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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此岸观点:写给《此岸》的信——周斌 [打印本页]
作者: 阿索拉毅 时间: 2012-2-21 17:02
标题: 此岸观点:写给《此岸》的信——周斌
写给《此岸》的信 ——周斌凉山友人麦吉兄弟托我写一篇新锐诗歌刊物的文论稿子,大意是认为我现在既是搞哲学的,必定长于理论,平日也间或写写诗,肯定能对着月亮写一篇如何高妙的大文,高屋建瓴在众多高人身侧……然我又有何能哉!我虽侍弄的是哲学,然心心念念于琐碎的政治理论,平日里热血虽有,但从来未被如麦吉兄弟般灿若莲花的才华光顾过,所以每当侧身在麦吉兄的黑鹰之影面前时我都要长叹几声,羡慕复惭愧,一如在真正的哲学家面前所体会到的无知和浅薄。
诗歌者,哲学之英雄也;哲学者,诗歌之理论也。如诺瓦利斯所言,哲学总归只是诗歌的注脚。真正的英雄事业,还须有诗人气概的真英雄辈方能做出。黑格尔眼望挎着战刀进入耶拿城的拿破仑大呼“世界精神”在世,歌德津津自得于被“占领者”接见一起探讨少年维特的烦恼,则哲人英雄之分已判然。
这类诗人,行先于言,勇力与计谋并重,总能在历史的滚滚波涛中留下一己之建树,在某个方面推动人类的进步,增进此岸的福利,虽不总是执笔为文,但真正印证了浪漫之缪斯在人间的酣畅淋漓,其气魄影响了后世多少不甘凡俗之人!
然英武如拿破仑辈,却未免于过分的杀戮与攻伐,在后人眼里(我亦赞同此说)总脱不了刚愎嗜杀之类的恶名,其所行尚未及真正的诗歌的高度。则可见真正的诗歌的困难。
真正的诗歌是什么?我不敢言,亦不能言。因为一点直觉告诉我,当面对“真正”二字时总得投入比平日更多的敬畏之心。无论什么,哪怕是在定义真正的小偷,真正的混蛋,真正的好天气坏天气时都得顾及逻辑和道义上的双重顺畅,何况是愚妄如我等人在面对诗歌这样属于高维度的词汇时,便更是要下潜复上窥,谨慎复虔诚。我不敢言什么是真正的诗歌,复不能言什么是真正的诗歌,只能谈谈什么是我所谓的诗歌。
目光飞到了1943年的波兰,一座名叫奥斯维辛的集中营,一张张因恐怖饥饿绝望等等人类所能遭遇到的最深刻的极致情感而扭曲痉挛的脸(当然我不怀疑其中有人能靠巨大的精神力量战胜外部的部分不利,把某种超然的光芒投向刽子手的刺刀);我体验到漫涣而不可抑制的痛苦,这种痛苦自人类始祖之第一次犯罪或者耶稣上帝第一次背负起沉重的十字架时起就能恻然被后世感受得到,我坚信我们同类的遭遇能穿透时间、空间的铁壁而让今天的我情绪漫涣而失措……面对这些,这些大提琴、小提琴、钢琴、德语、希伯来语、意地绪语都无法言说的事实,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诗歌。我只要问:诗歌能离开人类而独居吗?哪怕这些人类曾遭遇常人无法想像亦不可能去模拟的最深刻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哪怕某些人类至今还生活在某种意义上与之相似的纯粹的泥泞中(说实话谁也无法定义这个纯粹的泥泞是什么:只要一个人生活在尊严被褫夺、权利被压制、幸福遥遥无期、快乐被罪恶垄断的境况中,我们就称他生活在泥泞里;而根据不容回避的现实与人类彼此相连共在的神圣契约,我们整个人类都可以说生活在同等的泥泞与耻辱里面),生活在我们四周某个幽黯的角落里面……我不去定义什么是真正的诗歌,而要反复追问的是,诗歌是否能离开人类此岸的泥泞和耻辱而生?
此刻在大凉山上的麦吉兄弟当比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这种物质上的泥泞甚至某种耻辱感(当然在精神上他与他的同族一定比我与我的同族在某种意义上更加光荣而富有),这种感觉当然需要崇高的坚韧(我们也一直在见证:生活在最贫困地区的人们怎样保有高贵的灵魂)去承担,但我私心里却也呼唤某种针对现实的冷醒,针对事实的更客观、更直接也往往更不美观的洞察力量:无权者陷入贫困年复一年,权力垄断者高歌猛进在物质主义的高铁上,现实的极度不公平和非正义性促使着我们的诗人不仅要眼睛望着上方的神灵,背后古老的传统,也不得不以笔作刀果决而大胆地审视现实脚下的泥泞,那些密如蛛网雨林般复杂斑斓的现实……也许这不是“诗歌”所能承担得了的,但人类在奥斯维辛之后,的的确确(至少是外在形式上)离简单的理想主义或一般意义上的审美主义远了……即使是奥林匹斯山上,也盘绕着政治与掠夺,狡诈与阴谋,何况是在深深陷入二十一世纪现代化熔炉的中土世界?……诗歌充当遁逃之乌托邦充当麻醉剂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这点阿索拉毅君在启事中已言说分明,故不再述。
在此我未说什么理而恐已陷入滥情的迷穴;诗歌是什么在我这里还是一团乱麻。我无法解释诗歌是什么,只有表达一点诗歌不是什么的简短希望:希望,在母国西部苍莽凉山上的孤独诗人们不要忘记诗歌当是高纬度的事业,诗歌是纯粹真诚的,发乎情,止乎韵,关乎孤独,关乎人类的命运,在最切实的层面上是却只是关乎贫困;诗歌也是最勇敢者绝望的冒险事业,是无数世代单传无二的手艺活儿,在各个民族首先代表其最沉鸷厚重的精神力量与生存根脉的深度与强韧:一首伟大的诗歌是一个民族无价的瑰宝(贝多芬语)……愿各方有志的青年纷纷把目光投向此岸,用诗歌的精神不断自省,在不断吟哦求索之余在现实中深深地耕耘:无权者需要与生命同在的权利,无欢者希求被黑夜垄断的欢笑,被锁住的诗神需要更近地走向大地,而另一种时代的声音也在我们的歌声里默默窸窣……
2011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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