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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路,往往能够走得更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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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北
时间:
2014-2-1 12:43
标题:
一个人的路,往往能够走得更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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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路,往往能够走得更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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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初冬,我当时还旅居在成都。一位与我认识不久,先是信教而后又改信了基督耶稣的诗友章涛,要我陪她去大凉山的普格县城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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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姓周,60年代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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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经历了火车、汽车一天一夜的旅途后,终于在次日下午太阳还没有落山之前,在普格县城的汽车站门口见到了发星。他身材结实,留着当地人少有的大胡子和扎在脑后一般标识为艺术家的那种长头发。红红的犹如刚刚饮酒后的脸膛看上去精神焕发。他先接过女士章涛的背包,然后又从我肩上把背包抢了过去,使得我们两个客人空着手,而他两边的肩上各挎着一个虽不算沉重,但也鼓鼓囊囊的背包。他用这样的热情方式,作为对前来拜访他的远方诗友的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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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发星的户口薄上,民族一栏中填写的到底是汉族还是彝族。但是,我觉得他大概算是一个大凉山中特殊的“彝汉”过渡者。这是因为,他的祖上本是汉人,这从他的姓氏就可知道。但在他爷爷那里开始,却与这大凉山里的彝人发生了命运关联。应该是清末民初的时候吧,当时大凉山里的彝人,还有抢夺汉人到深山中做“娃子”的野蛮习俗。所谓的“娃子”,其实就是奴隶,是供其役使并作为个人或家族所拥有的财物。这抢夺者,也就是奴隶主,叫做黑彝。而被抢夺者,也就是汉人或其他民族的人,就叫做白彝。不过,作为“娃子”的白彝,虽失去了人身自由,但黑彝主人却会让男女娃子们实行婚配。因为娃子们婚配后生养的孩子,还是他们的娃子,等于是增加了主人的财富。这样,在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深山中,娃子们在经历上百年繁衍了几代后,就会完全忘记掉自己的姓氏族裔,来龙去脉。于是,在黑彝主人的恩赐下就可以取得自己的居所,开始半独立的生活。虽然还隶属于原来的黑彝主子,但已经可以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生产和生活资料,甚至可以像黑彝一样也去抢夺了“娃子”回来役使,成为一个第二等级的奴隶主。但黑彝高贵、白彝低贱的身份地位,却不能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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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是幸运的。大概到他父亲那里,这种黑彝与白彝之间充满血腥暴力的隶属关系,在时代的大变革中结束了。发星是60年代生人,所以虽然他的祖父和父亲被迫沾上了一点彝人的气息,但到他这一代,除了地理上与山中彝人的近距离外,就基本没有了多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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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的这些身世故事,是在我们见面后,一边攀爬着他家屋后的黑石头山丘,一边听他讲述的。这样的身世故事,加上普格街头披着黑色或白色羊毛毡斗篷的彝人,呼啸来去;年老而深信自己能通神的毕莫们,蹲坐在县城的街头路边,展示着他们用彝文书写的发黄经卷,招徕路人。这些传说和现实中的镜头,都给我留下巨大的遐想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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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的家,在县城惟一的一条街道尽头的位置。不是那种城市家属院或商品小区的样子,而是完全的农家院落。靠着山的是一排瓦房,住着他的奶奶和父母。还有一间杂物间,设有床铺。我在那里的几天,就睡在这张床铺上。在杂物间紧邻着的地方,是猪圈兼厕所。大概是当地人的习惯,这个地方人畜共用,并且没有开窗户。人要进到里面方便,就得关上木门,拉亮一盏白炽灯。几头猪在身后的栅栏里面,嗅到人的排泄物气味,便团团转着哼哼乱叫。这样的情景,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我曾经给发星建议,一定要“移风易俗”一下,即便不为了人着想,也要为那些猪们的存在考虑一下。至少,应该在猪舍里开两扇窗,使空气能够流通,阳光能够照进去。而非让它们一直生活在黑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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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住在猪舍对着的院落另外一头新建的三间平房中。两间相连的一间做为卧室,外间则是起居间。而另外一间独立的房间,是客房。章涛就被安排在那个客房中居住。发星的卧室和起居间,也是“发星工作室”或“编辑部”。在这里,发星编辑着《独立》、《彝风》两份刊物。有时,他还编辑一些诗选或其他的诗歌资料。除了这些,他还设立过一个“独立诗歌奖”,并帮助云贵四川等地一些山区中的诗人,给他们邮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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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发星的身份就有点复杂起来。他在家里是孙子、儿子,同时又是丈夫和父亲。他的妻子当时正怀着他的第二个孩子。而他的大儿子,已经在县城里读着小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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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问过发星,你做这些事情,经费是怎么解决的。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资金来源,就仅仅是靠他每月的一份工资。他在县城的一家生产农具的工厂里,担任会计之类的职务。幸运的是,他的父母和妻子,身体健康,有土地可以耕种。在土地上收获的粮食和蔬菜,使得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可以无忧。而发星所做的一切,他们并不怎么了解或懂得。但他们却一直以“不干涉”的态度给予了发星默默的支持。我曾感叹,如果发星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深山里的小县城,如果他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不干涉他的家庭里面,即便他自己雄心壮志,只怕也难以这样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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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是我见过的精力最为充沛的诗人。身体内部的热量使得他在初冬的天气里,仍然坚持着只穿一件单衣。他在物质上,并不是一个富有的人,甚至连小康的生活水平都还没有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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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做成一件事情,个人的志向和决心固然重要,但其他一些基本的因缘条件,如果不能具备,也会让你难以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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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夏天,我刚刚乐趣网上建立了“现代禅诗探索”论坛,聚集了最初的一群现代禅诗的探索者。但那时我还没有条件像发星那样创办一份诗歌刊物。但我旅居成都的最大收获,就是在那里一些诗友的启示下,开始结集出版自己的禅意散文和随笔作品。这些书的出版,为我带来了继续写作的经济条件,也支持着我推动现代禅诗探索和实践的决心和梦想。我记得我是在西昌的一家国营书店里,买到了自己出版不久的《幸福在心》和《了就是好》两本书,作为送给发星的见面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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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我与发星的这次见面,讨论最多的,是诗歌。发星提倡少数民族的“地域写作”。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讨论现代禅诗。他对此很有兴趣。认为这是中国诗坛未来的一件大事情,值得为此付出努力。在2006年他的《独立》诗刊上,他刊出了我最初写作的几篇“现代禅诗理论随笔”和一组“现代禅诗”作品。毫无疑问,这对于刚刚在网络论坛上聚集起来的现代禅诗的探索者们,是一个不小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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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由此,我与发星建立起来的,不仅仅是一种诗歌江湖意义上的兄弟关系,更是一种植根于灵魂深处的那种同路人之间的精神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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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要是彝人聚集的大凉山深处,在这个名叫普格的小县城里,发星似乎并没有可以合作与交往的诗友。也因此,他所做的一切,都要由他一个人来完成。然而,《独立》诗刊能够坚持十多年而不止步,我想正是“一个人的道路往往能够走得更久远”的最好证明。一个人,就避免了人员众多,特别是“发起人”或“合作者”众多而导致的意见分歧。而意见的分歧,最后导致的必然是分裂或解构。这样的事例,在城市的民间诗人群落中,比比皆是。由此可见,封闭和孤单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件坏事。这样的环境恰恰可能是有志者成就一份事业而必须的一座坚固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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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的《独立》诗刊,基本上是每年出一期。他似乎也没有完全停留在“地域写作”的圈子里,而是越到后来越倾向于将眼光放大到整个中国的民间诗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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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在《独立》第18期上,他推出了“21世纪中国先锋诗歌十大流派”专辑。“现代禅诗”作为一个新兴起的诗歌流派而被列入其中。这是一本手感沉重的诗歌选本,也是进入21世纪之后,第一次出现的关于中国当下活跃着的诗歌流派或群落的专辑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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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有了发星这本十大诗歌流派专辑的推出,才有了2012年中秋时节,在福建漳浦“天读民居书院”由诗人道辉和阳子伉俪举办的“十大诗歌流派”的一次聚集,成为当年民间诗歌江湖上的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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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次聚会上,我与难得从大凉山里走出来的发星,有了第二次见面的机会,并在从昆明到厦门,又从厦门到昆明的往返火车上,无话不谈。发星的热情依旧。甚至在火车上他也能不断的在手机上写作情诗,然后发给他在大山里的情人,也发给同行的我和麦基作体一起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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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2009年的夏末,我离开上海旅居昆明半年后,所租房子到期。发星曾邀我到普格去住,并在县城帮我物色了一处房子。但当我去预定前往西昌的火车票时,却被告知由于连日大雨铁路被冲毁,火车停运了,且不知恢复的确切时日。又去预购昆明到西昌的长途汽车票,被告知的理由相同——公路也被冲毁了,不能通车。但房子的租期将到,必须搬家,又不想继续留在昆明,于是就购买了前往大理的车票,作为一个过渡的权宜之计。不想,自此却就错过了在大凉山中与发星相聚的机缘。由此可见,世间的许多事情,的确是因缘所致。人的意愿如果逢迎了这因缘,就被达成。如果因缘不能具足,结果就只能是另外的一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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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星和他的《独立》诗刊,犹如大山深处彝人一年一度的火把节庆,已经走过了15个年头。我知道他还会继续下去。而我主编的《现代禅诗探索》丛刊,也已经出版了4期。前面的路途,可能花开遍地,也可能风雨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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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坐在云南沙溪茶马古道边“现代禅诗院”的院落里,举目便可见到远处玉龙雪山的白色山影。身边的草地上,一只叫apple的小狗,发出可笑的鼾声。但我此刻想到的,却是大凉山深处的发星和他家屋后的黑色山石。我想,或者有一天,我们会再度相逢,就在他家屋后的黑石山上,举办一场现代禅诗与地域写作的联合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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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7,于云南沙溪现代禅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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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北国红枫
时间:
2014-2-2 21:00
真诚为诗。致敬!
作者:
碧青
时间:
2014-2-7 13:50
发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诗人。
作者:
古石
时间:
2014-2-10 15:04
是的,在孤独中跋涉,或许走得更久远。
作者:
南北
时间:
2014-2-10 17:22
呵呵,这篇文章,是应发星之约写的。他要在今年推出一个《独立》专号,主题是”大家与《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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