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大树》
作者
皮旦
创作时间
2004年12月8日
推介词
他是2003年3月15日诞生的垃圾诗派创立人,写有《垃圾派宣言》81条;
创立崇低思想和垃圾(派)三原则,在诗坛虽难免引起争议,但无疑具有革命性意义。
在崇低思想发展的基础上,2005年底,皮旦形成新思想,主张反理念、反现状、反方向。
他不仅有垃圾派理论研究也有垃圾派诗歌的写作实践。
白鸦认为:可以说,《大树》是皮旦以一篇诗歌文本的方式发表的诗学观,这才是皮旦关于垃圾派诗学理念的本意,可惜的是,在垃圾派除了皮旦自己,没有人能偶真正理解。
重读
1、尚飞鹏文:诗人皮旦 铁证如山
2、小月亮(盛紫霄):也来说说皮旦的《大树》诗
3、看山忘水:也谈谈皮旦的诗《大树》
4、徐乡愁:读皮旦的《大树》
5、马杰(墨微):谈皮旦《大树》常态语言的变态诗意
6、刘幼民:论皮旦的《大树》
7、委鬼走召:论皮旦的“低叙事诗学”
8、何均:饶舌的美学和“这一个”
9、张无为:《大树》之于经典、流派解读
风之子:精神的象征(存目)
子青悠然:一棵大树可能指向的人的线性思考(存目)
吴谨:《大树》的思辨(存目)
推介时间
2014年9月12日
大树
皮旦
这就是它∶附近没有比它更大的树,它是大树
它是这里最大的树
有比它高的树,河这边就有一棵
它在河那边。河那边它不远的地方也有一棵
但仅仅比它高不行,高不等于大
与它们相比它从来也没有小过,它一直大
一直作为大树存在
这是事实。附近没有哪一棵树大到可以取代这个事实
远一些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
反正附近没有,反正方圆三千里以内没有
方圆三千里以内都算附近
方圆三千里也就是往南三千里,往北三千里
往东三千里,往西三千里
不用说有比它粗的树,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
一直往西,距离它三百里零三尺就有一棵
从底到上都比它粗
仅仅比它粗同样不行,粗也不等于大
它是大树,它在那里站着
它仿佛在说,大就是大,大才等于大
老也不等于大。比它老的树数也数不清,远近都有
仅仅比它老也不行。老甚至更不等于大
1、诗人皮旦 铁证如山
——从《大树》说起
尚飞鹏文
《大树》是皮旦先生创作的一首短诗。
这首诗,集语言,哲理,象征等于一体,包括抒情,意境、隐喻都能有机的结合在一个整体之中。总体意象深厚而宽广,境界高远,并且有不确定的模糊概念,根据我的经验,可以确定,它是一首难得的好诗。
《大树》不同于其它好诗,因为它更具有鲜明的超越现实的特征,更不能按常规的方式评论。我敢肯定,这首诗写作之前,一定没有事先构思,或者连预感都没有。我们知道,诗歌的产生从来就不是事先做个策划,然后按照文案的规定写作,由其短诗,是一种灵感的闪烁,是神赏赐的曙光,《大树》的诞生应该如此。
关于《大树》中的大。
大不是真的大,再大也大不过天地。大是相对的,鸽子比蝴蝶大。姚明高大,站在黄河大峡谷也就蚂蚁一般。大树有多大,再大也打不过视觉,不一定真的大,大是精神气象,生命气场,大是用来容纳更多的智慧,以便在整个生命过程中良性循环。真正的大,也不是世俗认为的有多少权势和财富。大在于心,心大则胸怀开阔,干大事者并非惊天动地,对于诗人而言,大就是想象的能力,没有想象力的诗人,不知道大的意义。大树的根系向下深入,向大地的内部延伸,大树的树冠向上高举,通往天梯,大树上下同时展开至极限,这就是《大树》的最低和最高。所谓连接地气与天灵,是《大树》自然风貌与天地交合的象征。
《大树》就是大树,《大树》也可以不是大树。。
艺术的《大树》就不是大树,大树也是不存在的。《大树》是一个虚拟的物体,作者是用有的存在,来阐释无的空间。这颗树的方圆三千里,没有像它一样的大树。如果说是三千公里(作者没有写公里还是华里)的话,可以断定在中国的国土上再没有这样的大树。三千里就是一个比喻,实际上就是全世界也就有这么一颗大树。这颗大树即不是因为高而大,也不是因为粗而大,更不是因为老而大。哪是因为什么而大呢?作者说:“大就是大,大才等于大”。这里的大可以是没有,也可以是无限,大到极限就是无,无又是有,大到无处不在,大到你抓不到它,因为太大,就像地平线,就像天。这就是《大树》的另一层哲学意义。
《大树》的先锋与创新意义。
皮旦的诗有其独特的节奏,哪怕是重复自己,也会走出新的脚印。一个人不可能天天创新,也不可能改变世界什么,而是善于改变自己对事物的不同感知。一个真正优秀的诗人,可能一世不被人理解、可能会伤害到自尊,也许你不会在乎这些,因为在你心里有一个更高的目标,即使这个目标是虚妄的,你也会相信它的存在,非凡的人往往如此。对现实而言,这个非凡的人就是疯子,甚至是白痴,大家取笑的对象。可是上帝在寻找这个疯子,因为他是上帝的情人,人类需要的诗人。皮旦就是这样的人,真正的诗人就是这样的人。
《大树》什么也不是,大树就是一首诗。
大树就站在那里,要不是刮风下雨,大树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智若愚。大美是无声无息的,天空说自己大了吗,土地说自己大了吗?我们不说,太阳也不说,我们是一面镜子,把太阳的反光折射到阴暗处,让这些地方也获得温暖,皮旦就是这样的人。
中国诗人多,好诗人并不多,追逐名利的多,用生命写作的不多,鼠目寸光者多,胸怀大志的不多,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皮旦的诗饱满,丰富、多元、由其《大树》有交响性因素:所谓交响就是两个旋律以上,同时演奏的音乐主题,也叫复调。皮旦的诗看似天衣无缝,实际又好像漏洞百出,我把漏洞百出叫做一首好诗的排气孔,就像房间里如果没有换气扇,人就会闷死一样,诗也是一个道理,它必须是流动的,正在进行的状态才是好诗,《大树》就是这样的诗,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大树》很大,一时看不清,就像地球,得慢慢认识。
皮旦先生的诗,我看到的并不多,只要看到,就要停下来思考,我们要这样的诗。皮旦不是为诗歌活着的诗人,因为他本身就是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有的人天天炒作自己,即使在这个错误的时代,赢得了某些荣誉也是白搭,因为他们全是假的。皮旦的诗是沉重的,锋利的,真实的,天下没有比真实更可贵的东西了。好人写好诗,好诗就是硬道理:《大树》在此,诗人皮旦,铁证如山!
一个优秀诗人,不可能在一篇短文里论述详尽,留下更多的空白,让后人评述吧!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13 16:41)
2、也来说说皮旦的《大树》诗
小月亮(盛紫霄)
伟大的老头子就是皮旦,自从老头子写出惊世骇俗的《垃圾派宣言》,在北京评论成立垃圾派开始,就成为我心目中伟大诗人的形象。有一段时间,我崇拜皮旦,还给老头子写赞美诗,(我相信,当时我完全是情不自禁),后来,皮旦严厉地说,我的赞美诗,几乎影响到他家庭生活的和睦,这时,我才停止对他的赞美。但是,皮旦是伟大的,是我诗歌思想和行为的导师,这一点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
近来,中国诗歌流派网弄了一个征集皮旦的《大树》诗的评论,结果没有几个人做出系统深刻的点评,大家只是三言两语说说而已,冷清的气氛也让皮旦发出“过于喧嚣的孤独”的感慨。我后来把那个帖子转到中国先锋诗歌导报,也没有人做评论。昨天,我去皮旦的博客看,发现已有三个人写了关于皮旦《大树》诗的点评,贴在皮旦的博客上,它们的作者一个是徐乡愁,一个是云经立,一个是刘幼民。徐乡愁我知道,刘幼民我也了解,云经立对皮旦诗的点评,我能够接受。在这三位诗人中,我认为刘幼民懂得皮旦这个人,云经立懂得皮旦的诗,而徐乡愁对皮旦一无所知。读徐乡愁写给皮旦的诗歌点评时,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当初成立垃圾派的时候,老头子的垃圾派理论尽管有高瞻远瞩之风,但是,垃圾派理论的推动者实际上却是徐乡愁,因为徐乡愁是《垃圾派创刊号》的执行主编,还是垃圾派网刊的具体编辑。当时的徐乡愁不但不理解老头子的垃圾派理论,还歪曲了老头子的垃圾派理论,在《垃圾派创刊号》里,有许多徐乡愁谈垃圾派的话。在我眼里,从思想上看:徐乡愁俗,老头子神;从诗艺上看:徐乡愁低,老头子高。因为,徐乡愁主导了垃圾派,这是后来垃圾派成为诗坛脏乱差的根本原因。现在看看徐乡愁对皮旦《大树》诗的点评:
“《大树》应该是一首象征诗,大树象征一个自卑自大或者自信自足的国家,象征一个民族,一个单位,一个流派或者一个人。不对,这首诗,不但喻体没有出现,连本体也没有出现(不算)。再说连第三代早就‘拒绝隐喻’了,更不要说垃圾派。我个人也觉得“象征”手法的诗太‘作’,最不值得一读,一读就不安逸。”
“ 那么这首《大树》可以定位成一首废话诗,作者故意绕来绕去,‘废话’连篇,最后作者什么也没有说。同样不对,‘废话诗’是把语言的工具性降为零,是对‘官话’‘套话’‘大话’‘假话’‘空话’的反讽和对诗坛‘伪抒情’‘滥抒情’‘热抒情’的矫正。”
“这个作品同样不是垃圾诗,垃圾派的宗旨大家都清楚,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是。那么《大树》到底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其实在这首诗中,大树不是大的树,这里的大,不是形容词,它压根就不想像“高”“粗”“老”那样的词去修饰别人,它只想跟树合抱在一起。”
在徐乡愁眼里,皮旦的这首《大树》诗,不是象征诗,也不是废话诗,更不是垃圾派诗了,好象什么意义也没有。徐乡愁这样点评皮旦的诗,人们会感到意外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徐乡愁最为骄傲,死死抓住不放的,就是自己身上的垃圾派标签,而垃圾派理论,却属于老头子(皮旦)。从徐乡愁谈皮旦的诗看,徐乡愁和老头子的思想是彻底分裂的,徐乡愁和皮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因此徐乡愁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皮旦的垃圾派理论的,他以前所理解的垃圾派,是和老头子的垃圾派完全背道而驰的。关于皮旦的垃圾派理论,我在开办中国先锋诗歌导报论坛时想:老头子说垃圾派诗的形式,可以是精雕细刻的,也可以是玲珑剔透的,那么这样的诗,我应该能在论坛上找到。后来,在中国先锋诗歌导报论坛,我除过坚持老头子的垃圾派理论,还在形式和语言上要求有个性,中国先锋诗歌导报论坛办成功了,老头子的垃圾派理论在实践中得到了检验,我们用事实说明了:老头子的垃圾派理论是先锋的诗歌理论,是适合我们这个时代,具有时代特点的诗歌理论。
说起皮旦的诗《大树》,我觉得这首诗和他的其它诗一样,都是他的精神和思想的写照。皮旦本人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勇敢无畏的开拓者、创造者,实践者,说明白一些,他就是他的垃圾派理论里说的最大的垃圾人。那样的垃圾人,我后来在中国先锋诗歌导报论坛里收集了很多,比如尚飞鹏、刘幼民、祁俊清,阴阳贵,俗子、符海英等等,他们都是为了理想,奋不顾身、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人。皮旦的《大树》诗,在语言上用的是口语写作,在感情上非常真诚,叙说的态度又很认真,因此他的这首诗是耐人寻味的,是魅力四射的。可是从内容上分析,这首诗却是一首赞美诗,是一首对理想和美和爱的赞美,是理想主义者的内心表白。当我们读这首诗时,我们能感到写这首诗的源在什么地方,那就是诗人看见了令他震撼的大和美,这个大有可能是一个伟大的人,一段了不起的历史,或者一种思想,也有可能是一座山什么的,总的来说,在诗人眼里这个大和美非常了不起,他想赞美,想热情洋溢地赞美,于是,写这首诗的冲动和灵感来了。在诗里皮旦这样写那棵大树:
“这就是它,附近没有比它更大的树”
“仅仅比它高不行,高不等于大
与它们相比它从来也没有小过,它一直大
一直作为大树存在”
“反正附近没有,反正方圆三千里以内没有
方圆三千里以内都算附近
方圆三千里也就是往南三千里,往北三千里
往东三千里,往西三千里”
通读皮旦的《大树》诗,我们只知道他在说大树的大,除过大,他好象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皮旦这首诗的闪光点,就是他反复说大字,用了很多的笔墨,将那个大具体化,深入化,细致化,让人人都明白,他说的大确实是大,是真的大,一点也不虚假。当皮旦这样刻画大树,描写大树的时候,在读者心里,皮旦的大树就是非常美的大树了,甚至能震撼人心,让人向往了。我相信,许多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看了他的《大树》诗,一定会在心里暗暗想:也许我就是皮旦说的那棵大树吧?我想我的所作所为,我的大爱,一定让人们感觉到了。可是,皮旦在写这首诗时,仅仅是在说自己看见的大,是不是还有一种沾沾自喜的自我欣赏在内,别人就不知道了。可是,皮旦能通过诗歌,将自己的感受写出来,让别人产生了共鸣,还诱发了某种对美好事物的无限想象,这让人不得不说:皮旦是写诗的高手,功夫老道,无人能比。因此我经常说:老头子就是老头子,非常伟大,非常了不起,读皮旦的诗,是一种享受。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9 15:14)
3、也谈谈皮旦的诗《大树》
看山忘水
对皮蛋这首《大树》的讨论集中在是否为垃圾派代表作上,即其创作是否符合垃圾派诗观,文本具有多大的代表性。白鸦将其作为皮蛋的两首代表作,且推崇到“诗歌文本的方式发表的诗学观”、“皮旦关于垃圾派诗学理念的本意”的垃圾派再确证、再澄清高度,而言其“在垃圾派除了皮旦自己,没有人能偶真正理解”,也就有了垃圾派谁才是正宗的意味。垃圾派另一位核心人物,也是将垃圾派影响力发挥到极致的诗人徐乡愁则持明确的反对意见:这个作品同样不是垃圾诗,垃圾派的宗旨大家都清楚,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是。围绕此诗发生的争议和讨论似乎已超出了诗本身,好在讨论也是文本现场指证方式进行的,与其它火药味十足的“诗歌纷争”有别,倒显得有些温文尔雅。
从垃圾派“三原则”看,《大树》就不具有第一条的“崇低”、“向下”性。诗围绕对大树的自清以自在问题,采用了类似索绪尔语言学的方法,利用一系列“排他性”策略来划定边界;“树”被放在括号里,或者说只为形象性表述(机理)而设置,而要言何为“大”,非高、非老、非粗,旨在指认“大就是大”,不是别的属性替代物。
作为诗创作来看,反隐喻从“第三代”就开始了,本诗历史意义上成为一种沿用;从反语意角度看,韩东的《大雁塔》更在前面,也不具有探索性意义。——探索已被当代诗人们玩翻天了,掘地三尺,再无新大陆可发现。但诗创作本质上并不要求“不搭界”,任何诗人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完全独立范围。优秀的诗人大都具有超凡的汲取古今中外养分,集天体灵气,日月精华能力(有时这种能力被称为天才),来成就其优秀作品。因而从“大树”这个题材的诗歌表现方面看,是首相当不错的诗。对这个“非隐喻”文本,甚至你无法排除传统的语意阅读,作为客观文本在读者那里完全可以寻求语意、“言外之意”,将你的抒写方式当作张力空间生成方式,去添加语意。韩东可以说《大雁塔》什么语意都没有,读者可以说你是带着观念上去的,同各种观念发生了一次交锋简单表态然后又下来的;无即是有,无不过是有的一种存在方式。读者那里的阅读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换位阅读”,按流派主张去按图索骥。也没有哪个严肃批评家像我们当代诗坛评论家(所谓“标准读者”)去做一番失去自我(阅读本体独立性)的换位,彼此推波助澜互相制造影响力。在流派热点的诗时代,诗歌评论家们成了附庸、帮闲,仰仗流派的助推和解读身份来获得话语权。
读这首诗可以让头脑干净一下,阅读中自动清除常识、习见,获得一种空明的放松感、释放感,从这个角度看本诗也有后现代意味,反核心,反权威,反习见,其中还有反理性成分(词典义,一般思维方式),可是我们大可不必去按照后现代主义诗观去阅读本诗,因其演进过程正是借助于理性,并不“放浪”、“粗糙”(垃圾派三原则之一),有点类似博尔赫斯的哲思诡辩策略,读者在阅读时也就必然以理性去接受。
据上所言,本诗并非垃圾派的纯粹代表作,不具有流派观点的集中体现。文本是客观的的,任何外在言说都无足轻重,不具有权威性,即便诗人皮蛋本人来就此诗做出声明。强粘在作品上的标签是外在物,也并不牢靠。
长久以来,我们诗坛的创作看似自由,却枷锁重重,集中体现在流派诗人为“守成”而画地为牢,而“扩土”又乏力,使创作陷入尴尬境地,浪费了诗歌才分。诗之外的谋求也是对诗的限制,对诗人天赋的束缚,这点在我们名大于诗的功利规制下更为严重。
于 2014.8.9第一稿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9 11:47)
4、读皮旦的《大树》
徐乡愁
《大树》应该是一首象征诗,大树象征一个自卑自大或者自信自足的国家,象征一个民族,一个单位,一个流派或者一个人。不对,这首诗,不但喻体没有出现,连本体也没有出现(不算)。再说连第三代早就“拒绝隐喻”了,更不要说垃圾派。我个人也觉得“象征”手法的诗太“作”,最不值得一读,一读就不安逸。“朦胧诗”时代,他们主要用“象征”的手法(顾城除外),但他们有他们的特殊的时代背景,思想和艺术禁锢太多,实在没有办法,写诗只有象征。好在后来第三代的韩东于坚们对他们进行了最强烈的反拨。现在如果哪个诗人还在使用象征手法,就好比朦胧诗年代的人还在写大跃进时代的那种诗。
那么这首《大树》可以定位成一首废话诗,作者故意绕来绕去,“废话”连篇,最后作者什么也没有说。同样不对,“废话诗”是把语言的工具性降为零,是对“官话”“套话”“大话”“假话”“空话”的反讽和对诗坛“伪抒情”“滥抒情”“热抒情”的矫正。虽然“垃圾派”诗群与“废话派”诗群的交往和关系要远远多于跟“下半身”诗群,但“垃圾派”与“废话派”的作品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创作宗旨和方向不一样,他们是平行的,从来没有交叉过,也没有那个成员的创作脚踏两条船。请读者擦亮眼睛,这个《大树》不是“垃圾派”与“废话派”的“杂交水稻”,甚至一点影响也没有。
这个作品同样不是垃圾诗,垃圾派的宗旨大家都清楚,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是。那么《大树》到底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其实在这首诗中,大树不是大的树,这里的大,不是形容词,它压根就不想像“高”“粗”“老”那样的词去修饰别人,它只想跟树合抱在一起。评论家白鸦把《小纸人》和《大树》当成皮旦的代表作,我个人不敢苟同,《小纸人》可以,但《大树》不可以。虽然这首诗不错,皮旦还有很多更好的作品,比如那个《驴叫》《窟窿》《打脸》等等,这才是诗人皮旦最华彩的乐章。
2014.8.8.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9 07:08)
5、谈皮旦《大树》常态语言的变态诗意
马杰(墨微)
咳!咳!咳!这老伯一写诗的既不搞科研,也不做绿化,去计较树的大小干嘛?还那么啰嗦。再说了,那树一没挡他道,二没拦他家风水,是吧?(但我必须承认此诗的思维常态语言表达的逻辑波及到我的思想。)
初读这诗,这是我吐的槽。毋庸置疑,这是首“垃圾派”的经典。何为“垃圾”?“垃圾”亦非废物,亦非废话,是活动的代谢产物,无限循环消耗、产生、利用、非等量、非对称、非对等、非和谐的输出与对抗的排斥定律。
就《大树》而言,是“垃圾”定律的“波及”效应与“对比”效应的表现手法。全诗以“一棵大树”为中心,不断为周边延伸,对比、反复论证、求证。从而达到常态语言的变态诗意效果。
何为常态语言?向下,崇低。但表达必须具备事物客观的真实性、常态思维的逻辑性、推理性、和方向性。
是不是这样的语言诗意就能称之为“垃圾”诗?非也!我认为“垃圾”诗是口语诗的一种,但不是所有诗都能称为“垃圾”诗!
还是那句话,向下!向下!“垃圾”只能向下!没人会把垃圾往天上抛!除非那人有病!《大树》诗意的向下就是最好的印证。总有人把高于事物现实本质的东西高高举起,称之为“诗”。试问高高举起一枚光鲜照人的苹果,把它吃完之后丢弃其核心,那核心就不是苹果的一部分了?它是垃圾?它确实就是“垃圾”!真理的垃圾!但是注意,该“苹果”的外形变了,其“苹果”的特有本质并未改变,它还会开花、结果。抑或成为泥土的养料。你能说那“核心”是“垃圾”么?
这就是我要指出《大树》语言构建的“垃圾”性。“垃圾”性常态语言的变态诗意①。
再来谈谈《大树》“垃圾”定律的“波及”效应。还是那枚被人吃剩丢弃的苹果。其向下垃圾性已十足。被丢弃的“核心”,有人路过遇见便会避开。他的行动自然会影响周边的人。你挤我,我挤他,他挤他。一个“垃圾”的波及效应就这样产生了。这里还涉及一个问题必须指出。波及效应包括定向效应和非定向效应。可以是“多诺米骨牌”效应,能是核心扩散效应,也能是射线多角度折射效应等等。“垃圾”效应绝对包括所有波及效应,但不是所有“波及”效应都能成为“垃圾”式的“波及”效应。还是那句话,必须具备垃圾的本质,向下!向下!
做“垃圾”定律的下一个诗评论证。“比对”效应。《大树》通过一棵到另一棵树的思考,达到了不断波及比对的间接性的诗意效果。依然用那枚被人丢弃的苹果“核心”论证!依然有人路过遇见那个“垃圾”。这次是捡起!周围的人看到了些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与原来的丢弃者相比,所带来的正能量你能反驳吗?你能否定吗?这是垃圾与金子同时存在的客观事实!“垃圾”性,必须真实性!真实性由真假比对得出结论!注:以上论证属“垃圾”定律的“同类同性异形比对效应”。
因为差异,引发思考!
综合以上两个效应结论。“垃圾派”诗歌是有科学理论作为支撑的名门正派。绝非“废话”那么简单!
说是“废话”的人,也是站在“垃圾”学说理论肩膀上说话的人!“垃圾”定律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不用再重复。倘若不懂,我再向下、向下的解释一遍:我们在不断的生产垃圾、排斥着垃圾、无限地与垃圾对抗!垃圾总是无限的产生!有活动就有垃圾!
听懂了么?
《大树》语言布局用的是“垃圾”定律波及效应里的“射线多角度折射效应”和“同类同性异形比对效应”。但此效应并非物理效应、化学效应,而是思维常态语言逻辑把诗意变形的“变态诗意”。
注①:常态语言的变态诗意
(无意象、无虚境、无为的、反美腔、反官腔、反崇高、反矫情、反呻吟的纯粹理性语言产生的间接诗意。)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9 15:30)
6、论皮旦的《大树》
刘幼民
皮旦是中国诗歌垃圾派的创始人。他的垃圾派不是要写垃圾,而是要写出垃圾,拒绝歌功颂德,对“时代”保持敏感。他的著名诗作《大树》很有意思,表面上看,很容易被误认为作者旨在证明大树之大是什么,甚至会以为作者是在狂妄自大,否定高、粗、老的大树地位的最终目的是:老子说它大就是大,没有别人说话的份。
其实,在皮旦眼里,世界如同“臭气冲天的公共厕所”,丑和腐烂,低和下不断发生着。皮旦还将人间称为“垃圾堆”。他的诗主要用的是反讽手段。从此角度阅读,《大树》的意向非常清楚,也无牵强附会之处。大树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象征: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这种典型的中国文化遮诠句式,是中国人就能看的明白,皮旦不是“对传统的突破”,恰恰是对传统中的批判精神予以继承。皮旦如果有心颂扬大树的“大”,大树的英威,那他就是在制造垃圾,而非聚敛每日的垃圾,提炼、加工这些垃圾成为他的诗歌了。
皮旦当然不想做老大,细读诗文,不难发现他看不上大树,总是在讥笑调侃大树,心里并没有大树的地位。颠覆传统的价值观,才是《大树》一诗的正义。我们的自由体诗歌至今都是很幼稚的。究其主要原因,就是诗人缺乏自由精神,没有社会批判力,浑身都是小家子气,只能蔫蔫唧唧无病呻吟。与这些诗人比较,皮旦的诗确实具有强大的现实批判性,常常展示出美与丑,善与恶搏斗的过程。皮旦创立了中国垃圾派,最大的贡献是发现了反叛之美,恰如黄苗子评聂绀弩诗时所说:“用含着眼泪和笑,用轻蔑和嘲讽的态度来深刻留下这个时代的剪影。”
最后说一点,《大树》的写作风格,明显受到佛经的影响,总是在左旋右转、融裁点化之中,层层推进自己的逻辑观点。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 2014-8-4 21:47)
7、论皮旦的“低叙事诗学”
委鬼走召
皮旦先生是“垃圾派”创始人,其理论核心为垃圾(派)三原则。对“低叙事”的概念,皮旦先生并未论及,更勿论所谓“诗学”。但纵观皮旦先生的个人诗学实践,笔者认为,最有总领意义的可说是一个“低”字,最为突出的诗写方式应为先锋叙事。本文兹以“低叙事诗学”为皮旦先生先锋诗学实验的主要概括,并以之阐述皮旦先生诗作的独特表现形态,以及这种实践对新汉诗的诗学本体意义。
一、“低叙事”概说
叙事性在古今中外诗歌中普遍存在。中国传统诗歌的叙事类,自《诗经》《楚辞》以来,历代不乏;但总体而言,抒情为主流。新诗诞生,无论湖畔、新月、浪漫、象征、现代、七月、九叶、中国新诗派……“十七年诗歌”、“朦胧诗”,抒情性均占相对或绝对优势。这种状态,在“第三代”诗潮中,伴随着从意象到口语的语言转向,才实现了从抒情到叙事的逆转。譬如,“莽汉”李亚伟的《中文系》;“他们”韩东、于坚的《有关大雁塔》和《尚义街六号》……等等。90年代以来,诗歌的日常叙事性得到了进一步的强调。正如罗振亚先生所言,不论“知识份子”,还是“民间写作”, “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也惊人地一致”,(诗人们)“基本上不再走象征、隐喻、意象化等现代主义的技术路数……而是大量援引叙事手法入诗歌文本之中”(1)。影响所及,新世纪至今——尤其先锋诗歌领域,诗歌的叙事性得到空前的强化。即使抒情,也往往以“叙事性抒情”的策略实现(2)。2003年,垃圾派产生,主要是对“下半身”以来的及物、向下方向的进一步深化。延续“下半身”以来的及物写作与口语写作,“垃圾派”的创作也多以叙事的形态展开。这在皮旦先生的诗作中表现尤为突出。而“垃圾叙事”最直观显眼的标志,无疑就是叙事的“低下化”了。从皮旦先生的诗作来看,一是叙事对象的低微化:如,流浪汉、驴、乌鸦,等等;二是叙事场景的低污化,如,解剖教室,停尸房、厕所,等等;三是语义指向的低贱化,如,伸出脸让人打并认为“脸就是让人打的”的打脸事件和观念表述,等等。这种低下、低污、低贱的人、物与表意指向,类同先锋小说叙事中的“下位叙事”(3)或“弱智化叙事”(4),构成了“低叙事”最直观的风貌。那么,这种“低叙事”的诗性如何实现,也就是,思想性、技术性、审美性、可读性如何抵达?通过对皮旦先生诗作的研读,窃以为,思想性上,“低叙事”自有其哲学、美学渊源和生命、时代的反思批判意义;艺术性上,它从多角度深化了新汉诗的先锋叙事性,为新汉诗作出了卓有成就的探索和开拓。
二、源远流长:“低叙事”的传承
1、艺术滥觞:庄子的“低叙事”
“低叙事”作为一种文学存在,绝不仅仅是当今的“垃圾派”,而是有着古老、深刻的哲学与美学渊源。老子认为:“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5)(《老子》三十九章),“反者,道之动”( 《老子》四十章))(6)。即,对立的万物万事,往复回返,相通于一。亦如《庄子•秋水》篇中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何贵何贱,是为反衍。”(7)《庄子•知北游》篇中更有一段关于“道在屎溺”的精彩论述:
“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东郭子不应。”(8)
道到哪里?在高处、在低处;在《逍遥游》中斥鷃,《人间世》中的螳螂,《秋水》中的青蛙……在“至人”、“真人”、“圣人”——同样,也在“蝼蚁”,在“稊稗”,在“屎溺”。作为哲学思想的承载,“道”,当然更在那些世俗看来不够高贵,甚至就是低贱的“畸人” (残疾人)那里。据统计,《庄子》中的“畸人”有11个(即《养生主》中的右师,《人间世》中的支离疏,《德充符》中的王骀、申屠嘉、叔山无趾、哀骀它、闉跂支离无脤和瓮盎大瘿,《大宗师》中的子舆,《达生》中的佝偻丈人、《至乐》中的滑介叔),他们都是世俗人眼中的非健全者,但正是通过这些非健全人的“低叙事”,庄子不但表达了其哲学观点,更开开创了“以丑为美”的艺术先河。例如,《德充符》中的哀骀它,虽然相貌丑陋,但是由于“畸于人而侔于天”(《大宗师》)(9),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喜爱;而瓮盎大瘿,是一个颈上长着“瓮盎”一样的大瘤的人,同样由于道德充盈,国君不但是喜欢他,反而觉得看健全人不顺眼了—— “其脰肩肩”(脖子太小了)。(10)正如刘熙载说:“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11)。 道不以物之“贱”而弃之,艺术之美,亦不以对象之“低”而绝之。
2、诗学承接:先锋诗的“下行化”
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流派,绝非发起者的“概念炒作”,它总是一定历史文化背景的特定产物。除外部社会政治因素外,更有文体内部发展规律。譬如,在中国古代诗歌的“自觉”时代——魏晋南北朝,中国古典诗正处于探索成形时期,为实现所谓“若无新变,不能代雄” (12)的“称雄”,中古“先锋诗”(引领潮流的探索性诗)经历了“上下求索”:
建安时期:政治(或社会人生,“建安七子”);西晋时期:情辞(潘岳、陆机);东晋时期:哲学(“玄言诗”——孙绰、许徇);刘宋时期:知识(“掉书袋”——颜延之)和 山水(谢灵运);宋齐时期:咏物(或诗的“日常性”,沈约);梁陈时期:宫体( “及身”、“ 贴肉”的“美女诗”,简文帝萧纲)。
有意味的是,宫体诗的高频词为“美女”和“横陈”——某种意义可以说是古代版的“下半身”了。虽然古代并没有出现“垃圾派”(萌芽仍有,且不深究),但古今的先锋诗潮,几乎有着惊人的相似:
“朦胧诗”前后:政治(北岛),哲学或“神性”(杨炼、海子),知识(西川、王家新); “第三代”诗潮:日常生活(韩东、于坚、伊沙);新世纪前后:“下半身”(沈浩波)……
“宫体”之后,古典诗走向综合;但当代诗,诗的先锋实验意义似乎远未完成;于是“下半身”之后,在皮旦先生引领下,先锋意义上的新汉诗在观念和题材上走向了“何其愈下”——“垃圾”。
三、先锋叙事:“低叙事”的本质
在《“微叙事诗学”概论》(13)中,笔者提出了微小说诗的 “情节叙事”、“语言叙事”、“本位叙事”、“文本潜结构”四个本体范畴和 “极简叙事”、“颠覆(解构)叙事”、“魔幻叙事”、“话语叙事” 四个技艺范畴。作为先锋叙事的先行者,实际上,皮旦先生早就对这些叙事策略进行了广泛地尝试。鉴于这些内容或者比较显见,或者已有论者指出并广为接受,这里兹不一一阐述,谨简论比较突出或具有明显诗学开拓意义的几点。
1、“解构叙事”:“低哲学”的“通道”
“解构叙事”本质上应归为“观念叙事”范畴。“观念叙事”即旨在表达或传达一定观念的叙事,主要有直接讲述,如《词,或表达》;事象象征,如《老虎的蛋》; “解构叙事”,则有《铜像》《北京地铁》,等等。在皮旦先生的诗作中,可以说,运用得最为广泛和突出是“解构叙事”。解构,在摧毁一种观念的同时,往往对应地建立一种观念。那么,皮旦先生的解构是要实现什么观念目的?毫无疑问,是诗人提出的“垃圾思想”。“垃圾思想”——从哲学的角度,可说是对庄子“道在屎溺”哲学的反向化与极端化,即:“屎溺即道’;这样一种极端的世界观,如刘幼民先生所说,是“中国讽刺诗人面对统治者一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高压政策,为了避免自讨苦吃,不得已而实行的自保策略”(14)——有其特定与深刻的现实社会文化背景。而“垃圾哲学”,正是对这种现实社会文化“伪崇高化”(或垃圾话语中的“装B”)最彻底地解构。《让我也幸福一下吧》和《主要用于晨祷的祷文》,对所谓“神”作了尖锐的亵渎、讽刺或调侃;《诗经的作者说把好东西留下来是一场灾难》,虚构了一个《诗经》的编者,叙述其花十年时间并选出最不好的(诗),甚至“想把刚刚十二岁的孔子也给干掉”,对传统文化符号给予了近乎彻底的否定;《吃屎节》对象征传统文化或政治秩序的“节日”进行了极其低污地“涂抹”;《你读这首诗的时候是垃圾派》以“攻其一点,不计其余”的手法,对古今中外的所谓“圣人”、“伟人”、“名人”进行了日常猥琐的“现形”;《诗人皮旦纪念日》,主人公邀请的“嘉宾”,有瞎子,傻子,仇人,瘸子——无可不不可……再如《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
“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为了各自的梦想,他们决心/屎(不是血)战到底 ”
叙述了两个流浪汉在臭气冲天的厕所的“惊心动魄”的斗争,隐喻了个人(或政党?)“之间必然是冲突、抗争与残酷,充满了丑恶和罪行”(15)——颠覆了人类一切所谓的“崇高”与“梦想”。通过这些局部或整体的“低叙事”,诗人完成了对世界的“垃圾还原”,即:从“低视角”或“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老子》十六章)(16)的一面来看,万事万物,都不过如此;从根本来讲,都是——或至少将是垃圾。
2、“本位叙事”:“低叙事”的“诗性”
如果说,庄子的“低叙事”指向主要是“道”;那么,皮旦先生的“低叙事”,虽然存在一定的哲学指向,但更具体、更本质的目的,无疑是诗本身。也就是,除了局部和整体的解构体现了诗人的“垃圾哲学”,诗人的很多文本并非直接表意的工具。诗就是诗。诗之为诗,首先在于其突出的自我指向性,即:语言、叙事本身的技艺与韵味;而后才是更深层的“所指”解读。与传统抒情诗和一般观念解构诗不同的是,皮旦先生的诗作,把能指运用的“怎么说”——推向了高度甚至极致;而不是所指的“说什么”。《蚂蚁为什么摔不死》叙述的结论是蚂蚁无论如何都摔不死;《早上我看到三只颜色很深的鸟》讲述了三只飞得不算太高的的黑鸟;《看见一条驴跑过胡桥我想起了杜甫》讲来讲去就是看到了一条驴想起了杜甫或一些诗人……这一系列诗作,虽然贯彻了诗人一贯的低题材、低观念,可以作一定“文本潜结构”的深层解读,但仅仅只是这些低的题材和观念本身,一首诗将如何实现其必要的美学意义?对于这点,皮旦先生主要的策略是“本位叙事”的运用:即让能指和叙述将所指进行拆解与游离,使能指——尤其是叙事的机智和技艺本身获得意义。例如《大树》(节略):
“这就是它:附近没有比它更大的树,它是大树/……它仿佛在说,大就是大,大才等于大/老也不等于大。比它老的树数也数不清,远近都有/仅仅比它老也不行。老甚至更不等于大”
诗篇开头,诗人告知读者叙述对象为“没有比它更大”的大树,引起读者对通常意义“大树”的期待;但在接下来的叙述中,诗人讲述了方圆比它“高”的树,接着讲比他“粗”的树,最后讲比它“老”的树,最后当读者正要获得大树形象的具体“结论”时,诗人却以“仅仅比它老也不行。老甚至更不等于大”——以此结束全篇。这样,大树的“树”模糊了,“大”也消失了,只留下了“树”、“大”、“高”、“老”、“粗”几个抽象不可捉摸的能指。这样的“大树”,是象征?是隐喻?有寄托?从一个文本的诗性成立前提下,当然也未尝不可作“潜结构”的解读。即,从“垃圾还原”来讲,大树,不再是通常意义“高大”的象征,大树只是大树,甚至,大树不再是大树——而只是作者笔下的一个构建诗篇的能值符号;问题是,这种“垃圾还原”的诗性如何获得?窃以为,这种叙述的技艺本身,也就作者这种机智地牵引读者阅读的技巧本身——就成了诗作最大的意义。也即法清先生所谓:“技法本身即是诗”(17)。而正是这种类似先锋小说中“叙述圈套”技法的大量运用和一定的“解构叙事”、“情节叙述”、“语言叙事”、“荒诞叙事”(或“魔幻叙事”)的组合运用,皮旦先生的诗作不但实现了对事物的“垃圾还原”,同时实现了对这种“垃圾还原”的“解构之解构”,以此构建了其诗作融趣味、技艺、智性为一体的诗性魅力。
3、“零下叙事”:“低诗艺”的“体温”
零度写作,源自法国文学理论家罗兰•巴尔特,其本质为语言本体论,强调语言能指的独立性和写作状态的客观性。就先锋诗和皮旦先生的大部分诗,不动情感的“零度状态”比较普遍;兹不赘述。这里提出的“零下叙事”,为笔者对“零度写作”的延伸或演绎。其核心要义,在强调能指独立性的同时,更强调写作态度的“极冷”。即对通常难以接受的叙述事象保持高度的冷静、细致和深入。这在皮旦先生的部分诗作中表现得较为突出。例如《葬礼》:
“给停止呼吸的躯体 /一些亲妮 /吻他的嘴或他的额头 /(受不了尸臭的人/也可以用手爱抚) /……把死者的鸡巴 /用小刀子割了插进死者的嘴里”
而《伪经制造者》,“伪经制造者制造伪经,针制造疼痛,并通过疼痛控制了整个舌头/……与割掉舌头相比,割掉喉管简直就是登峰造极”——均对极度残酷的身体事实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平稳讲述。另外,《解剖课》:
“电锯经过时脑汁的飞溅构成小小的迷雾 /这样的迷雾在锯木场每天都有 /……按指导教师的要求/她将把整个尸体一分为二 ”
此外,《屙屎》对狗的排泄动作的细致入微的描述,《越烂越好》对“主人公”以垃圾为食的刻画……都达到了让常人难以接受的程度;而作者的讲述却是不厌其烦,甚至一定程度的津津乐道——保持着一种极度“冷酷”的感情状态。
四、本体写作:“低叙事”的价值
所谓“本体写作”,不是写出一首或一些通常意义的所谓“佳作”,也不是作出“先锋”姿态而实无建树的写作;而是真正突破现存“经典”的“影响焦虑”(18),从思想上深入现存前沿哲学的本体,从艺术上深入现存先锋文学的本质——而进行创新和拓展的写作。也就是说,其作者,对所从事的文体,构建了一个文学门类发展史上不可回避的思想或艺术的质素。而皮旦先生的“低叙事诗学”实践,正是一种进入和拓展了当代新汉诗“本体”的写作。
1、“低思想”: 生命与时代的反讽
通过低题材与先锋叙述的多元尝试,皮旦先生的诗作实现了新汉诗独特的思想价值。首先是如前所说的“垃圾观”:贵贱一体,道在屎溺;也就是,从世界低下和“返本”的一面看,道即垃圾;一切:都是——或将是垃圾。这种世界观实际上也胎变于西方现代哲学思潮。在胡塞尔的现象学与德里达的解构哲学观照下——“逻各斯” 的宏大结构被颠覆、粉碎,世界变成了不规则的现象的碎片。“并不存在什么永恒的设计者或者上帝的目的。事物存在仅仅是因为他们存在,而不是出于某种‘更高的’或者‘更深的’原因。”(19)以此,皮旦先生在诗中告诉我们,人,这些自诩的所谓“万物之灵长”,上天要“降大任于是人”的种类,其实最终也只是一个事实与本质——《尸体》:
“我在认真地寻找/我感到我也是在寻找自己 /那么多尸体 /一具尸体上盖一块白布 /每一具尸体上都盖了白布”
与《小纸人》对生命之脆弱的象征和隐喻一样,《尸体》对沾沾自喜为世界之主宰的人给予了当头一棒,引起了人类面对自身本质更深刻、更严酷的审视。如陈亚平先生所言:“以‘揭伪’、‘审假’与‘审丑’……将个人的生命本质或生存的追问与反抗经验,纳入文学本体根据的核心。”(20)此外,在社会政治层面,对一个“潘金莲不觉其淫荡、西门庆不觉其无耻、秦桧和珅不觉其卑鄙……喜儿赖着要嫁给黄世仁、坑蒙拐骗被誉为赚钱能手……”(节选自网络段子)——而主流意识形态还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崇高时代,皮旦先生的垃圾诗学实践,诸如《泡沫》《梦见首都》《海外南经》……“寓真于诞,寓实于玄”(刘熙载《艺概》)(21),寓轻蔑于“垃圾”——无疑更本质、更真实、更可信,构成了一个时代最能戳穿“皇帝新装”的巨大反讽。正如徐乡愁先生所说:“‘垃圾派’‘下半身’‘梨花体’表面上‘肮脏龌龊下流’,背后却藏有很干净的东西,这是那些只唱赞歌、唱红歌的体制诗人永远无法理解的。”(22)而这种面对时代本质的态度,皮旦先生有着清醒的自觉:
“事实上我的心/对这块土地/应该再硬一些再冷一些/再狠一些”
2、“低诗学”:经典、开拓与影响
对先锋诗实验文本,既具先锋的爆破性,又耐品耐读的并不多见。而皮旦先生的“低叙事”诗学实践,兼具二者的不在少数。除上文所引述的系列诗作外,再如《我特别喜欢驴叫》:
“最最郁闷的日子里/ 我最拿手的好戏是模仿动物们/ 发出一阵阵叫唤/…… 我特别喜欢驴叫 /二舅说,你喜欢驴叫是对的 /你小子的出息/ 将在万人之上……”
亦庄亦谐,亦实亦虚,既有思想、技艺的深度,又具趣味、生动的魅力,深受诗界各层次读者的喜爱和好评。而诗学开拓上,如上所述,皮旦先生将独特的“垃圾视角”引入诗学,为新汉诗提供了全新的思想质素与诗写题材。如果说,当代新汉诗,“下半身”诗打开了性与身体的禁忌,“废话诗”将平白语言推向了极致,那么,皮旦先生引领的“低诗学”写作,则打破了一切“低下”题材的禁区;进一步强化了诗写艺术“怎么写”而不是“写什么”的诗学本质。而在诗写的叙事技艺层面,他进行了多维先锋叙事实验。除徐乡愁先生指出的“极富个人化的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 (“魔幻叙事”)外(23),他在“解构叙事”、“本位叙事”、“零下叙事”几个方面取得了突出、甚至拓荒性的成就;其诗学实践切入了新汉诗的本体,给予了它非凡的丰富和拓展,当然同时也产生了——并将继续发生巨大的影响。例如,在其垃圾理论和“低叙事诗学”实践的引领下,垃圾派迅速扩张,成为了当代新汉诗最具影响和争议的流派之一;此外,其先锋叙事实验,直接启发了当前正在形成诗潮和影响的微小说诗写作。试看皮旦先生的《杀猪杀屁眼》:
“一个人在杀猪/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叫杀猪匠/……他以压过猪叫的声音/大喊着说/听说哥们你喜欢听猪嚎/所以兄弟我/今儿个多杀了两刀”
有生动的情节、舒适的语言、机智的叙述、深刻的内涵,集微小说诗写作的“情节叙事”、 “语言叙事”、 “本位叙事”、 “文本潜结构”四重本体要素为一体,运用了“极简叙事”、“颠覆叙事”“话语叙事”的多重叙事技艺,已经在实际意义上写就了“微小说诗”的成熟佳作。而《大皮庄系列》则是一组同一风格和背景下“大并联式”的微小说诗集锦,为微小说诗的探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和提供了丰富的资源。
五、皮旦诗学综评
综上所论,皮旦先生在诗学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低叙事诗学”实践,将于坚、韩东引领的观念化写作推向了更深、更广;其叛逆的姿态在伊沙、沈浩波的方向上走得更深、更远;其“本位叙事”的运用吸纳了“废话诗”的形式主义实验成果,融汇作者个人独创一格的“荒诞叙事”、“零下叙事”,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与鲜明的个性……正如诗人古河所言:
“他是口语诗里可能的最后的一个大师。从他的作品里我们甚至可以看到他集于坚,韩东,伊沙,杨黎之大成。”(24)
然而,实际上,当代诗界,对皮旦先生的解读、研究和重视还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其诗学理论与实践当然也绝不是笔者的“低叙事诗学”所能囊括。不过,也并不是说,皮旦先生的诗作就是完美无缺。事实上,由于先锋“爆破”所必要的矫枉过正,皮旦先生的很多诗作存在着“粗糙、放浪”的自我解构性,造成了它们难以被一般读者接受为通常意义的“好诗”。但是,这并不妨碍皮旦先生成为新汉诗历史上无法绕过的一个发展环节和艺术高峰。笔者相信,经过时代积淀,对皮旦先生,诗界和学界将会作出更为客观的评价。
参考文献:
(1)罗振亚《九十年代先锋诗歌的“叙事诗学”》,《文学评论》2003年2期。
(2)茅草(李隽)《叙事性抒情缘何可能?――兼评李铖的诗》,《湖北作家》,2010年冬季号。
(3)郭宝亮《“下位”叙述者及其声音》,《当代作家评论》,2014年第2期。
(4)张清华,《存在之镜与智慧之灯——中国当代叙事及美学研究》,第171页,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
(5)(6)(16)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第218页,223页,123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
(7)(8)(9)(10)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第420~424页,574页,194页,575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
(11)(21)刘熙载《艺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2)萧子显:“文章者……习玩为理,事久则渎。在乎文章,弥患凡旧。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南齐书•文学传论》(卷五二,列传三三),第908页,中华书局,1972。
(13)走召(委鬼走召),《“微叙事诗学”概论——关于“中国微小说诗”的本体范畴与技法范畴》,《诗歌周刊》,2014年,第113期。
(14)(15)刘幼民《非凡的批评力 ——皮旦诗歌〈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读后感》,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17)法清,《再谈新型诗20条》,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18)布鲁姆《影响的焦虑》,徐文博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
(19)(美)理查德•塔纳斯《西方思想史》,第427页,吴象婴等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
(20)陈亚平《 中国后当代先锋诗歌流派思想史纲》(下),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22)刘幼民《在垃圾派中发现幽默》,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23)诗歌报论坛《垃圾派诗人皮旦个人诗作大展》,来自网络,网址附后。
(24)典裘沽酒《圾诗典批判榜》003,皮旦,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10 19:01)
8、饶舌的美学和“这一个”
——读皮旦《大树》
何均
我读皮旦这首《大树》,感觉很饶舌,反反复复说这颗“大树”。
这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的散文诗《秋夜》的句子:“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最初读的时候觉得鲁迅啰嗦饶舌,不简洁,完全可以写成“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枣树”就行了。怕人说我肤浅,不敢与人说,就不懂装懂。毫不讳言,这自然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后来,我又读到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写祥林嫂反反复复说那句话:“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终于明白了这种饶舌比简洁好。还有,像施耐庵《水浒传》有一回里写鲁提辖拳打郑关西也是如此——饶舌自有饶舌的好处。我姑且命名为“饶舌的美学”,而皮旦的《大树》就有这样的特点。
诗的开头很肯定说,“这就是它∶附近没有比它更大的树,它是大树 / 它是这里最大的树”,给整首诗定下了饶舌的基调。很明显,饶舌是刻意而为。而“这里”,强调不是其它地方。然后,诗人从三个方面界定树的“大”。
首先,“高不等于大”,但“大”一定有高度。“有比它高的树,河这边就有一棵 / 它在河那边。河那边它不远的地方也有一棵 / 但仅仅比它高不行,高不等于大 / 与它们相比它从来也没有小过,它一直大”。光高不大,有可能成为竹竿,瘦削,尖锐;唯有高而大,才有美可言。而诗人强调这一颗“大树”的存在,“一直作为大树存在 / 这是事实。附近没有哪一棵树大到可以取代这个事实”,说明这颗“大树”的唯一性。接着,诗人很“饶舌”,反反复复描述“这个事实”——“远一些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 / 反正附近没有,反正方圆三千里以内没有 / 方圆三千里以内都算附近 / 方圆三千里也就是往南三千里,往北三千里 / 往东三千里,往西三千里”,这样的铺叙更能说明“大树”是“这一个”而非别的。
其次,“粗也不等于大”,但“大”一定有粗壮。“不用说有比它粗的树,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 / 一直往西,距离它三百里零三尺就有一棵 / 从底到上都比它粗 / 仅仅比它粗同样不行,粗也不等于大”,光粗就没有美感。诗人再一次强调,“它是大树,它在那里站着”。“那里”强调了“大树”的独一无二,是“这一个”。
最后,“老也不等于大”,但“大”一定包含时间“老”。“它仿佛在说,大就是大,大才等于大”,这看似废话,说了看似没说;但是,“大”又确实没法用比方来说的,只能说“大就是大,大才等于大”。“老也不等于大。比它老的树数也数不清,远近都有 / 仅仅比它老也不行。老甚至更不等于大”,最后做了进一步强调,因为“老”还意味着将要“朽”或可能“朽”,“朽”意味着死亡。
诗人到这里,通过否定的方式——不等于“高”,不等于“粗”,不等于“老”——完成了对“大树”“这一个”的诗写。“大树”就毅然“矗立”在那里了,或者说,“生长”在读者的心里了。
我对皮旦的认知,只能来自他的诗,没有别的途径。我是这样,或许别人也是这样,以后的人更可能是这样。虽然皮旦身上有很多附加的符号信息,比如:1、垃圾派的创立人,著有《垃圾派宣言》81条;2、垃圾派的理论家,创立崇低思想和垃圾(派)三原则;3、垃圾派诗歌的积极倡导者和实践者;4、垃圾派大本营《北京评论》诗歌网斑竹;5、《垃圾派民刊》、《垃圾派网刊》主要负责人之一;6、归总,评价颇高“无疑具有革命性意义” 。这些符号信息很迷惑人,也很能吸引眼球。但是,对一个诗人来说,最终是必须通过对其诗歌文本的认证;如果没有诗歌文本的支撑,任何外在的东西都是站不住脚跟的。这就好比诗歌活动家,他如果没有写出有分量的诗,就不是诗人,尽管他为诗歌做了很多有益的事,虽然有时碍于情面而称他为诗人。写到这里,我就有些“饶舌”了,而大意还是明确的,而这“饶舌”就来自细读皮旦的诗《大树》。
皮旦的《大树》,是饶舌的美学,是“这一个”,毋庸置疑。
2014年8月28—29日稿于普明村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4-8-29 19:10)
日前,在回复一网友仅从字面上否定垃圾派时,我反诘说,假如你父母给你起小名 “狗剩子”或者大名“国君”等,你就一定是吗?又是哪个?不过,命名者自然有其用意,倘若浅层与深处之间所指歧义,自然会使他者见仁见智,不一而足。《大树》及其所属派别亦如此。不过,《大树》作为经典可以确定无疑,而就其流派属性而言应该是基于垃圾派又有超越。
首先《大树》是后现代立场的经典文本。树是古今中外最常见的诗咏对象之一,写树的诗可以说海了,从“枯藤老树”到“好大一棵树”,从诗经《周南•樛木》到古律《咏柳》到现代《白杨》斑驳陆离,各种树意象在各诗家笔下指向驳杂,实例俯拾即是。尽管如此,但《大树》还是以另类视角与理念显示出开拓意义与众不同。那就是对“老大”意识准确把握与深度剖析,它不仅是事实存在,更是文化心理。“老大”意识即独夫心态、霸权思想,在现实中,专制国度自不待言,即使是民主制度下亦难以幸免,无论是人与人,团体与团体,还是人与团体。
更有意味的是皮旦对“老大”地位的确认及开掘。一是“老大”的标准:大树仅仅由“大”决定,“高不等于大”,“粗也不等于大”,“老也不等于大”,到此我们不禁借用老舍《茶馆》中王利发的一句话“这是谁出的主意?”“大”是综合各指标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其实,大与“好”、“善”、“道”、“义”等均是汉语中应用最广泛、使用频率最高的概念,“大”作为一种文化心理,取决于认同者与被认同者之间的偶然结果,准确说是临时效果,然而这的确又是令人无可奈何的。既然标准毫无道理可讲,就是说具体标准并不科学也是事实,但是却适用,如鱼得水。那么,“大”从反面验证了人能够制定的标准,实际却无法落实,而具体实施的在标准之外,那么,标准的确认是荒谬的,因此,《大树》就深层而言是解构标准,是戏谑人的智慧本身。
其次,《大树》的作者很自觉地站在民间立场进行诗意感悟,一方面深刻剖析江湖心理,另一方面是彻底解构官场潜规则。
“老大”文化主要属于民间与江湖。江湖这个观念复杂多义,但其基本外延在民间范畴,包括指隐士居处、黑社会秩序、远离官府之处等,如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江湖”与“庙堂”相对。在中国官场虽然同样浸淫着江湖文化,然而主要还是以潜规则隐性存在,并非名正言顺。
民间文化、江湖心态五花八门,但“老大”文化与侠义精神是其中两个核心元素,如果说后者是为人处世的普遍良性道德,那么前者则涉及到顶层成员之间的微妙关系,而且至关重要。“老大”文化早已成为中华民族的全民思维模式,成为集体无意识,非个人所能为。 以诗歌专门就这种关系进行淋漓尽致的揭示,除了《大树》我还没有发现其他。
其三,《大树》可以是对象自身的直白呈现,也可以是象征隐喻文本,即《大树》可以在形而下与形而上任何一端独立存在。关于隐喻至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通过自觉的象征性、意象实现,这在所谓纯诗中比比皆是;另外一种是口语化描述叙事,似乎遮蔽了意象。其实这并不重要,因为只要有抒写对象,就难免流露意象,这是诗意自身的必然,只要是诗意抒写,追求弦外之音的蕴含,就可能被展开联想进行增值性解读,也属于“合理误读”。那么对于是否有隐喻没必要刻意排斥。例如韩东的“《大雁塔》”就是大雁塔,作者有意使其不承载文化意义,是一种有意义实践;《大树》中大树就是大树,没有其次,不能细化标准;大树又不仅是大树,可以包括树之外所有类化排名,植物界、动物界、当然更包括人世间林林总总。
其四,我以为,《大树》肯定是垃圾派理念的高标实践,垃圾派中有同仁并不认可该诗的“垃圾”属性,其实这是对题材与理念关系的误解。因为,垃圾(派)三原则之“第一原则:崇低、向下,非灵、非肉”就注定其自觉的后现代精神与民间立场。而一些垃圾诗仅仅选择垃圾而“作诗必此诗”的,肯定在等而下之(这恰恰是该派实践被诗坛诟病的原因)。当然,如果让该诗题材更典型,《大树》中再进一步关联“枯朽”是否更与垃圾派诗形神兼备了?或许吧。不过,我同时认为,该诗其实是跨越了流派的,这在上乘作家中不仅常见,而且难能可嘉。越是大作越不囿于某种流派,哪怕是自己倾心的,越是经典越可能突破更多的流派界限。说到底,流派不过是从偏执向度去扩展诗性,垃圾派的意义之一就在于从极端找到了突破正统诗歌的缺口。
另外,有关《大树》的零度情感、语言口语化及风格、体裁等,许多朋友均有专门阐述,在此毋庸赘述。
2014年8月19日09:3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