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哲学的诗歌没有思想
问郑敏怎么把诗人的感性和知识分子的理性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她立马回答道:“你忘啦,我是念哲学的呀。要是没念哲学,我怎么能理解艾略特呢?”说到这里她自顾自地笑起来。“念完哲学以后,你是站在外太空看这个世界,因为哲学是纯理性的东西,你再回来念文学,就跟一直念文学的人不一样。没有哲学,你的诗歌只是把比较美的东西转化成文字罢了,不代表你的思想。”
哲学在郑敏心中的位置非常高,她认为哲学是最重要的,念了哲学脑子里才有思想和形象,现代人都应该念。“尤其是中国的大学生,不然脑袋瓜里只有一种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但是人类哲学却是涉及很多问题的。我们在搞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们搞的是哲学,他们是在整理人类走过来的路子。中国的年轻人,如果想跟古今中外都能够交流的话,哲学是最好的工具。”
日常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这盏灯就灭了
“你们别光听我说呀,你们也说给我听听。”聊到一半时郑敏忽然冒出一句。接下来便是一串她抛过来的问题。“你觉得中国人文学科要走下去应该怎么走啊?”“你觉得各个学科都是孤立的太钻自己这一行的后患是什么?”“你们告诉我,在网上怎么能够了解中国和世界呢?”“微博对于帮助年轻人去想明天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有帮助吗?”
拍照的时候她又很担心地说,“我说的这些话不见得符合一半读者的兴趣吧?你真要把我这些东西写出来,人家可能觉得‘这什么呀,发疯呐!’人家不会想要了解我这种人的,你得考虑现在的人爱看什么。”
上世纪40年代出现的九叶派诗人,其他八叶已经纷纷凋零,唯有郑敏还独展一叶。问她会不会有感触,她只答一句“感触是有的”便岔开话题开始讲起自己当年在国外留学的老故事来。讲到在美国学了三年声乐很喜欢唱歌的时候,她就放开嗓子来了一段。
唱歌前郑敏特意从沙发上坐直挺身,她选了美国上世纪40年代末一部名为《the voice of firestone》的电视剧主题曲“If I could tell you of my devotion.If I could pledge you all my love so true. Then my confession would find expression in all the music my heart sings.(如果我可以告诉你,我毕生的追求。如果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心。那么我就可以通过我心中的音乐唱出我的心声。)”唱完她兴奋地说,“不错吧?bravo吧?”
对于现在的生活,郑敏觉得自己活得比较有意思,但“可惜的就是,我听不到别的跟我一样处境的人的交谈了。现代人,活到92岁,不容易啦。我还在这儿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盏灯就灭了。”
岁月回音
“我们这个所谓的‘九叶派’组织非常松散,出了《九叶集》之后我们还是各写各的。现在九叶已经凋零了七叶,只剩下我和袁可嘉两人了,但我觉得我最感觉寂寞的,不是人而是知识的寂寞。”
“知识分子的天赋功能是凡事都问一个为什么,可是我们现在的知识分子都不问why(为什么),只说‘please tell me how to do(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如果拿起电话,能和我讲诗歌的只有一个人——社科院的刘福春,他大量搜集中国新诗版本。”
“我觉得诗歌应该是反映这个时代的人所特有的境遇。只有你的情感成为一个时代的某个特别象征才有意义,你才是时代的印记、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