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可以看出在我们对古典诗歌和现代诗歌的阅读中存在着一个比例。我决不信任任何一个从不读当代诗的人的鉴赏力,当然,我也不信任任何一个别的什么都不读的人的鉴赏力。但是甚至许多读当代诗的人也失去了为自己发现某些东西的快乐和裨益。当你读新诗时,其作者的名字尚不广为人知,批评家尚未注意到他,你是在练习,或者应该练习你自己的鉴赏力。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判断。问题并非,正如许多读者显示的,试图喜欢某些你不喜欢的作品,而是使你的感觉自由地做出自然反应。我发现这相当难,我自己就是这样:因为当你抱着一种达成结论的刻意目的阅读一首新诗时,那个目的可能干扰并模糊你对感受之物的意识。很难同时问这两个问题,“这是一首好诗吗,8我是否喜欢它?”和“我喜欢这首诗吗?”:通常我发现最好的测验是当一首新诗中的某个警句,或意象,或诗行,后来在未被召唤的情况下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还发现在诗歌杂志,以及在当代诗选中阅读经过选择的新诗对我是有用的:因为在阅读这些诗时我不被这个问题打扰,“我应该看这些出版的诗吗?”我认为这和我的以下经验是相似的,当我第一次听一首新乐曲时,或者看一次新画展时,我宁愿单独去。因为如果我是单独的,就不必向谁表达即时的看法,这并非我需要时间做决定:我需要时间是为了弄清我当时真正的感受。那种感受不是对伟大或重要的判断:它是对真正的意识。因此,在读一个当代诗人时,我们并不真正关心他是否一个“主要的”或“次要的”诗人。但是如果我们读一首诗,对它有所反应,我们应该想读同一个作者的更多作品;当我们读得足够多时,我们应该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这只是更多的相同作品吗?”——换句话说,它是否只是相同的,或差异的,而没有增加任何东西,或者在诗歌之间的关系中,它们的每一首诗能使我们看到更多的东西吗?因此,就像对已逝诗人的作品持保留态度一样,以同样的态度,我们必须阅读的不仅是分散的诗,正如我们在诗选中看到的,而且要阅读一个诗人的诗集。
(译注:文章原题为What is Minor Poetry? 译自On Poetry and Poets, the noonday press, 1961, P.34-51。本文为艾略特1944年9月在威尔士西部的斯旺西发表的一篇演讲,随后发表于《塞沃尼评论》(美国)。本文与艾略特同年发表的另一篇演讲《什么是经典作品?》是姊妹篇,可参看。)
《文学界》201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