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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山东文学》诗歌重点栏目“重磅推介”作品评述 [打印本页]

作者: 杨立    时间: 2014-5-31 16:29
标题: 《山东文学》诗歌重点栏目“重磅推介”作品评述
《山东文学》2014年诗歌重点栏目《重磅推介》刊发目录
           第一期:干海兵的诗/干海兵
           第二期:大街上/刘川
           第三期:夜风景/宋晓杰
           第四期:怎样的必然在我们的身体中/翟永明         
           第五期:江非的诗/江非
           第六期:焚诗/阿翔

“重磅推介”作品评述(一)   
     刊发于《山东文学》2014.6(上)

编前语:
      《山东文学》作为国内有影响力的文学刊物,自2013年伊始便创立“重磅推介”栏目,刊发当下具有较大影响力诗人的最新力作,扶持与推动当代诗歌的多元化发展。2014年上半年所刊发的干海兵、刘川、宋晓杰、翟永明、江非、阿翔等六位诗人的诗歌作品,更是以开阔的编选视野,展示了当代诗歌创作的基本状况和前沿性艺术风貌。本期热点话题以这六位诗人的诗歌作品为例,探讨当下诗歌创作的审美境界与艺术追寻。
  张德明的《当代诗人的精神视野与审美想象》认为当代诗歌所能达到的艺术高度,取决于当代诗人所具有的精神视野的开阔度和审美想象的深广。同时,诗人的精神视野和审美想象是密切关联的,二者相互促发,互为因果,共同孕育了诗人的艺术成果。文章以《山东文学》2014年上半年“重磅推介”栏目所刊发的诗人诗作为例,分析当代诗人诗歌创作具有的审美想象力,揣摩其人文视野所能达到的精神境界,进而准确地把握当代诗歌所处的美学高地。刘波的《尝试、冒险与突围》指出“重磅推介”栏目推出的六位诗人,行走在六条通往不同诗歌风格的路上,且都形成了各自的独特性,在诗坛也不乏影响力,但独特性和影响力的背后,同样面临着自我突围的困境。寻找有冒险意识和创造潜力的诗人,挖掘具有精神重量的作品,不仅是诗人们要考虑的问题,可能也是“重磅推介”栏目下一步所要面对的挑战。马春光的《游走于日常与历史之间》系统分析了这六位诗人的诗歌作品,指出无论是将创作视角游走于日常生活事物之中,还是将目光关注于历史的回溯与探寻,这六位诗人在对一些根本性问题的表达上都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即通过对精神境界内溯意识的不断探索,追问生命、历史、人生最原初的美好。

                                                       本期主持/张德明


当代诗人的精神视野与审美想象

●张德明

      当代诗歌所能达到的艺术高度,取决于当代诗人们所具有的精神视野的开阔度和审美想象的深广度,也就是说,诗人们的人文视野越开阔,艺术想象力越发达,他们所创作的诗歌作品便会越具有不俗的美学质量,从而才能将当代诗歌的整体水平推置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度。作为国内较有影响的文学期刊,《山东文学》对当代诗歌的扶持与推动从来是不遗余力的,该刊的“重磅推介”栏目创办多年,以较大篇幅推举了不少在当下具有极大影响力的诗人的最新力作,为我们了解当代诗歌的基本状况和前沿性艺术风貌提供了重要的窗口。借助这些诗歌,我们也能清楚认识到当代诗人所具有的精神视野,真切窥见到他们的审美想象力,进而准确把握到当代诗歌所处的美学高地。
  诗人的精神视野包括他们的艺术观念、知识储备和人生阅历,诗人的审美想象则是诗人想象和理解世界的独特方式,其能力通过诗歌语言而具体体现出来。应该说,诗人的精神视野和审美想象是密切关联着的,二者相互促发,互为因果,共同孕育了诗人的艺术成果。当然二者也有明显的分野,如果说精神视野是隐形的,潜伏状的话,那么审美想象则是显形的,可以在诗歌中确切提取的,因此,通过对诗人审美想象力的挖掘与阐发,我们自然能推断到他们具有的精神视野所达到的境界。《山东文学》2014年上半年“重磅推介”栏目推出了干海兵、刘川、宋晓杰、翟永明、江非、阿翔等六位诗人的诗作,本文将以这些诗人的诗作为例,系统分析当代诗人的审美想象力,并进一步揣摩出其人文视野所达到的精神境界。
  诗人想象世界的维度是多重的,既有现实的维度,也有历史的维度,既有哲学的维度,也有宗教的维度;既有政治的维度,还有性别的维度,等等。一个诗人想象世界的方式,有时可能侧重于其中某方面,而更多则是它们的综合运用。在“重磅推介”推举的六个诗人中,干海兵的诗歌侧重于对西部大地上自然风物和人伦情感的写照,其间显示着宗教性的思想旨趣,也就是说,他的艺术想象和诗歌表达呈现着较为显在的宗教维度,“我离开你到日喀则寻找你/沿着每一个泥泞的夜晚/像露珠和风的信徒,在空无一人的/经幡中,聆听回音/我离开自己到日喀则寻找自己/道路长长,片刻之间”(《日喀则》),在这里,诗人以“寻找”为关键词,将个体的生活轨迹和心路历程悄然展示;“我的老外婆大字不识一个/信佛八十年。去年修成正果//我教她认的唵嘛呢叭咪吽/每日念诵万次,至离世不解其意//她葬在川康边地,如同草棵/六字真言随火而去,我再未听过”(《去敦煌》),外婆与语言的关系,就是存在与信仰的关系,在这种信仰的支撑之下,外婆的生命存在便是从容的、安稳的、坦荡的,而不会像无信仰的俗众那样始终是惶惶不可终日。刘川对世界的理解与想象始终立于现实的层面上,并将司空见惯的日常事项放在独特的观照系统中加以考量,从而发现人们难以发现的世界真意,得出某种启人心智的巧妙结论,如《走来走去的鸟》:“它们不飞/只是走来走去/它们有着/巨大而好看的翅膀/却只是拖在两边/它们走来走去/走去走来/走着走着/变成了鸡/变成了鹅/变成了鸭子/它们这样像人一样/老成持重/心思沉稳地/走来走去/是在想如何把它们好看的大翅膀/放进人类的菜谱吗”,对鸡鸭鹅这类不再飞翔的“鸟”类,我们已经见惯不惊了,而刘川却对它们“另眼相看”,从特殊的透视镜中窥见到此类生存的性格弱点和悲剧性命运,这是对现实存在的新的“发现”,虽然语言平实,但此中的深意还是令人心悦诚服的。诗人江非对西方哲学习染既久,他的诗歌常在不经意间透露着对世界的哲性叩问,换句话说,江非观察、理解和想象世界的方式,常常是哲学的方式,比如《今晚》一诗写道:“今晚他们只能静默/紧挨着那些名叫未来的孩子/静默就如一列看不见的火车/把孩子送到外婆那里/她从怀里掏出糖果/糖果也是一种甜蜜的沉默//今晚只能如此/有空间却没有一间/住人的房子/就是一片无人区/你使劲地往里扔石子/也不会打疼那些沉默的孩子/你往那儿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今晚的天空/真的是一片空无/是真的天空/你摸摸它/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飞着一具无名的尸体/只有一双/来自那具尸体的眼睛/在深夜看着你/据说已经好几个世纪”,“今晚”是一个平常的时间符号,但在江非诗中,它又是一个让人深感无奈并徒生悲伤的具体时间指向,它必将飞逝而去并将俗世的生命一一带走,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何在呢?这是诗人在疾驰而过的“今晚”中追问的话题。阿翔的诗歌显示了立于人文关怀立场的个体政治学原则,其诗中的政治学视野构成了他想象和理解世界的基本方式。他的《纪念诗》有这样的句子:“我说,从现在结束,纪念欢乐和灰烬/纪念烟草拒绝成长,落实到具体,这必是新命运回到/众生行列。或者,顺着伟大的传统才能找寻/最后的继承者,在混乱中学习缓慢,在平庸中学习俯瞰/也许这些还不够,但谁都明白,一切喧嚣都是/假象。从前的帝国皇后远走他乡/生死不能讨论,哪怕一纸空文,也会被篡改/就像现在,纪念不过是临时寂静无声,却是更久远的声音”,所谓“纪念”即是习惯反刍的人们立于当下而对过往岁月的怀想,对生活中曾经有过的人与事的追味。在人类生存的时间学法则里,“纪念”表面看来是面向过去的回忆,其实是人们借助过往的人事表达对当下生活的某种理解与认知,阿翔的《纪念诗》正可以从这样的角度去领会,沿着“纪念”的特殊孔道,阿翔引领我们深入地思考现实的问题,透彻地了悟当下的情状,其中折射的政治学想象力是较为显在的。
  从1980年代后期创作《女人》等组诗开始,诗人翟永明就已经亮出了她所把持的鲜明的女性主义精神立场,直到今天,其诗歌中的性别意识都是突出而强烈的。自然,性别视角也是诗人理解与想象世界的基本方式。在独特的性别视角里,“身体”常是诗人细致烛照的对象和存在物,对身体的凝视、窥望与读解一定意义上构成了女性切入世界的一种个性化举动,似乎可以说,近百年女性诗歌已经构建出一部别有意味的身体诗学。翟永明的《怎样的必然在我们的身体中》也是聚焦“身体”的诗作,其中有云:“我们必然要从激情中升起/去寻找那些饥渴男人/我们必然要在他们眼睑上栖息/迷失安静内心  尽管/心脏从来就难以支持/爆破般的呼吸//我们必然像风刮来刮去/寻找安全着陆地  寻找安全/但始终像风一般狂野  来来去去/我们如此害怕衰老  但/所作所为  都快速地/向衰老奔去  我们明亮/但在暗夜极尽微妙”,作为情感丰沛的生灵,女性对于世界的态度是积极而热烈的,世界对女性内心所撩发出的生命信息也极为多样,这种情形,或许是引发翟永明寻索“怎样的必然在我们的身体中”这一重大问题的内在原因。从诗中我们不难了解到,钟爱这世界的女人,总是在寻找着异性的安慰,寻找着生命的着陆地,寻找着青春永驻、红颜不老的良方,不过时间终究无情,历史轨辙无法更改,人类的宿命不会因女人对世界的热爱与眷恋而改写,诗人由此写道:“这世界少不了我们的哭泣/我们却不承认悲伤附体”,女性的隐忍和坚毅由此可见一斑。同样是女诗人,宋晓杰对世界的想象与理解同翟永明相比,显示出较大的差异性,在性别视角之外,宋晓杰添加进了历史的维度,从而在历史与现实的对话之中展现女性的情感、思绪和命运感喟。《阳光三叠》从现实出发而返观历史:“渭城还在,朝雨初歇/被洗亮的除了亭台、柳色、鸟鸣/还有隔夜的杯盏和心情/古琴弹至三更/相当于水穷处暂时放下/一咏三叹,一波三折/若有若无的音韵、遮住赧颜的/水袖,是谁最后的埋伏?”风景犹在,故人已远,文化的遗迹中处处折射的是难以抵挡的时间哲学,这是抚今思昔的情感流露,也是追吊先贤的思绪散发。作为女性诗人,宋晓杰的情感是细腻而真挚的,而她的思维呈鲜明的发散状,能在历史与现实的碰撞与对接之中,将现代人的精神承载和心灵幅度艺术彰显出来,诗歌如此述曰:“相思辽阔,你在明朝的那一端/而我,居于鸭绿之江畔/怀揣东方的婉约,以及韧/如蜿蜒的砖石,匍匐、绵延/在大地上绘就波峰浪谷的生命图腾/这一万里的山河和日月/满满当当,没有卷边儿和缩水/便是完完整整的祖国!”这里体现出的是女诗人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强悍想象力,女性深挚的情感特质和不拘一格的联想才华成就了诗歌别有天地的美学图式,而从诗歌恢弘的气势和超凡脱俗的力度之中,我们能生动体味到宋晓杰诗歌中那种超性别的生命意识。
  当然,展示诗人艺术想象力的不止是维度这一层面,还有宽度和深度等多个层面。诗人想象世界的宽度和深度来自于他对世界的感性触摸程度和理性认知程度,一般来说,诗人对世界理解和认知的幅域越宽广,领悟越深刻,其诗歌所体现的人文局面和精神视野也就越发辽阔,所蒸腾出的生命气象因此也更加富有生机和活力。优秀诗人常能在自然与人文、现实与历史、物质与精神、主观与客观等不同场域中自由往来、任意驰骋,并在彼此的互相比照、相互交流中鉴照出宇宙人生的韵味和妙义来,这是具有宽度的想象力起作用的结果。宋晓杰的《在江油,写给李白》显示出诗人跨越时空的想象力,在现实与历史的对话中完成了对“诗人”这个专有名词的形象诠释。翟永明的《老照片》以具体言说抽象,从照片里看到生命的痕迹和心灵的踪影,体现出过人的想象宽度。从想象力深度来说,干海兵诗歌的宗教内涵、江非诗歌的人文哲学深意、刘川诗歌的后现代精神视野、阿翔诗歌的社会学思考,等等,都可以说体现着各自不同但都不乏意义的观照世界的深度模式。江非的《安慰尼采》以一种调侃的方式来反思西方哲学的精神要旨,同时对以尼采为代表的悲观主义生命哲学提出了某种质疑和反对。阿翔的《曲终诗》表达对当下某种生存状况的厌弃,爱憎分明的情绪色调在诗中呼之欲出。干海兵《去外婆坟前》借对远逝亲人的悼念来寄予深切的人生感怀,字里行间渗透着浓烈的宗教情怀。我在此要重点阐述的是刘川,他的诗歌表面看来好像很平实,似乎不具备某种深刻性的思想潜质,但如果认真揣摩,我们就能发现他对现实的观察是细致而准确的,诗歌所体现出的思想深度也不可忽视。他的《一对夫妻》写曰:“看不见铁链/但一个一生/都拴住另一个//如果其中一个/心思野了/不小心/挣断链子/甩开另一个/又会怎么样呢//他(她)一定会被人们/狠狠地骂/狠狠地骂/狠狠地骂//看上去人们/像在维护/这个被抛下的人//又像在维护/这条铁链”,这是从后现代哲学视角上对传统夫妻关系的重新审视,同时也对那些所谓的伸张正义的公众言论发出了某种质疑之声。刘川诗歌表达的观念常常显得大胆新奇,甚至有些惊世骇俗,但又不是胡搅蛮缠,而是不乏道理的。正是基于后现代的理论视角,他才看到现代社会的某些为人习焉不察的真相,从而给人带来诸多思想的启迪。
      作者简介:张德明(1967— ),文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湛江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兼职教授。著有《当代艺术思潮论》《现代性及其不满》《网络诗歌研究》《新世纪诗歌研究》等多部学术专著,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民族文学研究》《文艺争鸣》《南方文坛》《四川大学学报》《诗刊》《山花》等刊物上发表论文百余篇,曾获“诗探索奖”理论奖等多种奖项。




尝试、冒险与突围

●刘 波

      在诗歌的小圈子化时代,文学杂志的诗歌栏目也容易变得小圈子化,没有开放性,缺少包容力,选稿标准趋于单一狭隘,读者也可能产生审美疲劳。《山东文学》2014年上半年“重磅推介”诗歌栏目,打开了视野,破除了单一格局,呈现出更多元、更鲜活的编选思路。这半年推出的六位诗人,都是活跃在诗歌现场的中坚力量,他们中有诗坛老将,也有后起新秀,皆致力于风格探索,有的切入现实,有的依靠想象,文字中有情感体验,有灵魂私语,有内心跋涉,但最后都归入对语言和人生的处理,且在审美上指涉诗的可能性与力量感。
  有过诗歌写作和阅读经验的人可能都明晓,诗歌不是完全描摹现实的载体,它很大程度上还是在于语言的飞翔姿态和情感节制出的思想力度。因此,从经验到超验的转化,从语言到思想的过渡,从日常生活到人生可能性的演进,就是诗歌更内在的美学通道。如果诗歌仅仅只是限于盲目的语言游戏,难免会陷入轻浮、浅薄、平面化和无力感,那终究是走不远的,它必须联于我们的内心现实,达至精神的深度和思想的高度,这就是当下诗歌所匮乏的力量感。这六位诗人们在朝着这个方向用力,有的已经达到,有的还在途中,有的试图靠近,而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这是诗歌写作能走出自我封闭的关键。诗人们已经拿出了作品,如同道出了自己的精神秘密,他们将所有的技巧、教养、德性和口碑,都留给了读者和无尽的岁月,这是一种信任,或许还有着渴望回应的期待。
  第一期推出的干海兵作品,是一组追忆之诗,内敛,诚挚,这些诗在形式上可能并不先锋,也不耍语言花招,但句句皆发自内心,我们只要有生活阅历,都能从中获得共鸣。立心而写,或许就是诗歌的常道,忆故人也好,思旧事也罢,都是通过语言在向自我和他者寻求爱的可能。无论是《日喀则》、《嘉峪关》,还是《6月20日雨夜梦见鄢家发》,都是体验性写作,将人生放在天地语词间,留下怀疑、追问和浓郁的爱之情怀。看诗人在外婆坟前的沉思与诉说:“我其实知道,你早已离开这一堆新土/我们从此不再是亲人。你将是开在路边的/不再焦灼的花朵,你将是故乡月滴下的/欢乐的露珠。我喃喃自语/只因为那冷去的田埂上,乌鸦/还未来得及衔去我们曾经重叠的脚印”(《在外婆坟前》)。喃喃自语间,这阴阳对话也有着真切的在场性,悲情,深沉,一如那生死两隔的无奈。诗人这种明心见性的细腻书写,一旦对接存在主义式的叩问,也就显得厚重瓷实,带着深深的命运感。在当下,能真正写出人生历史感与命运感的诗人并不多,那是要调动所有感官力量参与进来让人生得以落实在文字上的探索,这对很多诗人是有难度的。干海兵接受了难度并迎接了挑战,唯此,他的诗歌之路才会更宽广,更绵密。
  第二期推出的是青年诗人刘川,他与干海兵形成了很大的反差,这不是好坏高下的反差,而是在表达和诗意呈现上,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各有千秋。刘川的写作在幽默、俏皮的表达里出示了某种接气地的格调。组诗名为《大街上》,意为主题开阔,一切尽收眼底,日常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皆可入诗,当然,诗人也的确是这样来呼应他笔下的世界的。“低头/看这口井/里面,千年幽静/如果我一头扎进去/该多么闲适、清凉/这口深井啊/会不会是/一名隐士的/单筒望远镜/他躺在地下/用它看着外面的/滚滚红尘/一群又一群的忙人/当作消遣”(《井》)。这首诗一开始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现实场景——低头看井,但诗人看出花样来了,想象得以发挥,隐士登场,世上忙碌的人成为了这出人生之戏的道具。我们从刘川的诗中可以联想到很多奇特的现场,《走来走去的鸟》是动物之诗,《主子一驾到,金秋就来临》是联想之诗,都可还原成现实。刘川的诗大都是短制,急促,干净,利索,直抒胸臆,不拖泥带水,这与诗人超强的捕捉力有关。“我心里有鬼/但不知如何/将其逼出来/也许是自己/舍不得吧/没有了这个鬼/我不就成/一座空坟了”,这首诗题为《也许人都是这样的》,此一戏谑的解构妙极,诗人想必写出了多数人的“心怀鬼胎”,一种释放的诗意,瞬间跃然纸上。
  现在越来越多成熟的诗人发现了传统的优势,返身求助于古典,这不再是简单的保守之举,而是成了一种常态。第三期推荐的女诗人宋晓杰,其诗作就是在现代性的表达中蕴含着宏阔的古意,有的直接取材于经典诗词,有的虽写当下经验,但在修辞上也趋于雅致、深邃,看得出古典熏陶之意。当诗人化用了王维的《渭城曲》,一首《阳关三叠》起始就一阵古意袭来,读完后却多是困惑和追问,“陷得太深了,无法自拔/遥迢征途,苍茫如幕/斯人已绝尘而去,从此/天涯不过是月亮和爱人的别称”,这种感悟虽非大痛苦,但也属彻悟后的惋惜。如何自救?诗人敞开了自己,用所有铺排的意象罗列,完成一次华丽的转身,而这也是一种风格。那首《在江油,写给李白》,也是诗人与李白隔空对话的结晶,虔诚,饱满,大气,不像是女诗人的笔法,但又确属女诗人所为,这样一种阅读感受的错位,其实也是误读的体现。女诗人同样可以写出中性的大气象之诗,只要有足够的底蕴和积累,超越并不是奇迹。宋晓杰的转型写作,当为女诗人的典范,从幽闭的呐喊中走出来,给自己一个更大的精神空间,哪怕进山去感受一下“夜风景”,也能从对自然的领受里获取不一样的硬朗诗意。
  从第四期推荐的诗作来看,翟永明似已完全转型,看不到以前那密集的意象联展了,也无多少幽暗的独白了,她现在是要敞开心扉与外界对话,只是语感还在,女性精神还在。一组诗中,她大多还在谈女人,这是不是一种宿命?或惯性使然?面对写了这么多年的主题,写什么是一方面,而如何写则变得更重要。读《酷咖啡馆》,我们似乎能找到当年诗人女性主义写作的影子,但那回环重复的节奏,让诗更明晰清澈了。令人敬佩的是,自新世纪以来,翟永明介入时代与现实的写作,有一股正气渗透在字里行间,颇让人期待。“邪恶的成人/藏在未发育的儿童体内/于是更加邪恶//天真的成人/藏在历经沧桑的面孔后/于是更天真//邪恶和天真/有时像双胞胎/有着同样的表情/邪恶和天真//大多数成人都想留住青春/大多数儿童都急于成人/这一切只源于苹果熟了/落叶烂了  月亮瘦了/病人醒人/或者/天变高了/也许  是变矮了”,这首《成人或儿童》或许是诗人对某个具体事件的有感而发,从个人经验到公共感怀,表达干脆、有力,且带着批判之意,尖锐的言说,直抵人世的本质。翟永明的书写一直是有质感的,早期以女性主义命题进入我们的视野,如今她所呈现的是一种综合的美学,在语言创新的基础上作思想的求索,越过轻飘的感觉,始得厚重的境界,此乃诗之大道。
  江非这些年一直执著于抒情,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抒情并不可耻,它反倒是对功利化现实的逆袭,而且诗人逆袭得很决绝,很无畏,一种坚守让他立住了。从平墩湖的地域书写到更广阔的人生主题,他一路走得低调而淡然,但内心始终涌动着诗情,如此看来,他已没有退路,索性将自己放得更开了,竟然冒险劝起了尼采:“不要疯疯癫癫的/抱着一匹马头哭/妹妹让你晒太阳/你就抱着一床毛毯/老老实实的到阳台上来吧//查拉图斯特拉有什么好的/那是一块毛玻璃/权力意志有什么好的/那是一包玻璃渣子”(《安慰尼采》),言说看似戏谑,其实也有诗人严肃的人生思考在里面,这日常人生与哲学人生的对峙,只有矛盾、困惑和疑难能将这二者的张力在诗中激发出来,以构成笔底的波澜。《长颈鹿》和《让我摸摸你》在天真的诉说中直白其心,更像是成人的童话;《今晚》的倾诉,不是独白,而是一场关于冥想的对话,天马行空,无所不能,收回来时,依旧呈现温润之意。在对江非长期的跟踪阅读里,我感同身受于他对入心写作的理解,再次读到他冒险的尝试之作,带着戏剧化的丰富和复杂,确给人一种欣喜之感,毕竟那是他诗歌的另一种品质和维度。
  阿翔的诗,因其独特,总能让人一读就寻出他的味道,如灵魂出窍般的神经质,字里行间满是跳跃感、陌生化,读之不知所措,但又欲罢不能。诗可以这样写吗?或许常有人问,但诗为什么不能这样写呢?作为自由精神的载体,诗本无一定之规,阿翔这样的个性写作,也算是一种独创。“真正的时间流出时间,舌尖上的毒,继续不舍昼夜/如果戏仿,很容易被道德胶着。而我还得住下去/忍受太多的货币,努力懂得贫穷的弯曲”(《纪念诗》),这是最典型的阿翔风格,不是靠意象铺排来营造诗意,而是以情绪拼接来将诗意往前推,带着你走,然后我们被牵引着寻找可能没有终点的结局。谁说莫明其妙不能成为诗的着力点呢?阿翔就以他的《焚诗》证明了此点:“实际上,一首诗不过是/把新闻顺理成章,并以冷眼旁观掠过混乱不堪的迟暮”,目的终于明确了,诗可以是现实,也可以是理想,还可以是融合二者的白日梦。阿翔的诗歌写作,能在及物与不及物之间自由切换,其最终给我们留下的,更多的还是困惑,而困惑又正是诗意的源泉。阿翔有效地利用了自己的困惑,并将其转换成了创造的自觉。
  六位诗人,行走在六条通往不同诗歌风格的路上,或出口成章,或涉笔成趣,他们中大部分诗人都有这样的能力,且都形成了各自的独特性,在诗坛也不乏影响力,但独特性和影响力的背后,有追求的诗人同样会面临自我突围的困境。其实,对于很多诗龄超过十年的诗人来说,写作一旦越过了基本的修辞,就要进一步挖掘思想的再创造了。尤其是翟永明和宋晓杰这两位女诗人,早已走出了青春书写的稚嫩,再进行持续性写作,就已不是“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小情绪了,而是如何让自己的诗更具穿透力。除了在字句上给人耳目一新的观感之外,精神上还有没有向下深入的可能?也即是我前面所言的力量感和思想性,这两个衡量标准,说出来容易,但实践起来,也会是一场艰难的行动。寻找有冒险意识和创造潜力的诗人,挖掘有精神重量的作品,这不仅是诗人们要考虑的问题,可能也是杂志这一栏目所面对的挑战。

    作者简介:刘波,1978年生,文学博士,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在《南方文坛》、《文艺评论》、《当代作家评论》等刊发表评论文章多篇,出版有专著《“第三代”诗歌研究》、《当代诗坛“刀锋”透视》等。




游走于日常与历史之间

●马春光

      “我永远无法像男人那样去获得后天的深刻,我的优势只能源于生命本身。”翟永明的这句话与其说是一种谦逊,不如说是对自己诗学观念的自信。正是这种“源于生命本身”的诗学使得翟永明在近30年的诗坛占据重要地位。作为女性诗歌的代言人,翟永明新世纪以来的诗歌创作趋于日常化,诗歌的可读性增强。“她以隐忍的陈述置换激越的独白,以戏剧性的结构减缓抒情的疼痛,以精警的表达质询现代的迷思,在历史与当下、古典与现代之间,不断调校自己与世界的距离,既悠游于词语的森林,亦内敛地发声,并忠直地指认存在的现状。”(2013年第11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翟永明的颁奖词)这段话精准地指认了翟永明诗歌创作的转型,但如果潜心研读翟永明新近的作品,则会发现她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诗歌中有一成不变的内核,这一内核标示了她的诗歌断裂之外的“承续性”——这正是一个优秀诗人所应该秉持的。在这组诗歌中,翟永明对“女人”、“身体”的关注仍在持续,甚至更为强烈、内在。“女性”作为一个诗歌主题,必然会在新的历史语境下凸显新的问题,怎样在新的语境下用一种稍显冷静的表达方式指认女性的生存,是翟永明在这组诗歌中要探寻的,而这种探寻正是通过“身体”得以完成,恰如她这组诗的题目所彰显的:怎样的必然在我们的身体中?翟永明在《微醉忆丹鸿》中说,“肉体是一个问题”,她总是能给我们提供卓异的身体体验,如《退潮》:
  过去、现在和将来
  都有人感受到无名的痛楚
  漂浮在体内  像刚烘热的鸡蛋
  缓缓凸起   又在盘中下沉
  《成人或儿童》则发展了一种身体掩藏之下的善与恶、青与熟的悖论:
  邪恶的成人
  藏在未发育的儿童体内
  于是更加邪恶
  
  天真的成人
  藏在历经沧桑的面孔后
  于是更天真
  翟永明笔下的女性身体,往往涌现出一种被压抑的激情,“此时我听见那笑声的穿透力/如同身体爆开一枚燃烧弹”,“心脏从来就难以支持/爆破般的呼吸”,这其实准确地揭示了女性内在生命的感性特质。翟永明的意义在于,她从来都不是站在“他者”的角度去观照女性,而是从内在的感觉去体验女性,因此对女性的生命激情、痛与疼体会得更加透彻。不管是正常状态下的日常体悟,还是醉酒状态下的激情体悟,抑或是面对异性时的那些高峰体验,诗人总能准确地进行拿捏,而这种弃绝“观看式”的书写方式,正是在新的语境下真正植入女性生存内部、发现女性生存“噬心主题”的可靠路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翟永明有以下的感悟:“那些香水  值得用泪液提取”。诗歌何尝不是这样,翟永明的很大部分诗歌之所以持久地震撼我们,正是因为它们是“用泪液提取”的结晶。《酷咖啡馆》中叙述的三种女性(为男人拭笔研墨的红颜,伏在男人脚下小鸟依人的红颜,围着男人话题转、人云亦云的红颜)正是失去独立人格的女性,诗人通过三个女人的谈话对她们的否定,隐现的是对女性独立人格的呼唤与发现。
  与翟永明述写日常生活中的女性不同,宋晓杰在《夜风景》组诗中把触角深入了历史,进而在对历史的回溯与探寻中发掘来自内在生命、来自精神的重量,这份重量恰恰是在最原初的意义上对诗歌和诗人的追认:
  如果是植物,就做青莲
  如果是众神的黄昏,就做陨石
  如果做人,就做诗人——似坚硬的惊堂木
  几个字,足以为社稷和黎民
  提醒,压惊——
  在对李白的“穿越”式想象中,诗人了无痕迹地夹杂了对自我身份的审视以及对诗歌之重的强调。事实上,当下诗歌对历史的想象与承担愈来愈“轻”,而宋晓杰不论是在语言还是在内容上,都彰显了诗歌以及诗人的重量。宋晓杰这种通过历史人物对历史的想象,正是一种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力的自由施展,“从个体主体性出发,以独立的精神姿态和话语方式,去处理我们的生存、历史和个体生命中的问题。” (陈超:《先锋诗歌20 年:想象力方式的转换》)这种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可以是“夜风景”引发的诗意想象,“耕牛遍地,白鸽翩跹,恋人相拥”,在一片古典的田园意象堆积中,建构对日常世界的美好想象;也可以是由古典名曲所展开的故国之思,“如蜿蜒的砖石,匍匐、绵延/在大地上绘就波峰浪谷的生命图腾/这一万里的山河和日月/满满当当,没有卷边儿和缩水/便是完完整整的祖国!”,在一阵乐曲中展开的辽阔之思,境界开阔,精神闪烁,宋晓杰总是能在对日常事物的诗性观照中发掘它们背后极为深厚的历史内涵,而这种历史又恰恰为当下的现实提供了某种参照,在一种内溯的意识探寻中,追问生命、历史、人生最原初的美好。
  这份精神的重量在干海兵的诗歌中同样清晰可见,只不过他的诗歌更加显豁地浸透着对自然和人事的悲悯意识,在这组以西部景观为意象的诗歌中,诗人对众生万物灌注着他的悲悯之情,它是嘉峪关外躺着的一块石头,是佛教信仰中的六字真言,还是远方此起彼伏的乌鸦。值得注意的是,干海兵诗歌写作的时空穿插术愈发变得娴熟,这样一种任意穿插于历史轮回之间的能力,不仅极大地拓展了诗歌的表达空间和审美张力,而且赋予他的诗歌一种更加驳杂丰富的整体风格:
  我是你被风吹远的一粒麦子,乡村的水分
  在每一条更远更远的路上流失
  我带着你的皮肤、血液、日渐松碎的骨头
  顺水而去,找到陌生的亲人
  此刻,他们在打磨基因,找出你少女时
  一夜未眠的鞋子
  干海兵的诗歌还鲜明地体现为一种“行走的诗学”,行走于时间和空间中,获得观照世界的独特角度。这里既有时光的悄然逝去:“船带着暗伤,让青春成为一根动荡的白发/你在划,在时光的裂隙中一次一次老去”;也有广袤空间中的自我影像:“一块石头醉在西域的疾风中”。和宋晓杰相似的是,干海兵同样在“风景”中展开对生命的思考,并因为对生命与诗歌的双重承担意识而使得诗歌有一种特殊的重量。
  如果说干海兵、宋晓杰的诗歌言说有一种无言之重,那么刘川、江非的诗歌中,则浸透着几分轻盈。所谓的重,其实主要是语气的沉重,是一种寄托之重,而所谓的轻,则是口气和叙述的轻,轻与重,只是诗歌表达的不同方式,在对一些根本问题的表达上则存在内在一致性。刘川的组诗《大街上》善于在一种漫不经意、稍显诙谐的反讽语气中,准确地刺透生活本身的荒诞和无奈。在《夜斗士》中,诗人为我们设置了一个极富对比性的场景,“我”的郑重与认真招来的是蚊虫,其实这种暗夜斗士的情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鲁迅《野草》中叙述的种种场景,铁屋子中的“我”企图搏击黑暗,但很快地陷入“无物之阵”,严肃与郑重的动机立即被无聊、虚无消解,世界呈现出无比荒诞的一面。暗夜与蚊虫,这也是李金发曾经在诗歌中着力叙述的,“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越此短墙之角,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实际上,刘川的诗歌更多戏谑的成分,因而也更加贴近我们生活其中的现实。在这组诗歌中,一些奇特、机智的想象频频出现,展示了诗人惊人的想象力和发现事物独特审美内涵的能力。譬如,诗人把“井”比喻成单筒望远镜,把墓碑比喻成硬盘,都是在试图恰切地黏合飞速发展的现实和人类生存所依赖的一些恒定因素的关系。“井底之蛙”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文化历史积淀的成语,自然塑造着人们对“井”的惯常看法,而诗人则恰恰把这一切颠倒过来,井底的隐士把看外面的忙人当做消遣,视角的独特和思维的敏锐,正是诗人通过诗歌的望远镜所发现的独特风景,在不动声色中,完成了对当下生存的某种洞察,同时对历史、社会成见构成了一定意义的颠覆。
  移居海南后,江非的创作风格发生了一些转变,江非的书写对象变得更加广泛,其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的功力日益增强,而江非无疑又是好学的,他日渐宏厚的知识积累为他的写作增加了力量,这种力量使得他可以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审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对自我的审视也更加犀利:
  如今除了抚摸,我已经一无所有
  抚摸就是一头温柔的动物
  我把它养在我的手心里
  这样的动物在夜晚走近你的门口时
  它的眼里没有别的
  只有柔情和在孤独时与人类的片刻凝视
  尽管书写的范围逐渐扩大,但江非的诗歌语言与形式却是在做着无限的减法,形式可以再简单一点,语言尽量再纯粹一些,江非的一些短诗晶莹剔透,如抚慰心灵的小夜曲,给人以无限的清澈感,就像这首《给马年》:
  我期望你是一匹欢快的小马
  给我幸福和安慰
  
  你有一个美丽的马头
  也有一个漂亮的马尾
  
  犹如一本安详的小词典
  安静地放在我的桌子上
  这正是江非走向成熟的体现,昔日平墩湖上的年轻人已到不惑之年,他告别了那个精神原乡,而抵达生存的更深处,不管是作为诗人的江非,还是江非的诗歌,都在面对命运时获得了一种纯粹的质感,这或许正是江非所追求的:“世界的洗涮/就是让纯粹的人变得更加纯粹”。在这份“纯粹”中,诗人更加容易抵达生存的真相,而这种真相藏匿在“孤独”中,这种孤独所指向的,是“报着一只马头哭”的尼采,是在非洲吃树叶的孤独的少女,是“今晚的天空”,实际上,正是在孤独时与灵魂自我的不断对话,牵引出对生存真相的不断发掘。
  正如70后学者霍俊明所言,“当70后一代人渐渐过了而立之年向不惑之年走近的时候,黑暗中门缝里透露出来的依稀的灯光让他们不能不集体地面对往事、回首乡村、反观来路,而越是在物欲化的城市里,这种回望的姿势越是频繁而深入。” (霍俊明:《尴尬的一代——70后诗歌研究》)这种回望的姿势在70后诗人的近作中愈发深入,并在总体上取得一种“终极”的探寻意识,“如果我扭头往回走/把从出生到今天走过的路/再走回去/死亡那一刻,能否正好找到/出生时/母亲的襁褓和一只接生用的干净木盆呢”,与刘川不同,江非则是一声喟叹,“想起临沂/那里是回不去了”;而阿翔则进行隐喻化书写,“中年的摇篮,插满深紫和金黄,荡漾着身上的旧祖国。”“中年的摇篮”恰切地道出了70后诗人的某种心境。人到中年,除了对生命更深刻的领悟,还有不断增长的诗歌技艺,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只有不断地提升语言炼金术,才能增强诗歌自身的艺术性。70后诗人对诗歌语言进行着继续不断的探索,正是在这一探索过程中,不断地刷新对这个世界以及诗歌本身的认识。”实际上,一首诗不过是/把新闻顺理成章,并以冷眼旁观掠过混乱不堪的迟暮”,这其中浸透着几分所谓中年的警醒,但警醒之余又不乏悖论与反讽,正是这种张力释放了诗歌的表达空间。

作者: 红尘过客    时间: 2014-5-31 20:56

作者: 剑胆琴心    时间: 2014-5-31 21:18
问候杨老师,拜读大作,祝福老师端午节快乐!拿来慢慢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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