发表在基金会创办的《禅露》杂志和当地的刊物《东京文学》上。我的禅意散文,也是在那时开始写作的。不想,禅意散文竟成了我此后写作生涯中版税收入的主要来源。
1997年,我写了一篇关于现代禅诗的文章《东方智慧的花篮》,发表在《佛教文化》等刊物上。这篇文章此后经过修改,在收入我的文集《了就是好》时,更名为《现代禅诗一瞥》。
由此可知,我与现代禅诗的缘分,看似一种偶然,却又是一种必然。
2
林荣:作为一个名词性概念(也许我的说法并不妥帖),您对于禅诗有着怎样的理解和认识?或者换言之,禅诗写作给您带来了怎样的触动?
南北:作为概念的“禅诗”,肯定需要满足两个基本要素:禅和诗。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古代禅诗与现代禅诗。古代禅诗,我们可以唐、宋为代表,那两个朝代出现了许多成就卓著的禅意诗人,如诗佛王维,如东坡居士等等。这两个朝代延续了好几个世纪,所以成就很大。但现代禅诗的出现,却只有很短的时间,至少对于使用汉字写作的诗人来说,时间很短。有据可证的作品大概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所以,我认为,现代禅诗还在探索的路上,还远远没有达到真正的成熟收获期。我们偶然的写出了几首具有禅意的作品,是努力探索的结果,但很多概念还很模糊,还没有一个大家都能接受认同的标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探索才更加的显出价值和意义。
3
林荣:作为一种精神性的东西,禅诗写作是否对您的现实生活(比如为人处世、看人待物)或多或少地产生了一定影响?
南北:人与其他动物的最根本区别,就是人会思想。人类的思想,又指导着行为和存在方式。譬如现在世界上不同的国家制度的建立和实行,就造成了不同国家中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的不同,而且还不断的因为这不同甚至难以调和,而发生战争或暴力事件。
禅是佛家思想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本身就是一部分佛徒依据自己对佛陀思想的理解而选择的一种修行方式,当然也是一种存在方式。我进行现代禅诗的写作,当然就会自然而然的将佛禅的基本思想,如对“无常”的理解,对“生死”的理解,对“世界”的理解,对“人生”的理解,对“金钱”的理解等等,有了自己的看法,这就决定了我与周围的大多数人有了不同。人们普遍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却不那么重要。十多年的各地旅居生活,就是受到国外或民国时期那些自由职业的作家、诗人们写作和生活方式的影响。而对待世界和人生的态度,则是禅门大德们的言行在影响着我的最终选择。
4
林荣:在您目前的诗写中,您是随心而写并不介意自己的诗歌作品是否富有禅意,还是有意识地偏向禅诗写作?请列出一两首您目前较为满意的自己的禅诗作品。能否说说这首禅诗诞生的背景,说说关于它的写作动因。
南北:我的现代禅诗写作,其最初发生的缘由,在前面我已经说了。一件事情的发生,往往就决定了它的方向和目标。由此可见,我的写作既不是有意的要写什么,更不是有意的不写什么,而是写成什么就是什么。譬如一首诗写出来了,有的人看了说有禅意,但也有人觉得没有。这很正常啊。因为每个人都是基于自己的经验和认同标准去评价的。“学诗浑似学参禅,竹榻蒲团不计年。直待自家都了得,等闲拈出便超然。”如果我每天都依照一个禅者的标准,或者更进一步如星云禅师所要求自己的那样心中默念“我是佛啊”,此时如果写诗,肯定不会写出主张暴力凶杀的内容的。
中国古人不是也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名言吗?其实说的都是同一个道理:雪像雪一样白,夜像夜一样黑。
至于我自己的作品,说实话,能够让我满意的不是没有,但是不多。若非要挑选举例,就说一下《隔溪花》吧。
隔溪花(南北)
在溪的这边
我看到溪的那边
那边的花儿开了
在溪的这边
我看到溪的那边
那边的花儿落了
这首诗在不同的读者或评论者那里,有着不同的看法。我自己的看法是觉得,这基本代表了我的一种现代禅诗写作的主张,就是意象的简单化,语言的平白化,但同时也要达到思想的融入化。这首诗其实就是表现了一个事物的“无常性”。你可以更多的去联想去展开,但也可以就依现有的文字表述而终止,不做其他的任何发挥。
而且,这首诗的写作,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这是十年前我旅居皖南太平湖畔时,一天到山中漫游,走到一条溪水边,看到对面的岩壁上开着一丛丛的野花,煞是好看。但转瞬这喜悦就消失了。有什么可喜的呢,这只是自然的一种呈现。花开了,马上就会凋谢。然后又开,再落。生命就是在这样的轮回中完成和延续的啊。
5
林荣:作为一名禅诗写作者,您觉得现代禅诗在当下诗歌现场中有着怎样的评介?
南北:对于现代禅诗研究会,对于作为流派的现代禅诗团体,以及对于我个人,断断续续的都有过一些评论。但,我一开始就认为,现代禅诗只能是少数中的少数,边缘中的边缘。原因也很简单。现代禅诗生逢其时,现代禅诗又生不逢时。这看似矛盾,其实是一种现实的两个方面。生逢其时,是因为我们是对这个追求外在物质而淡漠内在精神的时代独立思考后进行拨正,是背道而驰。生不逢时,是因为我们的独立思考和背道而施,决定了不可能被大多数人,尤其是所谓的主流人群所接受并信受。更何况,现代禅诗写作要求诗人进行“诗禅双修”,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单单做一个合格的“禅者”或“诗人”,就已经很难了,要兼而有之,都达到合格甚至优秀,真是难上加难。
但,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的写作是“为自己写,给别人看”的。我虽然很愿意实践“菩萨行”那样普度众生的宏愿,但我首先的还是要先完成“度自己”的艰巨任务。如果我连自己都不能度,连个“自了汉”都做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妄谈度别人呢。
所以,现代禅诗就是,也只能是荒漠或污染土地上的一泓清溪,随时面临被干枯的危机,但隐于地下或深山中的那些源泉,不会让这个担忧成为长久的事实。
只是,现代禅诗不会对所有人都发生影响。它只能湿润到极少数的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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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荣:关于宣传、推广现代禅诗,请谈谈您的建议和想法。
南北:作为现代禅诗研究会的发起人,作为现代禅诗写作和“诗禅双修”主张的提出者,我当然会不止一次的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在这个“妄念”生起的时候,我就会理智的终止它。现代禅诗其实不需要刻意的去宣传去推广。犹如草木的种子,如果自身的生命力足够强大,就自然而然的会“随风潜入夜,当春乃发生”。当然,我们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做一些能够且喜欢的事情,譬如办刊物,开辟论坛,出版诗集诗选,这也都是愿心与机缘具备后发生的事情。
“积极的看破红尘”是我一篇文章的标题。我们现在都还身在红尘中,所做所想的,也基本都是红尘中事。但,如果想要写现代禅诗,要写出好点的现代禅诗,就又必须“看破”这“红尘”。
2017-6-27,石家庄且止楼。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9-2-9 11:10
我与诗歌民刊
——现代禅诗答问录之六
南北|林荣
问:之前,我读过诗人张枣一篇题名为《自己的官方》的文章,文章谈了对于自办刊物认识和体会。其中的观点和看法在我看来很是击中了“要害”。他文章的开篇就写到:“中国百年文学的成绩,恐怕跟作家们自己动手办杂志有关。细细想来,许多文学风波,新人的高调登场,流派的异军突起,都离不开这块自己的园地。的确,周作人是有洞见的,‘自己的园地’首先是强调的个体的独立,发声的自由。” 这段话,无疑道出了作家们自办刊物的社会意义乃至历史意义,也道出了一本负责任的刊物所恪守的初衷。一本自办刊物对于个人的无形影响和作用,张枣在这篇文章的结尾写到:“好的写者当然会面对生存,去索讨一个完整的自己,或许还有一本完整的自己的杂志。”这些话在今天看来,依然有着一定的现实意义。
在我的了解中,目前,诗歌界的民刊依然生机勃勃。南北(《现代禅诗探索》丛刊)、东篱(《凤凰》)、汪抒(《抵达》)、冷眉语(《左诗》)、离开(《客家诗人》)、老彦娟(《简》)等,几位诗人都是各自刊物的创办人和主编者,一路走下来,各位创办和主编的刊物均得到了诸多诗友的认可、支持和赞誉。您们为刊物的创办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甚至资金上的奉献,这也是很多有心人有目共睹的。请您们谈谈各自刊物的创办缘起和办刊情况。一本刊物的诞生想必都是艰难的,就像人的孕育,都要经历一个十月怀胎的痛苦过程。可想而知的是,一本民间刊物的生存和发展更是不容易的,请您们回忆下办刊中最难忘的经历,谈谈办刊的切身体会,以及今后的打算。
——林荣(《67度》诗刊执行主编 )
答:首先,谢谢林荣和《六十七度》诗刊的提问,让我能够假此机缘,坐下来认真回顾一下创办诗歌民刊这件事的诸多经历,以及其本身和之外的延伸价值与意义。
《现代禅诗探索》丛刊作为现代禅诗研究会的会刊,创刊号的编选,是在2009年下半年开始的,本来计划年底出刊,但由于种种原因吧,到2010年元月才出来,所以只能算是2010年创刊的了。其实,这份刊物的准备工作,是从2007年现代禅诗研究会成立之初,就开始了。如果再往前推一下,则在2005年设立“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
如果对中国的近、现代文学史做一点哪怕粗浅的回顾,就会发现,所有的文学风波、潮流的兴起,以及流派的创立和流行,作家、诗人自办刊物或同人作品的结集出版,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因为任何思想理念、文学主张,都是需要有一个展示和传播平台的。别人主办的报刊,你虽然也可以在上面借以发声,但那毕竟是别人的报刊,不可能完全的为你的主张服务,甚至在某种情况下,还会遭到拒绝或封杀。所以,有一方自己发声的平台,就显得非常重要。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你有没有一个能够自己发出声音的平台,可能就决定了你的主张和理念能否立足和为人所知。这也不单是文学,其他的社会或政治团体也一样。
《现代禅诗探索》丛刊,截止目前,已经出版了七期,第八期正在编选中。
创办民刊,最让我感动的,就是得到了许多朋友和同人的无私支持和帮助。是的,纯粹是无私的,不求任何回报的。记得《现代禅诗探索》丛刊创刊号出来后,与几位当时在大理的河南老乡聚会,我带去了两本。一位已经移居北京又经常旅居在大理的朋友陆勇,看到刊物后,二话不说,伸手从衣袋中掏出一千元钱,说:“我要支持一下,虽然我不写诗,也不太懂诗。但我知道这是一种了不起的事。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更不是有钱或有权的人能干的。”他的一千元捐助我感动,他的话我更感动。因为,他理解这份刊物和办刊的人。后来的几年中,还得到过更多人通过不同途径和方式的支持,大多数直到现在,也都还是只知其名而未见其人。当然,对于这份丛刊支持最多持续最久的,是石上硫。他最先与何兮认识,后来又与我相识,然后成为了现代禅诗研究会的一名成员和坚定的支持者。我粗略算了一下,几年下来,石上硫对于现代禅诗丛刊,丛书,以及现代禅诗院建设的捐助,总计有好几万元。他是一位高级工程师,虽然相比一般工薪族收入可能会好一点,但也很有限,很辛苦。很多次,我都不得不反复提醒他,一定要先顾及家庭和生活,然后才是其他。还有现代禅诗研究会的诸位同人和成都的几位善心居士,都让我很感动。这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支持,更主要是精神上的鼓舞。甚至,有几次我想停下来,但想到他们慷慨无私的支持,我就觉得如果我停下来,将会愧对他们。
说实话,对于这份诗歌民刊,我唯一遗憾的,是感觉并没有达到我预期的办刊效果。这可能与整个的社会气氛有关系,譬如互联网时代传播和阅读平台和方式的变异,使得纸媒特别是民刊这种方式,也受到了致命的影响。人们的阅读和接受方式,自主选择的可能性更加多样。现在的民刊,在我看来,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是一种对于理想和信仰的古老坚持,也像是一通石碑。它立在那里,有缘的人看到了,停下脚步,读一下,站一会,然后继续走路。有心的人,知道了,或专门的寻找了来,拍照或者抄录,回去参究评论一番。但更多的是路人,他们不会停下脚步,也不明白那石碑上刻写的是什么,只是把它当做一道路边的风景而已。
至于这份《现代禅诗探索》丛刊的未来,我既无乐观也无悲观。套用一下鲁迅小说中一位老实人对一个小孩子说的那句老实话:这孩子将来会死的。这份刊物,也没法逃脱这样的一个结局:将来也会死掉的。天下没有不死的人,当然也没有不停刊的刊物。我给自己题写的人生格言中,有这样两三句:路,能走多远走多远。事,能做多少做多少。尽心,尽力。如此而已。
最后,我想说几句与民刊即有无关又有关的话。只要是懂得一点生物学或生命力学的人都知道,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生命,生命力都是既脆弱又坚韧的。譬如那些小草或树苗,在很严酷的环境下,在巨大石块的重压下,都是能够冲破阻碍长出地面而开花结果的。我现在编辑的这份诗歌民刊,是我一生中或参与发起或参与主编的第四份诗歌民刊(其他分别是《无名》,1980年;《新纪元》,1986年;《发现》,1995年),也是坚持时间最长出刊期数最多的。我主编的第一份诗歌民刊,是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不但我们文学社的成员都遭到了种种不堪的遭遇甚至囚禁审查,而且还造成了一位年轻社长的卧轨自杀。九十年代随着经济的开放,相对环境好了些,但民刊也还是在“地下生存”,是“非法”的,被人暗中调查关注着。直到进入二一世纪后,才真正感到办诗歌民刊不再是一件随时都可能被请去喝茶或蹲班房的事情。这个,与互联网带来的信息传播方式以及整个社会环境的改变,都有关系。民刊,特别是诗歌民刊,对于社会所能造成的影响,也正在减弱甚至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诗歌民刊的创办者,不再需要冒巨大的风险了。那块巨大的石头好像是搬掉了,不存在了。虽然民刊的身份,依然是“非法”的。
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火炬在暗夜是明亮的,是人们所热烈期盼和欢呼的,但在阳光之下呢?答案是明摆着的。但,没有人会拒绝阳光而希望重返黑暗。
我相信,诗歌民刊,不管是以纸质还是其他诸如电子数码的方式,都依然会在很长的时间内存在。但是,我真心希望“民刊”能够真正的消失掉,而且越快越彻底越好,就像这个地球上的大多数国家那样。到那时,肯定没有了“民刊”或“官刊”的分别。只要是在《宪法》赋予的公民权利之内,公民就可以依法注册创办自己的报刊,就像开设一间蔬果店或酒吧一样简便。成功与否,只看有没有人来读你的刊物,而不再需要经过法律之外的种种审查和批准。
——南北(《现代禅诗探索》丛刊主编,2017-10-22于石家庄且止楼)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9-2-9 11:11
访现代禅诗流派创始人南北先生
(碧青修订并发布。全文约14600字)
南北|碧青
与现代禅诗的缘分,看似偶然,其实又是一种必然
碧青:南北先生好!现代禅诗流派在当代中国诗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和影响,并被海峡两岸的学者和诗歌评论者所关注和认同,被誉为当代中国诗坛上的一股清流。您是在什么文学背景下,开始了现代禅诗探索的?
南北:这个说来就有点话长了。上个世纪末,也就是20世纪的90年代初,诸多从80年代过来的中国诗人、作家,都陷入了茫然和苦闷中。中国社会经历了一场裂变和转向。作为一个在70年代末开始发表作品的写作者,我也陷入到了一片沼泽中,挣扎着看不到出路和希望。80年代中后期,我就已经开始大量阅读西方各种文论,以了解西方世界在哲学、文学、艺术、思想等诸多方面的流派学说,尤其是存在主义、意象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等,对我后来的写作影响较大。存在主义所呈现的观点,有点类似佛教的苦谛观,如“他人即地狱”等,但却没有佛教那样给出脱离地狱的方向和方法,而是让人越是认清了现实的苦痛和荒诞,就越是感到绝望和无助。但命运还是给了我一个转身的机会。一次家中有朋友聚会,散场后我在沙发上发现了一本不知谁遗落的《禅语公案100篇》,花城出版社出的,是印刷很粗糙的那种小册子。但这本小册子却成了我此后写作和人生道路改变的一个重要契机。我反复品读揣摩这本小册子里面的内容。里面讲述的,除唐宋时期中国的禅宗人物和故事,还有大量现当代日本宗教、政商、文学等方面著名人物对于禅的看法和运用。这对我是一个巨大的启发,让我看到了此后自己写作上可能的路径和希望。于是,我的写作开始有了新的方向和尝试。也就是说,我是在上个世纪的90年代初开始了写作上的转变。最初的几首具有禅意禅趣的诗如《风起时》《风过后》《在水一方》等,就是那时写出的。这也再次印证了禅宗“烦恼即菩提”的道理。
不过,我有意识的现代禅诗写作,要到几年后的1996年。当时我旅居郑州,经一位诗友推荐,去位于郑州的一家“少林慈善福利基金会”,为这家基金会的会长整理一本有关佛教游记方面的书稿。书稿的整理依据,是他的一位随行者(基金会秘书长)所写的随行日记。整理一本这样的书稿,必须对于佛教的起源,尤其是佛祖释迦牟尼的事迹等要有所了解。而这些正是当时的我所欠缺的。于是我在半年的时间里,参阅了《大藏经》里面的相关经论,以及玄奘游历古印度的名作《大唐西域记》等历代中国僧人前往天竺(印度)取经的游记,还有《印度佛教史》《现代世界佛教史》之类的出版物。并且,假此缘由,也让我了解到禅宗经由日本传播到欧美国家,特别是在美国的哲学、文学艺术,特别是诗歌方面的成就和发展情况。于是,我最初的一批“现代禅诗”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写作出来,并发表在基金会创办的《禅露》杂志和文学刊物《东京文学》上。我的禅意散文,譬如《幸福在心》等,也是在那时开始写作发表的。不想,禅意散文竟成了我此后写作生涯中维持生计的主要稿费收入来源。而现代禅诗,则是我倾力最多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项探索任务,也是一份重要的精神财富。
1997年,我写出第一篇论述现代禅诗的文章《东方智慧的花篮》,发表在北京出版的《佛教文化》上。这篇文章此后经过修改,又被转发在其他的佛教刊物上。后来收入我的文集《了就是好》时,更名为《现代禅诗一瞥》。
由此可知,我与现代禅诗的缘分,看似偶然,其实又是一种必然。
基本理念与写作方法
碧青:您提出的现代禅诗的主张,基于什么样的考虑,或诗歌追求?
南北:关于现代禅诗的一些主张,是我在不断的写作实践和理论探索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譬如现代禅诗的十六字基本理念(纵的继承,横的移植;纵横融合,禅为根本)就是在现代禅诗的系列理论随笔写作过程中经过反复提炼总结后才提出来的。现代禅诗BBS论坛设立后,现代禅诗研究会也相继创立。交流的诗友多了,论坛上的发帖量也成倍增加,颇有些繁荣一时的景象,但很多问题也随之而出,有不少“非现代禅诗”的作品出现在论坛上,并且很多诗友虽然喜欢现代禅诗,但并不明白到底何为现代禅诗?具体到怎么写作现代禅诗,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现代禅诗流派诗人,大多也是不得要领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提出了“诗禅双修,渐修顿悟”的“现代禅诗写作方法”。读过《沧浪诗话》的人,大概都会记得作者严羽提出的一个重要观点:“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作为现代禅诗的写作者,如果不懂得禅,或者仅仅是知道,但没有苦修后达到“妙悟”,那你写的可能是很好的诗,但却不一定是合格的现代禅诗。如果能在“修禅的同时写诗”或在“写诗的同时修禅”,那么就有可能达到“禅的妙悟”与“诗的妙悟”,就有可能“双双成就”。如此,无论是诗人写什么题材的诗,禅的妙悟也就都会在诗中体现出来了。由此可知,“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界定了现代禅诗作为一个流派的存在基础,而“现代禅诗的写作方法”,则指出了现代禅诗写作的必须和必然途径。当然,这也都还是概括性的纲领性的东西,要具体到每个写作者,可能就会复杂一些。但如果没有这个纲领性的意见,现代禅诗的写作,就可能是一种盲目的没有方向的莽撞。撞对了,你有收获。撞错了呢,就成了个四不像。
旅居中的禅思、写作与出版
碧青:您自开始现代禅诗探索以来,推出了哪些佛禅文化和诗歌方面的著作?
南北:有意识的现代禅诗探索写作,是从1996年开始的,距今二十多年了。我在1989年开始,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工作单位,成为了一个半自由职业者。之所以说“半自由”,是因为我在1991年到1996年期间,还承包经营过一家集体性质的五交化商店。但到了1997年,我彻底脱离开体制,且卖掉了自建的房子从户籍所在地开封迁居到了河南省会郑州。当然,在郑州只能算是客居,因为我无法迁移户口到那里去。在这个客居郑州的几年里,我在几家报刊编辑部做过“文化打工”,但最后我还是都放弃了。到1999年的时候,我终于将自己的后半生做了一个定位:做一个职业性的自由作家。说通俗点,也就是走民国时期大多数诗人、作家那样的路子:卖文为生。我从一家刚应聘的报社辞职,开始给一些流行报刊写专栏稿子,写禅意散文,更多的是编写一些能赚取稿费的“人生故事”。到2002年,我终于有了一个走出河南的机会,到了四川的成都。可以说,在成都的几年,才是我写作上真正进入轨道的几年。处于大西南的成都,既古老又开放。特别是那里的文化气氛特别是诗歌气息,是国内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我在成都最初的两年,虽然也还给一些流行报刊写稿,但情况已经大有改变。我将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禅意散文和现代禅诗的写作方面。2005年,我的两本禅意散文集《幸福在心》和《了就是好》,由北京的“修正文库”作为“禅系列”在华文出版社出版,并得到三万来元的版税。这是我写作生涯中所得最多的一笔钱。这鼓励了我,让我更明确和坚定了自己的人生和写作方向。也是这一年,我在当时的乐趣网上建立了“现代禅诗探索’论坛。也是从2005年开始,与山东的齐鲁书社合作,在2006年推出了禅意诗画评论集《诗情画意总关禅》和《菩提树下——现代禅意散文选》两本书。2006年,也是我开始“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写作的一年。这年底我离开成都,到了黄山脚下的太平湖畔,在那里的山水间旅居了一年。这一年,与重庆的一家文化公司合作,编选出《阿弥陀佛是一声问候》(禅意散文集),又撰写了《禅的诗书画》,并继续与齐鲁书社合作推出了《禅宗公案趣读101篇》。这三本书,本来按照合同约定都应该是在2007年出版的,但由于一些原因,推迟到了2008年才出来。而那时,我已经离开太平湖旅居到了上海黄浦江南岸一个叫南渡的地方。
在上海旅居一年,这一年我除了继续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的写作外,也给上海本地的报刊如《新民晚报》等写稿,还有经朋友介绍给台湾、新加坡、菲律宾、马来西亚的华文报刊写稿。又因为一些因缘,将一些在国内不能发表的文章,给了美国的一些刊物刊发,并得到了几张美金支付的稿费(支票)。但这也曾给我带来一些麻烦,几年后,那些令人烦恼的事终于被我清理出了听觉和视觉范围。
在昆明停留的时间不长。2008年11月去的,到2009年8月离开到大理,不到一年。2009年在昆明开始将《金刚经》翻译成现代汉语的工作,并同时撰写一个系列的与《金刚经》有关的禅意系列随笔,作为与齐鲁书社继续合作的项目,通过了该社的年度选题论证,定书名为《现代金刚经》。只是,有点遗憾,由于我与责任编辑在这本书的具体设想方面存在不同看法,加上频繁的跨省跨市搬迁,这本书没有签订正式的出版合同,也导致最后的出版流产。只是到了次年,也就是2010年,江苏的凤凰出版社出版了我的一本禅意散文集《幸福自在——南北先生的行思录》。但这纯粹是一本文集性质的选编本,里面的文章,有些在前面几本书中已经收入过了。最大的收获,就是又得到一些可以继续写作和旅居的版税而已。
2009年秋天到了大理后,开始租住在古城文献塔下的一处民宅里,半年后又搬到洱海边的下鸡邑村。2011年有两本増订版的小书出版,这就是《幸福在心》和《了就是好》。不过,出版社不再是北京的华文出版社,而是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其实,这两个出版社,都不是我自己打交道的,都是书商找上门代理的性质。2012年,我开始住在沙溪古镇一处临着茶马古道的小寺院庆慧庵里,建筑“现代禅诗院”。这年另外一本书《诗情画意总关禅》再版,不过也换了出版社,是北京的科学经济出版社。书名也换做了《一诗一画一菩提》。但里面的内容,除了版式,基本没变。这年还有一本书的再版,就是在台北一家出版社出的《放下——去繁就简的人生》,内容是2008年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的那本《阿弥陀佛是一声问候》。只不过去掉了插图,版式从简体横排变成了繁体竖排。这一年,还与北京的那个科学经济出版社签订了再版《禅宗公案趣读101篇》的合同,但最后这家出版社毁约,没有出来。
2012年底,几间茅舍建成,现代禅诗院正式投入使用。2013年春,举办了第一届“梅花诗会”。这一年,筹备了几年的《世界现代禅诗选》编竣,何兮联系与上海社科院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合同。2014年春,在沙溪的山上举办了第二届“梅花诗会”。5月,《世界现代禅诗选》正式出版发行,并在成都、沙溪现代禅诗院分别举行了新闻发布和研讨会。
2016年5月,我的个人现代禅诗自选集《清贫内部的花朵》作为“现代禅诗流派丛书”之一,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当然这是自费的,原因大家都明白。只能说,写诗多年的一个人,有了个心愿,当然也可以说是心结,就是想要出一本个人诗集,一本可以公开摆上各地书店书架的诗集。我了了这个心愿,结束了这个心结。是悲是喜,我也是说不清楚的。
2018年1月,也有一本小书《吾心似秋月——禅语小品赏读》,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这本小书是一个丛书里的一本,从开始撰写到见到样书,经历了两年多时间,算是我的出书生涯中历时最长的。
碧青的提问简单,我的回答却有点繁杂。如果仅仅是罗列一个写作或图书出版的时间表,也无不可。但缺少了细节和过程,就等于一副没有血肉和服饰的骨头架子,所以就多说几句。
作为个人写作和图书出版生涯的一个简述,我不知道我是否回答了碧青所提的问题。但毫无疑问的是,我的写作和出版,虽然都与现代禅诗有着或明或暗的内部关联,但现代禅诗方面直接的出版,则没有多少。这当然不是我不想,而是客观的条件不成熟,让我们每走一步都很困难。那么,是否有主观上懈怠和不努力之类的因素在起作用呢?这也是毫无疑问的。就我个人而言,有时也确实感到了累,失去了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头。这虽然也算是一种发展中的常有状态,但我还是要反省自己,明了自己还没有达成的愿景,还有很多事情应继续去做去努力。
现代禅诗流派能够坚持的秘密
碧青:纵观古今中外的诗歌流派,都是由几位或几十位具有相同或接近的审美追求或思想理念的诗人共同努力,创新一种诗歌境界。您能否谈谈,现代禅诗流派取得的创作成果、重要诗人的创作情况和您比较认可的诗歌?
南北:现代禅诗作为一个新兴的诗歌流派,是在上世纪萌生,到21世纪开始逐渐发展成熟起来的。特别是2005年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的建立,2007年现代禅诗研究会的成立,更是奠定了作为一个诗歌流派的基本框架。到2010年研究会会刊《现代禅诗探索》丛刊创刊,作为流派的基础已经巩固。这之后,研究会的成员虽然有进有出,但骨干的成员却大多坚持了下来,南北、碧青、何兮、古石、苦李子、如解不解、也牛、奥冬、石上硫等,都是比较早的成员,也是在现代禅诗的探索实践中成就比较大有代表性的诗人。当然,有些早期的重要成员,因为各自的原因退了出去,这有点遗憾。但这就是事物无常规律的呈现。天下没有无缘无故就发生或消失的事情。我们珍惜缘分,但也没法阻止无常的发生。3 I* t- L2 Y+ q& }0 R, m& p! C Z
不过,值得欣喜的是,现代禅诗流派能够坚持十多年而不散,并且一直保持着某种生机,就是我们一开始就设置了新陈代谢的机制。这犹如湖泊池塘,只有新的源流不断补充进来,才会充满着生命力。所以,我们每年都有人退出,但也每年都有新的成员被吸收进来。而且,新吸收的成员,都带着清新的气息,在创作成果方面也是令人惊喜的。譬如我们新近加入研究会的胭脂茉莉、林荣和曹红燕,都不断的有个人诗集出版,这都是值得庆贺和欣慰的。
不过,虽然作为一个诗歌流派我们始终保持了清新的活力,但是值得反思和反省的地方也不少。譬如,怎么继续保持流派成员创作的活力不被时间耗散?又怎样保证流派比较长远的发展和传续?这些都是需要进行认真思考并着手解决的问题。
丛刊的编辑出版,是我一生中重要的成绩
碧青:现代禅诗流派已经建起自家的“园子”,如现代禅诗探索论坛、现代禅诗网刊、现代禅诗微信平台、《现代禅诗探索》丛刊。您主编的《现代禅诗探索》丛刊,还被评为“中国十大诗歌民刊”。特别希望您重点介绍一下这本刊物的创办情况及您的办刊经验。
南北:无论是作为一个诗歌流派也好,或是作为一个诗歌艺术的探索团体也好,最主要最关键的,是你要能够向他人公布你的主张,并不断地呈现你的创新成果。不然,你就成了空穴来风,空中楼阁,没有形成一种影响力的可能。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有自己发言的平台,这在近现代的诗歌社团中,办法就是出书、办刊。这样的方法,也不仅仅是文学社团、诗歌流派这样做,几乎所有或宗教或政治或哲学或艺术的流派团体,也都必须这样做。佛教以及禅宗的诸多典籍经论如《阿含经》《金刚经》《楞伽经》《坛经》等等,基督教的《圣经》,伊斯兰教的《古兰经》等,这些都是古代宗教团体实现思想理论整理和传播的方式,是以书的形式。到了近现代,书依然是重要的传播手段,但更加及时方便的,则是报纸、刊物、广播、电视等。而进入21世纪后,网络新兴媒体的出现,又给我们提供了更加方便及时的传播平台,这就是电子邮件、BBS论坛、博客等,以及现在已经有点泛滥的微信和微博。但我们为什么还要办纸刊呢?为什么还要出纸质的书呢?我想这样的道理,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广播电视虽然传播迅速,网络平台虽然快捷方便,但它们也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作为物的存在感较差,很容易在快速的变幻流动中消失掉,这是其无法与传承了千百年的纸质书籍和刊物相比较的一个物理属性。所以,就目前而言,虽然纸质的报刊书籍甚至广播电视等传媒都受到了网络新兴媒体的强烈冲击,有点江河日下的味道,失去了很大部分的阅读市场,但要完全取而代之,却也还不可能。也正是如此缘故,我们的丛刊和计划中的诗选书籍,也还是在不断努力的编辑着,出版着。
具体到《现代禅诗探索》丛刊,我在过去的一些访谈中也简略的谈起过。一切不过是因缘而生罢了。2005年,现代禅诗探索BBS论坛建立。2007年,我在旅居黄山太平湖时发起成立现代禅诗研究会。既然有了一个团体,作为团体不可或缺的会刊,就是必须要办的。2009年开始编辑论坛电子月刊《现代禅诗探索》选刊,也就是网刊。在这个网刊之前,还编辑过6期《现代禅诗探索》精华作品选,汇集了自2005年建立论坛后所有的优秀作者和作品。这是一个很可观的积累和梳理过程。这期间,我个人也经历了成都、太平湖、上海、昆明的旅居迁徙,然后抵达云南大理,终于在一个临着洱海的白族村落下鸡邑安定下来。然后,这件事再次被被提上日程。在这里,我想应该感谢几位现代禅诗研究会的早期成员,他们就是张黎、何兮和若与等。我与张黎的认识最初也是因为现代禅诗,虽然后来发生了某些观念之争的不愉快,但她对于现代禅诗所做的贡献,还是应该记取并感谢的。当时创办这份刊物时,她也旅居在大理,我告诉她自己手头没有办刊经费,书商欠我的版税又迟迟不能兑现。这时张黎说,你办吧,我先垫三千元钱给你。有了她的这个援手,我就在2009年9月开始了创刊号的编选工作,到当年11月底基本编竣。何兮我们的认识,当然也是缘于现代禅诗。创刊号着手编辑后,何兮就开始积极找人设计刊物封面,找人排版。现在大家看到的创刊号封面,就是何兮找人设计的。刊物编竣后,开始在论坛上征求意见,寻找合适的印刷厂家,当然是希望印价低又能保证质量。这时论坛上一位网名若与的诗友(后来曾加入研究会,不久又退出),说他自己就是开办印刷厂的,且报价是单价五元(起印数670本)。这在当时询问过的几个厂家中,是最低的。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印刷厂主,还是我们的诗友,现代禅诗的同人。但他和他的厂子,在遥远的甘肃白银市。所以,第一期丛刊,是在甘肃省的白银市印刷的。印好之后,通过物流公司发到云南大理,然后我又从大理邮寄给分布全国各地的同人或诗友。直到今天,如果你搜索一下《现代禅诗探索》创刊号,可能还能找到一家白银那里的网上书店,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售卖这本刊物。当然,价钱已经不是当初的五元,而是最低100元了。
万事开头难,这是一个规律。再难的事情,只要开了个头,以后做起来就会顺利得多。第二期丛刊,2011年出版,是在大理编辑印刷的,起印500本, 成本单价10元。第三期和第四期是在沙溪半山的现代禅诗院编辑的,印刷和封面设计则是何兮负责在成都完成的,分别在2012、2013年出刊。第三期起印1000册,是截至目前单期印数最多的一期。第四期没有印那么多,只有600本。第五期2014年出刊,那时我还在沙溪半山的现代禅诗院,而印刷则是在大理古城的一家印厂,印数350本。第六期是在2015年大理古城编辑,我到河北衡水后在当地一位文友负责的印厂印刷的,印数300本。第七、第八期是在我新的旅居地石家庄编辑,印刷依然是衡水。印数也都不多,这两期分别是300本和350本。
值得特别致谢的,是在这将近十年的丛刊编辑出版中,得到过诸多朋友、诗友和同人的无私支持和捐助。丛刊创刊号出来后,第一个捐助者,是当时也旅居在大理的河南老乡陆勇。在创刊号出来后的一次聚会上,我带了两本新出的丛刊给大家看,这位常居北京但喜好游走的老乡,很爽快的掏出1000元钱,说是支持一下文化事业。就这样,现代禅诗流派有了第一笔捐助。也是万事有开头就有后续,此后的捐助,我们都刊载在丛刊上,以示感谢和铭记。最值得记住的是我们研究会的同人石上硫,他是对丛刊以及现代禅诗院建设、丛书出版都进行了捐助,且持续时间最久,数额也最大的。虽然我们丛刊的出版走的是同人自助办刊的路线,但如果没有大家的无私捐助和支持,能不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很难说。就第八期丛刊来说,本来我由于琐务的挤压,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从事编辑,但几位同人的捐助,让我不得不继续强打精神,强挤出时间来编辑了这期刊物。大家如果熟悉刊物的编辑和出版流程,就会知道,一本刊物从选稿编辑到印刷出刊,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所以,尽管我们一年或一年多点时间才出一期,但要长期坚持,也是需要一个可行可持续的办法才行。不然,时间一久,也难免会像大多数民刊那样,走到无疾而终的那一步。
当然,《现代禅诗探索》丛刊自2010年创刊,到现在已经出版了八期。这是我生命中编辑时间最长,出版期数最多的一份民刊,还是相对比较顺利没有遇到大麻烦的一份民刊。作为一个曾经屡受挫折的民刊编辑者,能有这样的一份成绩,也算是一个很大的安慰,更是对于那些自己景仰的前辈作家、诗人曾经道路的一种继承。
《世界现代禅诗选》是我们流派的一本标志性诗选
碧青:您曾主编《世界现代禅诗选》,据我所知,这是迄今为止第一本具有流派性质的《世界现代禅诗选》。由此,不难看出,中国古老的禅文化对世界现代诗歌的影响。在此非常渴望倾听您编辑这本书的初衷,您如何评价《世界现代禅诗选》。
南北:在前面的提问中我谈了点关于创办刊物和出版书籍的常识性东西。作为一个诗歌流派,作为一个团体,一份刊物是不可或缺的,是重要的。但,刊物虽然重要,与书籍相比,却又互相不能取代。因为对于书籍的要求,因为其编选和出版的难度更大,所以要求也就更高更多。但作为一个流派,即便不去考虑什么进入文学史或诗歌史这样的伟大梦想或情怀,我们也是必须要努力去做这件事的。记得是在现代禅诗研究会成立之后,我就提出过一个“现代禅诗流派丛书”的出版计划。这个计划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先要编选出版三本书。第一本是现代禅诗发展的世界性选本,是一个视角范围延伸到全球各国的全面扫描,以此传达我们“现代禅诗是世界性”的观点。第二本是作为现代禅诗流派具体存在的同人作品集。前面的算是一个面,这个就是一个重要的点。有点有面,才可以俯瞰并细微洞察一个诗歌流派的真实性。第三本是理论和评论专辑,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诗歌团体,一个流派,没有自己立得住、行得通的理论和主张,不但是无法前行的,而且是难以立足的。我在《论流派》一文中曾借鉴佛教的“佛、法、僧”三宝思想,来讨论所有一切团体或流派的成败存亡规律。“佛”是一个或多个能引导众人探索前行的领导者;法就是领导者或后继者不断完善的思想理论体系或具体的实施要求;而僧,则是赞同并接受,积极依照那些理论思想去修持去实践的弟子或一般追随者。这三项之所以被称作“三宝”,就说明是缺一不可的。无论缺少了那一项,就等于全部的努力归零化无。
虽然,现代禅诗仅仅是一个诗歌流派,但其中一些规律性的东西,却是相似或相同的,是我们必须思考并借鉴的。这个丛书的编选计划,虽然提出来了,但要具体的一本本落实出版,则需要等待机缘。具体一点,就是要解决了出版资金、出版审查等环节后,才能实现。大家也都知道,就我们目前的情况而言,还不足以让国内任何一家出版社为我们免费出版诗选或理论集。在这个过程中,石上硫又一次站了出来。他提供了一万五千元的丛书出版启动资金。于是,才有了《世界现代禅诗选》的启动编选和之后的顺利出版。还有一个更大的机缘,是何兮谈判并争取到的,就是与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合作出版并向市场发行推出这本书。这本书在2014年5月出版,起印数是5500本,不算多,但在国内诗集出版里面,也算比较可观了。这其中的5000本,是出版社发行的,多出的500本,则是由我们甲方包销的,出版社按半价给我们。现代禅诗研究会同人和其他诗友则自愿认购了一部分,我自己认购了120本。当然,给出版社的书款及其他快递等费用,都是从这个启动资金里面支付的。
这本诗选出版的另一个重要推动因素,可能研究会同人里面,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或是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在我们之前,有一位叫李天靖的诗人,他是上海某大学的校刊编辑,也是上海某诗歌刊物的兼职编辑,熟悉当地官方出版、媒体及图书市场,推出了一本《水中之月:中国现代禅诗精选》(2008年,上海文化出版社),而后又推出了一本《镜中之花:中外现代禅诗精选》(2013年,上海文艺出版社)。这两本“现代禅诗”的选本,对《世界现代禅诗选》的编辑出版,是一个很大的推动。因为,当时我就感到,李天靖的这两本“现代禅诗”精选本选入的诗歌,大多是已经成名诗人的作品,真正具备禅意禅趣禅思之内涵的诗并不很多,有的诗只是有一些表面的名相关连。而在李天靖的后一个选本中,竟将《迦南妇人》这样写基督教主题的作品也选了进去,明显远离了现代禅诗的审美标准和必备的理趣。所以,我们应该推出一部真实能代表世界现代禅诗精神的权威选本,来增强现代禅诗的积极影响。
《世界现代禅诗选》的出版,与石上硫、何兮的付出和努力是分不开的。没有他们的努力,也许就不会有这本诗选的顺利出版。可以说,《世界现代禅诗选》不仅为我们这个新兴的诗歌流派夯实了一块结实的立足之地,也必将成为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史无法绕过的一本标志性流派诗选。
有大成就的现代禅诗写作者,将始终是诗人中的少数
碧青:现代禅诗提倡“诗禅双修”,在您看来,当代获得空前发展的佛禅文化,对现代禅诗的发展有那些影响?
南北:关于现代禅诗流派提倡的“诗禅双修”,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就不再啰嗦。至于佛禅文化是否已经或正在达到了“空前发展”的状态,我觉得这还是一个值得观察和商榷的问题。对于关心或倾心佛禅文化的人来说,它可能是空前发展并繁荣的,而对于那些不关心的无缘人,它可能就是不存在的。当然,佛禅文化或佛陀思想,在某种情况下,也会像一种气息,可以影响或改变局部的环境。在禅的气息浓厚的地方,人们自然会对现代禅诗有着更大的兴趣,更多的关注。这是因为,现代禅诗就是这气息中的一部分。
不过,我还是应该强调一点,就是现代禅诗虽然在精神实质方面,禅是灵魂是根本,但它依然是诗,是现代诗,是一种语言的艺术。而“诗禅双修”正是写出优秀现代禅诗的必由之路。但是,由于诗或禅这两者都不是可以轻易达到圆满的,所以成就者将始终是写作者中的极少数。但在艺术的巅峰上,真正能够屹立,能经得住时间检验的诗人,却一定会有现代禅诗流派诗人中那些为数不多的佼佼者。
诗禅双修,是写好现代禅诗的基本前提
碧青:由现代禅诗流派核心成员组成的“现代禅诗研究会”,主要是以网络联系的方式存在,它在现代禅诗流派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南北:诗歌流派可以是一个广泛的概念。也就是说,只要是具有相同或相似理念或风格的诗人及其作品,都可以从广义上纳入到一个流派中去,这是文学史家常常做的一件事。但作为一个流派,犹如所有的潮流一样,都会有一个核心。作为现代禅诗流派,也是这样。我们从诗人和作品中,就可以了解到,当下仅仅中国大陆,不包括台湾等大陆之外的地区或国家,宣称“新禅宗诗”者有之,宣称“新禅诗”者有之,宣称“现代心灵禅诗”者也有之。因为认知标准和评价标准的不同,所以你也很难界定他们到底是不是现代禅诗?其实,即便是在我们现代禅诗研究会内部,大家的认识也不一致。体现在各自的作品上,也是各有千秋。
如果要说现代禅诗研究会的作用,大概是在于它虽然只是假网络论坛建立起来的一个诗歌艺术探索团体,但她毕竟是一个团体。这个形式对于大多数的成员,会产生一种认同感或方向感。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在论坛上出现的优秀作者,可以通过这样的一个形式,将他们留下来,吸纳进来,不至于在网络的泡沫中快速流散。因为大家也许都有感觉,这十多年来论坛上出现的优秀作者也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季候性的,春天来了,可能到秋天就隐匿不见了,并从此消失。这很可惜。将论坛上的优秀诗人吸收到研究会里来,就是给他或她一个身份上、写作方向上的认同,希望他或她能够坚持得久一点,成就大一点。不过,这个目的也只是部分实现了,因为还是有不少人,来了又去或来来去去,最终还是留不住。这我们只能归结为缘分。缘来缘去,缘聚缘散么,也是没法勉强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代禅诗研究会也一样。如果有更加合适的方式去完善替代它,我觉得也很好。说到底,写作是个人的事情,好恶来去也是个人的事情。即便没有这样那样的一个形式,真正想要践行“诗禅双修”的诗人,也一样可以像一棵树一样,遵从自己的内心,开出自己的花,结出自己的果。
现代禅诗研究会在经历了11年的风雨变幻后,也已经被道路和时间所伤。虽然还是有一批不忘初心的成员坚持着,但也有一部分成员渐渐淡出了自己的身影。这是无须挽留,也挽留不住的一种生命与艺术的各自在认同上的选择。基于此,我在8月1日宣布了一个决定:对现代禅诗研究会实行解散、重组。希望用这种面死而生的方法,来唤醒现代禅诗流派应有的进取精神,祛除那些已经或正在出现的消极因素,让现代禅诗研究会真正成为一个由“诗禅双修”者组成的探索团队。
同人诗选,将是我们流派出版计划中的又一本重要作品集
碧青:现代禅诗研究会正在组织编辑现代禅诗流派同人诗选,希望您谈谈要推出这本诗选的想法。这本诗集,对现代禅诗的发展意义何在?
南北:现代禅诗流派同人诗选,是研究会成立之初就拟定的“现代禅诗流派丛书”出版计划中的一本。本来,在2014年《世界现代禅诗选》出版后,就已经开始筹备,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这个计划搁置了下来。首先是我在云南沙溪建的“现代禅诗院”,因为被无辜牵扯到当地一场“反对建硫酸厂”的环保事件中,遭到地方当权者千方百计的排挤驱逐。这样的情况从《世界现代禅诗选》出版后的的2014年夏,一直持续到2015年春我正式离开沙溪为止。搬迁到大理古城后,本来要着手这件事情,但又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我离开云南到了河北。几年间生活内容的巨大变化,我不再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事。只是偶然在夜里一个人静下来时,这件事才会重新浮上心头。
今年,我终于有了一些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在第八期丛刊编竣付印之后,本来我是想要大家讨论一下是否设立一个“现代禅诗基金”以及怎么管理的问题,但大家却几乎是全体无意识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出同人诗选这个事情上来。这说明,大家都对这件事一直关心着啊。于是,我们就在取得基本共识的情况下,开始了这本书的具体编选作业。2 H# A. F7 q+ l2 f
但,这本书虽然初步的编选和出版计划大家也都同意,目前自愿报名参加的同人也有了十多人并自选了作品,但这只是漫长编选和出版过程的一个开始,前面的路还很远。能否顺利出版,我现在也还很难做出一个预判。至于这本同人诗选对于现代禅诗流派或我们个人的意义,我前面已经说过,就不再过多重复了。作为现代禅诗这一诗歌流派留给中国文学史或中国诗歌史的一份真实呈现,作为献给中国现代汉语诗歌的一份特别礼物,你怎么评估它的意义和价值都不为过。因为,它用这种最不可置疑的方式,再次证明了作为一个诗歌流派的真实存在。但,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要考虑的事情,这是身后要由那些写文学史或搞研究的人去关心去从事的工作。我们现在要做和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把这本诗选编选好并顺利出版,让它摆上各地书店的书架,摆到各个城市图书馆和大学图书馆的书架上,去接受读者和时间的检验。
哦,对了,这本同人诗选,目前大家初步讨论拟定的书名是《现代禅诗流派诗人xx家》。
“教内别传”或“墙外开花”,都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传续方式
碧青:最后,很想听听您对现代禅诗流派未来的发展构想。
南北:先讲一个小故事。某日,还是在云南沙溪的山上,还是现代禅诗院的半山茅舍。进了栅栏门,正左顾右盼,忽有一群少年从茅舍的房间中纷纷涌出。细看,原来都是我在山上时,来参加“半山读诗会”的山下村中孩童,不过现在都是少年了。其中有一个金发碧眼,不曾相识过,问之,方知他是当年曾在茅舍借住的荷兰人克瑞斯之子。正说话时,突闻有人大笑着从我当年居住的那间屋中走出,说“呵呵,来了来了,你终于来了”。我转身看时,原来是十多年前在郑州和洛阳交际过的刚晓法师,不仅疑惑,你不是在杭州佛学院做院长么,怎么来了这山上?正要询问缘由,不想一阵轰鸣之声在耳畔猛然响起。一惊之下,双眼张开,原来是楼下垃圾车开始了每天轰轰隆隆的作业。看看窗,天还没亮。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这样的梦,当然是一个泡影,是如露亦如电的。因为当我醒来后,一切就都消散不见了,眼前还是旧日景象,耳中则是城市垃圾车的作业轰鸣声。不过,俗话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我其实是在日间与一位过去相识的僧人朋友,聊起当初在沙溪建造现代禅诗院,后来又被迫离开那里的事情。他说,你要想重做这件事,并做得可靠些,我给你两个建议。第一是注册成立一个公司,合理合法的去做去经营。第二就是与出家人联合,利用现有的寺院道场,也容易合理合法的存在发展。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看来,出家人中,也有深刻了解我们当下这个社会现实的通达之士。他甚至说,你们的那个现代禅诗派,既然是诗禅双修,就完全可以借鉴禅宗的经验和办法,采取传法授徒的方式进行传播传承。但在这个梦境之中,出现的却不是我的这位僧人朋友,而是刚晓法师。想来,是我与刚晓法师多年来在写作方面的交流较多,对于佛教的看法,也颇多相同。这些年来,但凡现代禅诗研究会编辑出版的书刊,我是都寄了给他的。他也在他主编的刊物上,不止一次的刊发现代禅诗的诗歌文章进行推介。出版《世界现代禅诗选》时,还请他写了专门的推荐语。他是作家兼学者型的现代知识僧,在精神层面上,我们算是彼此离得比较近的。还有可能,是我曾想过有一天与他联合,在他主持的佛学院或禅寺里,举办一些现代禅诗的研讨活动
不过,梦就是梦而已。但梦有时对于人的思维,或可打开一扇在现实中难以洞开的窗户。我也由此想,作为“诗禅双修”的现代禅诗流派,能否真的可以借鉴一下禅宗传承了千百年的“衣钵传承”方式呢?简单地说,也就是建立一个或多个经济上理念上能够完全独立的“诗禅双修”场所,将生活、学习、禅修合成一体,并师徒(师生)授受,精神法脉传递?我想这虽然是很古老的方法,或许也会是有效的一个方法。
其实,当初在2011年发心建造半山茅舍这个“诗歌实体”时,虽然有我本人想要归隐山林的心愿,却也有建立一个现代禅诗流派根据地的设想。并且事实证明,只要没有大的意外发生,这是一条可以行得通的途径。因为,且不说遍布欧美国家的“禅修中心”之类佛禅文化思想的传播机构,即便在国内,也早就已经有诗人做到了这一点。福建漳州的道辉、阳子夫妇,利用自家老宅,建成了“天读民居书院”,举办过不少在国内影响广大的诗歌活动。北京诗人世中人,也利用自己的老宅,建成了“汉语诗歌资料馆”,出版收藏大量民间诗歌作品资料。还有诗人默默,也在上海和云南的香格里拉,分别建立“撒娇诗院”,客栈经营与诗歌活动结合,且相得益彰,收益颇丰。还有曾在撒娇诗院打工过的四川诗人田勇,后来跑到西藏的拉萨,也仿制着开了间“拉萨诗院”,在做旅游客栈生意的同时兼做诗歌推广的活动。也就是说,诗人要想独立生存,就必须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和现实的立足之地。
说到这里,我想再来回答关于“现代禅诗流派未来的发展构想”这个问题,大概就比较容易些了。我们要想比较长远的立足并传承下去,就得解决很现实的生存之道问题。
当然,也还有一条道路可走,就是做“墙外开花”的工程,移民或旅居到国外去,在国外建立“现代禅诗院”。譬如到日本或美国或欧洲的某个地方,买下或租下一块地或一座房屋建筑,然后建成一座现代禅诗院,不但可以公开的开门授徒,还可以公开的开门招生,办学讲学,做真正意义上的诗禅双修。讲学收取的学费,可以作为持续发展的一个经济保证。我们大概都知道台湾的星云大师,他当年也只是一份佛刊的小编辑,然后机缘巧合,他发愿买下了佛光山这里的一块地,然后一点点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了具有国际影响的佛光山佛教事业集团,不但办刊办报办出版社办电视台,还办大学。他在那里遇到适合的气候和土壤,所以愿心发芽成活,最后成为一棵参天大树甚至是一片树林。
中国禅宗有“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说法。我们现代禅诗派为什么不能给他翻转一下,来个“且立文字,教内别传”呢。我想是可以的。当然,目前我们还缺少条件,但只要有了这个愿心,或者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墙外开花”的愿心也是一样。佛教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个个都可抵达彼岸,圆满涅槃。当然,这个“八万四千”的数字,不是实指,而是表示很多很多。基于此,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去尝试而要固执一端呢?当然,道路甚至方向可以随应改变,但愿心和初衷却必须坚守,才不会在途中迷失。这个犹如黄河入海,你从地图上去看,它蜿蜒曲折,一时向东一时向北又一时向西再向南,但千折万曲,最后还是奔向了大海,终极的目标并没改变。
还有,就是每个真正的、自觉的现代禅诗流派诗人,都应该知道自己另外的一个真实身份,就是医者。这是不是有点太跨界了?但你若是静下心认真的思考,就明白了。你是诗人,又是禅者。这后一个属性,就决定了你是一个“医者”。这不是选择,而是自然是必然。你的每一首富含禅意的现代禅诗,都可能是一副医治世人病苦的药剂。当然,这里始终都有一个前提,就是缘分。犹如世间所有的良医一样,你的药再好,那患病的人愿意服下才能有效。你不能医治所有的病人,只能医治有缘者,也就是所谓的“佛法无边,难度无缘之人”。明白这个道理很重要,不然,你就不再是一个医者,而也成为了患者。
写好自己的现代禅诗,就是在履行你作为医者的责任。你把你的作品发布出去,传播出去,作品本身就会自己去找到它的病人。
2018-8-6,石家庄。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9-2-9 11:12
三言两语
(约12596字)
开始的话
我的这个“三言两语”,当然主要是针对现代禅诗的,或者是,针对现代禅诗作者或现代禅诗现象,以及现代禅诗的BBS论坛。当然,也有“泛”诗歌的议论出现,那大概是一些共性的东西了。
针对一个,或者针对几个,又或者是针对全体。
当然,也可能就是针对你的。
更可能,就仅仅是针对我自己的。
不崇高,也不崇低
中国的诗歌,在传统上一直是“崇高”的,是占据了道德高峰的一种话语方式。而占据道德高峰的东西一旦和权力以及金钱等等联姻,就呈现出了虚伪的面目,就难免让人厌恶。于是,就出现了抗争,就出现了反动,于是“崇低”的思潮便开始泛滥。
崇高与崇低,都是一种极端,都是人为制定的道德目标,而非事物的本来样貌。
现代禅诗,不崇高,也不崇低,而是居于本处。书写的对象是高就是高,是低就是低,是中间就让他在中间,不做偏执的、极端的强调认定。一切,都尊重事物的本来面目和自有状态。2009-6-15
丢蛋鸡
在我的乡下老家,有一种常常要挨打的母鸡。这种母鸡我们那里的人叫它“丢蛋鸡”。所谓“丢蛋鸡”,就是下蛋的时候不遵守规则,完全的凭着性情胡乱的下。草丛中,墙根下,草垛上,反正它想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去下蛋。并且,是下了就跑,不护蛋,不守窝,但却喜功自恋,丢蛋之后,还咯嗒乱喊。主人是算计着它的蛋的,还要指望它的蛋给儿女交学费或换回油盐酱醋呢,所以就特别气愤,往往是在它丢蛋之后,会捉住它的翅膀,一顿好耳光。据说,有的一打就改了。而有的没有记性,随打随忘,毫无作用。于是,主人就只好一根小绳子,把它拴将起来。
诗歌论坛上也有一种人,每有一首小诗生产出来,就四处乱丢。也是丢了就跑。
特别是在乐趣网的论坛上,一处登录,全网上千个论坛通行,更是给这样的人提供了便利。
人当然不能和鸡同日而语,但情形却有点相似。只是,诗歌论坛上的“丢蛋鸡”,不会被打,只是大家不喜欢这样的人而已。有激烈点的版主,就将这样的“丢蛋鸡”给拉入到黑名单中,不让他(她)再到自己的坛子上“丢蛋”。
因为,这样的乱丢蛋者,是艺术上没有主张的表现,有的只是投机之心。而所丢之蛋,品质也就可想而知,平庸之外,大多是不能孵出鸡崽,也不能换回油盐酱醋的坏蛋。
诗歌与宗教
诗歌不是宗教,但却有着一种宗教的情感和魅力在里面。要不,古今中外的诗人,就不会有纷纷结社这回事了。没有参加过任何诗社、文学社的诗人,当然也有,但一定不会太多。
记得八十年代末的时候,曾经有一位自称丁东的诗人,全国到处游走,走到哪里,吃住玩到哪里。他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城市的一个诗人后,吃住玩几天,然后,讨取三几百元的“盘缠路费”(注意:那时物价低廉,人们的月工资普遍还不到百元),由此处的诗人开个条子,介绍到下一个城市的下一个诗人那里,然后开始新的循环。如此,据说可以整年的就这样“漫游”下去,不但不会穷困潦倒,反而还会有了不菲的积蓄。当然,这位丁东是个冒牌货,最后被揭穿了出来,才不得不终止了他的“诗歌之旅”。他每到一地,被他找到的诗人,必然是照例要去召集一班当地的诗友,招待远方到来的诗人。这位远方来的和尚,就开始念经——背丁东的诗,整首整首的不停的背。这是他惟一的看家本事。
现在,不知道是否还有人会这样去“诗歌之旅”?我想,现在的人们都不再那么好激动了,不要说假的,就是真的“丁东”,估计要一个一个城市的去吃去住去玩,临走顺带讨一把路费盘缠,也是不容易的了。
但,以诗会友的古老传统,一定还是会延续下去的。
我这几年到处旅居(当然花的都是自己卖字所得的钱,都是向书商出版社讨要来的,呵呵),无论在郑州,成都,还是在黄山或上海,也都有诗友聚会,交流玩耍,彼此以诗为媒介,友谊为故乡,确是给了我这样的行者许多温暖在心里。2009-6-12
禅意爱情诗
一首情诗,或者叫做爱情诗,是否可以成为现代禅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这需要对于情爱,有一种禅的观照在里面。
如果,将情比作绿叶,将爱比作花朵。那么,用禅的观照方法,就该知道,因缘的聚合,叶绿了,由小而大。花萌生,渐次开放。但这不可能是永恒状态,而只能是暂时。叶绿变黄枯萎,花开花又落去。这都是生命的必然,是无常的定律。那么,又有什么必须去悲伤的呢?悲伤之心既无,苦又何来?
但,不是明白了这样的无常之理,就堕入虚妄,就不去珍惜一切,而是要更加的珍惜和呵护。惟其无常短暂,惟其易于消逝,才更要紧紧把握,不使生命虚掷虚度。
这乃是一个禅者所应有的情爱观。
一份担当
如果一个现代禅诗诗人,特别是现代禅诗研究会的基本会员,也就是我们这个诗歌流派的骨干分子,在人前不敢承认自己写现代禅诗,不敢阐述自己的诗歌理念和主张;或者是,当人问你现代禅诗为何物时,不能回答,一头雾水,你就不能作为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存在,起码无法继续作为一个现代禅诗研究会的成员存在。
现代禅诗不是宗教,但她有自己明确的理念和主张。所以,凡想要成为这个流派成员的,就要先搞清这个流派的基本理论和主张,并且在自己的写作中去呈现。接受是一种自由的选择,不接受也是一种自由的选择。但不要不懂时装懂,不知时装知。那样,不是你自己败兴而去,就是被扫地出门,大家都不愉快。
放下点投机取巧的功利心,肩起些对自己对他人的慈悲和责任,天、地就都会亮了起来。
一粒古莲籽
曾经有一粒莲籽,在千年之前被埋入地下。后来,考古学家发现了它,给他温度和湿度,于是,她在隔了千年的时光之后,生命的密码重新启动——她发芽了,开花了,呈现了莲不曾改变的容颜和笑声。
种子,比我们任何的想象都更具有生命的坚守和耐心。
而每一首好的诗歌,也都会像一粒这样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种子。她可能在没有温度和湿度的黑暗处沉睡,可能被沉埋地下无数年,但却不会死亡。生命存在,就有发芽开花并重新结出累累果实的可能。
当然,前提是她必须被保存下来,不因毁坏而消失。
我们是少数
我只所以说现代禅诗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主流,甚至支流都不会是,是因为,现代禅诗对于写作者来说,比之其他现代诗的写作,要求高很多,把握上难度也确实很大。其不但要求写作者能完美的运用现代诗歌的写作方法,还要能深入经藏,把握佛禅的思想脉络和真髓,并用之作为一种对于人生、世界和艺术创作的观照方法。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真正合格的现代禅诗诗人,很可能始终都会是少数。
但,这个少数,却可能成为现代诗歌金字塔上的那个顶端。
两条腿走路
作为现代禅诗的写作,继承和移植,这两个方面的本领必须同时具备了,才能够得心应手。也可以形象点说,是要两条腿走路。
纵与横,两条线。
一条,从公元前的佛陀时代伸延到现在,是闪烁着东方智慧的禅之思想旨趣。
一条,是从地球的那端伸展到地球这端的现代诗歌发展横的轴线,烙印着现当代纷繁无常的思想和语言符号。
这两条线,这两条腿,是我们在现代禅诗探索之路上都必须倚仗的,无论离开了哪一条,我们要么不能行走,原地盘旋;要么就是趔趄维艰,不能走远。
所以,在强调禅为根本的同时,千万要记得我们还要把握这个世界现代诗歌的脉跳和呼吸。
网络的战国时代
网络的诗歌时代,很有点像中国的春秋战国时代。很多写诗的人,也都成了纵横活动家。今天在鲁,明天在郑,后天就又转移到了楚或赵。反正,网上纵横,比着当年孔丘先生带着几个弟子坐着破车,要快捷方便多了。
不过,毕竟网络诗歌世界,不是真的春秋战国。我发现在网络诗歌论坛上串来串去,东纵西横的人,多是没有主见的机会主义者。他们心情浮躁,那里热闹就往那里跑。这样的“跑家”,很难跑成老孔那样的“圣贤”或苏秦那样的挂多国相印者。他们大多也就是成为一个“游击队员”,最多也不过成为一个“游击将军”而已。
机会多,选择的余地大,是好事。但不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会在这样的“游击”中,迷失自己,最后就是随着网络的泡沫而消失。
也说“汉味”
我认为,现代诗歌所谓的“汉味”,不仅仅是指语言,而是理念,也就是一篇作品的思想内涵。语言的汉味,无过于文言,甚至汉语言的载体汉字的原始形貌——甲骨文。但我们能退回到那里去吗?肯定是不能的。我们能做的,大概就是继承汉民族的优秀思想文化——禅的思想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面。
以禅的思想对人生和世界进行观照,在作品中体现出汉民族追求众生平等,万物一体,天地合一的禅之精神,我觉得就是写出了汉味。
如此,所谓现代诗歌的汉味,正是现代禅诗所能呈现的重要特征之一。
禅的精神是鼓励变化的
对于一个将诗歌写作当成一生追求目标的真诚诗人来说,如果他自己在向前走了很长时间之后,回头望一望,回顾一下自己走过的写作道路,就会发现,他身后的路并不是笔直的。怎么会是笔直的呢?文学的写作,本身就是一个探险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发现,不断惊叫,又不断沮丧和兴奋的过程。一个真正的诗人,无论外部的表情如何平静,无风无雨,但在内部的世界里,都永远会是一个探险者。既然是探险,外部的世界,对你就有了太多的陌生和吸引,你的内心也有着太多的冲动和向往。你总是向往更多新的,奇的,好的。这是动力,但也是陷阱。好的诗人,到了陷阱的边缘,知道马上止步,绕开,或者回头。但也有很多诗人,没有分辨或应变的能力,就跳了下去,困死在里面。
我还是认为,对于一个诗人,变是正常的,也是必须必然的。不变,那就是死的征兆了。
所以,我从本能上对所谓的“固定风格”保持警惕。这其实不仅仅是你区别于他人的标签,更可能是你埋葬自己的坟墓。
所以,诗人从本质上来讲,是和哲学家、宗教家一样,是大勇大智之人,不是所有能写分行文字的人,都配戴上这一桂冠。
禅的精神是鼓励变化的。从愚到悟,从痴迷沉陷到般若解脱,就是一个变的过程。比如坐禅,看似不动,其实是大动,是将自身融入天地宇宙,或者是将天地宇宙纳入自身的一种大运动。
动,是生命力存在和生长的体现。
而以不动为动,再以动为不动,是为大动。
真正的现代禅诗
一首真正的现代禅诗,必定是禅和现代诗结合后的呈现。无论诗人采用哪种现代诗歌的表现形式,都无碍他对于思想和意趣的传达。在这样的作品中,你读到的肯定是对于生命的热爱和怜悯,是希望,是赞叹,是祝福,是对于自我真身的不断发现和信念。即便是面对巨大的现实苦难,也不会长吁短叹,不会沮丧、绝望和沉沦。
在现代禅诗诗人那里,也没有孤独和咒骂。
这是禅的精神对于诗人和诗歌的提升,是一种自然而然在无形中形成的结果。所以,我们衡量一个诗人是否具备禅者的品质,看一首诗是否可以叫做现代禅诗,不是看他的词语中是否有佛禅僧寺这样的字句,不是看他运用了多少现代诗歌的词汇,而是看他诗的字里行间所透漏出来的精神气息,就完全可以判断了。2009-7-7
关于诗人和朋友
朋友可以分很多种,比如诗友、文友、牌友、书友、工友、教友、学友、网友等等等等,如果排列下去,会无限的延长。这些所谓的“友”类,基本是按照人们的趣味或职业来界定的。因为人生下来,个体与个体之间,就存在着诸多的差别,兴趣和职业,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不同。但我在这些以兴趣和职业类分的友群之外,更看重按照友情性质划分的友群,比如老友、良友、诤友等等。在这其中,老友、良友固然可贵,而诤友则更是难求难得。
所谓诤友者,就是指对自己的言行或诗歌文章能直指错处,毫不掩盖自己看法的朋友。这样的朋友有时看上去挺可恶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但却如苦味之药,是能治病的,对人的健康有利。
我前面说的一番朋友之道,是看到现代禅诗探索论坛上近来的风气而有所感。一个网络诗歌论坛,能让大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故意贬低,也不故意褒扬,是不容易的。因为网络论坛虽然是一个虚拟的交流平台,但那每一个ID每一个名字之后,也都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思的写诗之人。
很多论坛,之所以平庸,最后成为泡沫,关键的原因,就是你在那里待得越久,就越会觉得无趣。大家都只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恭维话,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污言秽语的互相攻击。那样的地方不会为纯净诗人所选择,更不会被一个希望诗写艺术和精神境界都不断提升的诗人所选择。
现代禅诗的同人们,拒绝了这样的庸俗风气。我们基本实践了“就诗论诗”的主张,一首诗,我认为好就说好,认为不好也直言不讳。这样,也许诗的作者初始会有些难过,毕竟是自己辛苦写作出来的作品,是一番心血,一旦被否定,一点沮丧的情绪都没有,那也不合人的常情。但既然这里是现代禅诗的论坛,来这里的人,就具有了双重身份,至少是希望能成为一个“两位一体”的人:禅者和诗人。诗人或许还可以在乎批评,但禅者是不能也不该在乎批评的,因为你只应该保持一颗向善向美的心。如果,批评能使你或你的作品更加完善,更加美好,那么这个批评就不但不可恶,而简直就是一份大礼,一份厚赠,是感谢都来不及的事情。
我赞赏那些发现善和美的评论文章,那样能给人无限的喜悦和希望。我也同样赞赏那些“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批评言论,那样,就可以使鸡蛋里面真的消除了藏有骨头的隐患。
现代禅诗的禅疗作用
读到一篇论文,标题是《论禅诗的禅疗及其心理保健意义》。
这篇文章中,作者说禅诗是随着禅宗在中国的传播兴盛起来的,它携带着禅的信息,具有禅疗和心理保健的意义。这种意义主要体现在禅诗宣扬的四个方面的禅理中:自性即佛、空观世界、无念为宗、随缘任运。仔细体悟禅诗中蕴涵的禅理,可以调整认知结构,改变不合理信念,化解不良心态,疗愈心理痼疾。
当然,作者说的禅诗,肯定是指旧体禅诗,而不会是现代禅诗。但是,我由此就想,现代禅诗是否也会,或者说是否应该具有禅疗的作用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何以故?因为现代禅诗与旧体禅诗的区别,仅仅是外部表达形式上的不同,而内在的精神实质,则是无异的。这就像古人一亮相就是峨冠博带,而今人一出场就是西装革履或休闲装束一样,虽是外观不同,但衣装里面的人,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禅诗对人的心理保健以及治疗作用,其实就是对一个人内心世界的调整和修复。再说的明白点,就是对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影响。你对人生对世界,对身边来去的人和发生的事物,看法改变了,由执着变得洒脱,由迷惑变得醒悟,所谓的痛苦和烦恼,也就解决了。而由痛苦和烦恼引发的病症,也就自然而然痊愈了。
现代禅诗的禅疗作用,我们现在也许还无法举例验证。因为,我们还没有创作出足够完美足够数量的好作品。但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有人发现她的这一功能,并且令诸多的人得益于此。
起码,对于进行现代禅诗写作的诗人来说,在你写的过程中,你体悟了禅的空灵和诗的美好,心灵就充满了洒脱的阳光和芬芳的花香。因而,精神上的病痛于你将风中烟云,瞬息而散。这也就是“写作即修行”的道理了。
评诗和改诗
先说评诗。人们对评诗似乎有一个误会,就是认为只要是评,就应该尽量的说好话,千方百计的找出诗歌作品中的优秀之处。或者是,假汝之身,着我衣装。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看似相关,其实隔着长江黄河。
所谓的评诗,应该叫做诗歌批评才对。对一首诗进行批讲或议论,应该是有好说好,有坏说坏,只要是自己的发现认定,只要能说出一己的道理,就行了。至于作者或其他的读者是否认可,那完全是可以不去考虑的。有时,甚至是可以“论及一点,不及其余”的。你没有必要面面俱到,天上地下的都说个遍,说个没完没了,像一个对墙自语的老婆婆。
再说改诗。一般来说,我是不愿给人改诗的。一是,你要改别人的诗,就得很认真很认真的去读,去品味,去弄懂作者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不然,就会掏力不落好,把人家的诗给改没了,改成了自家的面目。
但也有功夫上乘者,能将一首平庸之作改成精品,起“点石成金”的功用。这不容易,但能做到。关键的关键,就在于执刀之人本身的功底。
我很欣慰,我们的现代禅诗探索论坛,正在形成一种真正的“探索”精神,这就包括了评诗和改诗。这也是我们除了注重现代禅诗的理论建设之外,又一区别于其他诗歌论坛的明显之处。
评诗和改诗,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就是逐渐的我们树立了一种认真对待每一件具体作品的精神。这个还不单单是对别人的作用。你要批评,就得认真的读。你要去给人家改上哪怕一个字,一个标点,也都要反复的认真去品味,去揣摩。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写作上潜移默化的影响,更是无形而至深。在评或改别人作品这一过程中,你就会逐渐领悟了诗歌写作的途径和真髓,知道了诗写成什么样子算是成功,什么样子又是失败的。这样,你在写作或修改自己的作品时,就有了主意。
我上面只是说了事情的一个方面。另外的一个方面,就是被评者或被改者。第一是要有平常心。第二是要有自信心。无论别人怎么评论你,说好也罢,说坏也罢。别人给你挑毛病,给你修改,无论用意如何,善意也罢,调侃也罢,你自己只要对自己有一个认定,一个评价,就该知道如何去对待。首先是善于汲取批评者有道理的那一部分,而对那些不合自己理念主张的言语,作“视而不见”状。千万不要看对方的“面子”,不要管对方是什么人,要有点“人人皆可做佛”的独立和自信。不然,如果别人说你好,你就洋洋得意。别人说你不好,就沮丧颓败,那你就是还没有树立起一种独立的精神,就离一个自由和独立的真正诗人,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被批评,无论如何是一件好事。这起码说明,人家是关注你的,是用了功夫心力的。而自己首先要有“从善如流”的愿望,而后则是“择善而从”。不拒绝,并不等于“全盘接受”。
还是那句话,自己心中,要有“自性真佛”在。2009-8-8
标点符号也重要
编辑刊物,必须大量的阅读稿件。发现一些作者不太注重写作上的细节问题。
特别是诗歌,应该是各种体裁文本中,最不能忽略细节的。因为它的文字要求高度凝练、简洁,所以,一点点细节上的马虎,就会被放大十倍百倍。而这个诗歌写作的细节问题中,标点符号又是最容易出错的。一般来说,按照我们约定俗成的习惯,现代诗歌的每一行最后,你可以用标点符号,也可以完全不用。每行中间的断句,也是可以选择用或不用标点符号的。但在一首具体的诗歌作品里面,你最好是能做到统一。要用标点符号,就一首诗都用。不用亦然,就都不要用了。千万,不要这一行不用标点符号,而下一行又用了。这样,就会给人造成视觉上的混乱。
如果你还没有成就大的名声,还没有达到所有的作品被争购抢夺,还在奋斗中,这样的作品投稿时,就会首先成为严肃诗歌编辑的牺牲品。因为,他会认为一个对自己寥寥不几行诗歌作品都不能认真对待的写作者,一定也不会在诗歌的思想境界上去下苦功夫。
我的感觉,写现代诗歌,还是应该十分注重标点符号的运用。每行的中间断句处,也最好是用句号或逗号。行尾要不要用标点符号,则可根据自己的习惯或认可方式。
还有,现在的诗歌写作者,大多都在网络上活动,一首作品,有可能被喜好者或自己转来转去。如果没有标点符号,就很可能被转得面目全非。
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细节有时真的很重要,甚至决定着整体的成或败。
我且相信,一个真正的诗人,一个严肃的写作者,都是不敢在这些看似微小的细节上放任自己的。
现代禅诗的作用
现代禅诗有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乍听之下,我也不由费了片刻的思想。但也就是片刻吧,我就有了答案:一片安静,一缕快乐。
这样的答案,或者并不能满足所有的提问者。因为,人总是希望得到更多。
但是,现代禅诗不是万能的仙药。因为我们有个前提,就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而没有神仙,当然也就没有包治百病的仙药了。
如果,现代禅诗真的可以当药吃,能治病,那也是他的副作用,不是本来途径。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因为现代禅诗,仅仅是现代禅诗而已。
它给你一片安静,是因为你需要安静。
他给你一缕快乐,是因为你希望快乐。
如果你不需要,我想,现代禅诗是没有用处的。
三
门栏
常常听到刚来论坛的诗友说,现代禅诗的门栏太高,使初学者不容易进入。
我要说明的是,我们的论坛(现代禅诗探索论坛)是没有门栏的,起码现在还没有设门栏,不限制任何人进来发帖或回帖。说实话,我有时看到一些不满意不喜欢的作品,也有将论坛设置成会员制的想法。那样,优点是可以保证论坛处于一个比较高的诗歌艺术水平上,不杂乱。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就是可能会阻断了想来这里交流,有潜力但信心还不足的朋友。所以,我认为除非情不得已,论坛还是无门栏的好,让大家都能自由的来或去。一切都随一个缘字。
但论坛的无门栏,并不是说这里的任何地方都无门栏。比如,我们的现代禅诗研究会,就是有门栏的,并且,门栏还相当高。要经过或申请,或被推荐,或被邀请的方式,然后填表,然后经过大多数基本会员的认可,才能参加进来。并且,参加进来了,也不是万事大吉。如果半年没有作品,或连续三次以上不参加研究会或论坛的重大活动,又不说明原因,也是要按自动退出而失去资格的。
再就是我们的每月网络选刊和丛刊(纸媒年刊),也是有门栏的。每月的网络选刊是每年一期丛刊的选稿仓库,所以不能不仔细认真。对于这两份刊物,我们都制定了详细的选稿标准,就是为了保证作品质量,能基本合乎我们倡导的现代禅诗艺术标准和理念。
其实,所谓的标准或门栏,都是形式的外在的东西。犹如一座庭院,如果你是一个不动脑筋的人,用禅的语言来说,就是悟性很低的人,当大门关闭时,你可能就会选择离开或在门外死等。但机灵的人会想出其他办法进去。敲门,翻墙,甚至在门口放上一把火,主人就不得不将门打开了。那样,你不就可以进去了么。
门,在大多数时候,对于有心人只是虚设之物。你不把它当门,它就挡不住你。
关键是,你有没有具备进去信心和能力。2010-1-7。
叩门者
不久前,有一位叫ZM的诗友,发邮件给我,说他习禅多年,写诗多年,想加入现代禅诗研究会,成为基本会员。
我当然很欢迎。现代禅诗研究会成立以来,是完全开放的。有人推门而入,也有人自行消失。也有个别的,是被请了出去的。我们有自己简单的游戏规则,也就是《简约》。无论是谁,只要你认同这个规则,这个规则同时也认同了你,那就可以推门进来了。
按照规则,我发了简约、说明,以及相关的、必须填写的表格给他。并且善意的嘱咐,最好是到论坛上,与大家多交流一下。因为,其他的会员如果没有见过你的作品,无论你自己对自己多么认可欣赏,大多数会员不认同,也是叩不开这扇篱笆门的。即便是我这个游戏规则的起草者,也必须遵守。
但是,这位诗友在此后再没有了任何消息。我想,这就是缘分。他只是起了个念,但他与现代禅诗,与现代禅诗研究会的缘分,还在远方。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现代禅诗诗人,起码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你要是一个禅者,二是你要是一个现代诗人。两者中,前者尤其重要。因为,写现代诗的人,甚至自视特高的人,都大有人在。但,在这个队列中,禅者却不很多。
禅者,是一个觉悟了的人。他(她)平和,宁静,去除了功利之心。2010-2-5。
最后的境界
我常常会想,现代禅诗的写作,其实是一场特别的身和心的修炼。但一个人写到最后,修到最后,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呢?
本来,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我还是想试着来找出答案。
我想,一个现代禅诗的诗人,达到了最后的,也就是最高的境界时,应该是“三空”。
一是目空。这个时候,世界上你已经无诗可读。
二是身空。你不但不会再留恋那些附加的身外之物,而且连肉体本身,对你也只是一只搭乘的小船。
三是心空。心空,一切都空了,是最后最彻底的空。世事万物,全部清澈透明,再无障碍可以挡在你面前。真正的自由自在,任行无阻,就是这样。
若如此,这人其实已经是佛经里面的佛了——
一个诗佛。2010-4-27
仅有热情是不够的
有诗友在QQ上与我聊天,提问了一些关于现代禅诗的问题。
首先是问怎么才能写好现代禅诗。我说这个我肯定无法用一句话给你说清楚。因为关于这个问题,我自己琢磨、摸索了二十年,写了几万字的心得随笔,也还没有最后了然。如果你非要我说,并且还要简单。那么我可以送你四个字:诗禅双修。如果你做到了,就一定能写得好。如果再让我具体一点,就是十六个字:横的移植,纵的继承。纵横交融,禅为根本。如果你还不能明白,可以到我们论坛上去,那里有很具体很具体的理论随笔和评论,有针对每一首具体作品的点评和讨论。
他又问,怎么做才能加入你们的现代禅诗研究会,成为你们这个流派的同人。我说这个也不难。首先,就是你认同了那十六个字的现代禅诗基本理念,然后照着去写作,去实践。然后,是多在论坛上与大家交流。你必须要有足够的热情,但仅有热情是不够的。因为,热情是火。而所有的火,无论开始多么炽热熊熊,势不可挡,都不会永远燃烧,一直保持当初的势头。这是一个现象,是客观规律。它必定会很快变弱变小,最后成为一堆冷的灰烬。也就是说,如果你仅仅是一时的热情和冲动,在过了一些时日以后,没有达到你期望的目的,就一定会失望,会退却。所以,我们一般不会轻易接纳一个人加入。你可以到论坛多看看,是否符合你的愿望和追求。尽量的将功利心压缩到最小,不然,你很难找到真正的现代禅诗精神,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利益。这是因为,这个利益不是外部物质金钱,不是荣耀名誉,而是你的内心所得。是一种让你的心灵安静、愉悦,不再对于世事产生惊恐和畏惧的东西。它让你对任何事情,都能看得破,拿得起,也放得下。
如果,你能认识到这样的道理,并且坚持,最后达到了一种生命的自觉,大家是会看到的。我们会请你来担任论坛的版主,让你熟悉大家,同时也让大家熟悉你。当然,你也是在为论坛服务,为大家服务。这是个互动互助和互相交流融合的过程。但,这也不是你肯定就必然加入进来的因素,还有其他的因缘。重要的是你的作品,是否能达到大家认可的现代禅诗水平。如果,你的作品基本达到了禅的境界,并且不退缩,无论你是否自己提出要求,你都已经是我们的同人了。而履行一个入会的形式,填表、票决并宣布,那不过是简单的程序问题而已。
诗歌不是宗教,现代禅诗也不是宗教。但古今中外的无数诗人却证明了一个现象,诗歌是类似于信仰的东西。它在你心里一旦扎了根,就会与你的生命一起生长,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肉体的生命存在,它就存在。肉体的生命消失了,它依然会独自前行。这就是所谓的法身,也就是我们的思想或精神。2010-12-7
该变就变
写诗最忌一成不变。
一成不变,令人生厌。
但,变并不一定就能越变越好。也可能一下就变“砸”了。可是,不管如何,变一下都比不变要好。即便是变“砸”了,也总会给自己点痛的感觉,让头脑受点刺激,多点想要创新的想象或空间。2011-4-18
现代禅诗院
建立“现代禅诗院”,是我近来逐渐思考成熟的一个想法。
要想现代禅诗的探索能够坚持下去,就要不断有优秀的现代禅诗作品产生,就要有优秀诗人、理论家和评论家不断涌现。而这些,又都系于“诗禅双修”的功夫。要想达到上乘的功夫,适当的“修行”环境就是一个关键的因素。由此,我想我们应该有一个自己的“道场”。这个“道场”,应该就是一个“诗禅双修”的地方,是一座诗歌精舍,是可以让我们静下来聚到一起,互相交流和向外传播我们对于时间,对于空间,对于生命,对于自然以及诗歌写作理念的学校。
我正在努力,建立起我们的第一座“现代禅诗院”。
一生二,二生三。我相信,只要一件事确定了方向和目标,只要有了一个开始,就有了希望。只要播下了种籽,就有了萌芽的可能,也就有了绿叶和花朵的想象,有了对于果实的期许。2011-8-28
“现代禅诗院”的前世今生
看到自己写在2011年8月的关于“现代禅诗院”的设想文字,让我坐在电脑前一阵懵懂发呆。
这件事曾经真实不假的发生过。
这件事却也真实不假的早又成为了“过去”。
虽然“无常”也很美,但当一件很理想化很纯善美的事物在时间中迅速流走了的时候,说没有一点遗憾或思念,那一定是不真实的,一定是在骗人并骗我自己。
我怀念云南高原茶马古道边上那座我亲手建造,但最后又不得不放弃了的“现代禅诗院”,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半山茅舍”。
这座半山茅舍在种种机缘巧合中,设想筹划于2011年秋冬,2011年春开始动工建造,历时半年多,到该年冬才算基本完工。这是带走廊的一座茅舍,其中有带卫生间的标间三间,小会议室一间,厨房一间,外加一方设在廊边的木头露台。最南边的厨房外面,有小水塘一方。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从茅舍前面环绕而过。我是2012年底从大理古城的下鸡邑村正式搬迁过来入住的。本来想,我在这里至少能住十年八年,因为租的这块地是20年期限。不想只住了两年多一点,到2015年的春天,就不得不再次搬离,重回大理。
这两年多,举办了两届“梅花诗会”,为山下村子里的小学生办了二十多次的“读诗会”,接待中外文学、诗歌、禅宗、摄影等方面的人士数百人。
搬离的原因,是参与了反对地方当局在距离沙溪古镇很近的地方建设一座硫酸厂。当然,后来硫酸厂建成没有,是否投产,以及是否污染了当地的河流和山川,都已经不是我这个已在千里之外的人所能闻知了解。只是可惜了我倾注许多心血的“现代禅诗院”,可惜了我悉心栽种的那些竹木花草。离开时,我能带走的,只有一块“现代禅诗研究会”的木牌和一些木制家具器物,再就是不可或缺的十几箱书籍刊物。
如今,时间一晃又是好几年过去了。我现在栖身在北方一个城市中被我命名为“且止楼”的17层上,偶然从网络的世界中,读到当年有关沙溪有关半山茅舍的那些文字和图像,有点仿佛隔世的感觉。
虽然,我还保持着与当地村子里一位老农朋友的联系,偶然通个电话聊下天,获取一点关于沙溪的信息。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可能今生再也回不去了。这是我十多年旅居国内各地积累的经验。与一个地方,与许多人,一旦离别,就是永诀。
也只有诗歌了,也只有现代禅诗,这有形或无形的存在,她们在我血液中,任这个世界如何变幻,任道路如何扭曲或坎坷,只要我的生命存在一日,她们便与我相融一日。这又不能不说是生命的一种成就与美好。
我拥有,我珍惜,我满足。2018-6-11
片断
1
对于一个严肃的诗人来说,每首诗都应该是一次探险,尽量做到不重复他人也不重复自己。这很难,但唯因如此,才正是写作者的成就和乐趣所在。
2
平淡。闲情。自在。这是很简单的一种生活状态,也是一个修禅者应有的状态。但是,犹如禅宗大师所言,穿衣吃饭拉撒睡觉,本是每个人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但不同的心境却决定了不同的意义。禅者在一粒米中可以见到大千世界,而凡夫见到的就仅仅是一粒米而已。
3
盛开与凋谢,永远是花儿生命的规律和过程。当然,有人会为花落而伤感,譬如林黛玉林妹妹。但对于花儿本身来说,完全没有这个人类的傻问题。她们开花,然后结果,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个体生命的延续和族群的繁衍。但这个自然的真面目,在禅者眼里,又是一番不同: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常。缘聚缘散、生灭轮回,才是本质实相。
4
禅意与佛思,无处不在。你有心,处处得《心经》,你用心,随时桃花开。
5
闪电如花。在诗人眼里,所有的花都是“生长一瞬并凋谢一瞬”的。生灭之间,已经是雨过天晴,万里无云了。
6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自己”,这是一种生命的自我觉醒状态,也是一个禅者所应有的状态。所谓的“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得有所不得”就是这样智慧选择的结果。在人的一生中,缘分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但缘分又不是无缘无故到来或离去的,它与人的内心愿景,是个一致的存在。你心中有的,喜爱的,你才会去寻觅,去珍惜。反之亦然。
7
对于《现代禅诗探索》丛刊的未来,我既无乐观也无悲观。套用一下鲁迅文章中一位老实人对一个小孩子说的那句老实话:这孩子将来会死的。这份刊物,也没法逃脱这样的一个结局:将来也会死掉的。天下没有不死的人,没有不散的宴席,当然也没有不停刊的刊物。我给自己题写的人生格言中,有这样两三句:路,能走多远走多远。事,能做多少做多少。尽心,尽力。如此而已。
8
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火炬在黑夜是明亮的,是害怕黑暗的人所期盼和欢呼的。但在阳光之下呢?答案是明摆着的:它成为了多余。但,没有一个曾被黑夜禁锢过的人会拒绝阳光而希望重返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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