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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个人整理的一组许立志这个同龄人的诗歌 [打印本页]

作者: 清风醉月    时间: 2014-10-6 22:38
标题: 个人整理的一组许立志这个同龄人的诗歌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会走进我的房间
收拾好我留下的残骸
清洗我淌满地板的发黑的血迹
把凌乱的桌椅摆好
把发霉的垃圾倒掉
把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
那首没来得及写完的诗会有人帮我写完
那本没来得及读完的书会有人帮我读完
那支没来得及点亮的蜡烛会有人帮我点亮
最后是那抹长年没拉开的窗帘
帮我拉开,让阳光进来逗留一会儿
再拉上,然后用钉子死死钉住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庄严肃穆
收拾完这一切
人们排队离开
再帮我把门悄悄带上

2014-7-19


《爱情故事》

你来时很安静
我去接你
也很安静
我牵着你的手
你靠着我的肩
时间从我们身上漫过去
你头发白了
我牙齿也掉了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抱着
耗尽一生

2013-2014


《友情故事》

我一生中
只有我自己这么一位朋友
我跟我自己同时出生
同时去经历人世的二十四年磨难
开心幸福也不是没有
就是太短暂了
当周围的人在为我的形单影只而可怜我时
只有我和我自己知道
其实我并不孤单
我每时每刻都在和我自己说话
我自己也很喜欢和我说话
有时我们也会小吵小闹
偶尔大打出手
但很快我就会蹲下来
抱紧我自己
我自己也会跟我连连道歉
在尘世
我和我自己
除了彼此
再没有哪怕一个朋友
但我和我自己并不在乎
我有我自己
我自己有我
这辈子就真的足够了
二十四年前
我们没有通知对方
就一起来到这世上
二十四年后
我们就要离开了
这一次
我们早早地约好了时间地点
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1990-2014


《亲情故事》

开始是二姐
然后是大姐
接着是父亲
母亲紧随其后
这些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现在当我让他们重新出现在我笔下时
当年锥心的痛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惊讶
他们真的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吗
他们真的已离开我很久很久了吗
我二十四年的生命
究竟是在为谁而活
这个家庭很可能是虚构的
就像我的四位亲人离开时的年龄
一岁、十二岁、三十七岁、四十八岁
当他们都看着我活到二十四岁时
这虚构也许就将成为现实

1990-2014


《本命年》
本命年真的是一道槛
我怕自己过不去
2014-7-2


《孤老》
他在破旧的招待所里
呆呆地看着头顶摇摇欲坠的风扇
“活着是一个人”
他想
“哪天死了
身边肯定也是
一个人都没有”
2014-7-2

《我弥留之际》
我想再看一眼大海
目睹我半生的泪水有多汪洋
我想再爬一爬高高的山头
试着把丢失的灵魂喊回来
我想在草原上躺着
翻阅妈妈给我的《圣经》
我还想摸一摸天空
碰一碰那抹轻轻的蓝
可是这些我都办不到了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所有听说过我的人们啊
不必为我的离开感到惊讶
更不必叹息,或者悲伤
我来时很好,去时,也很好
2014-7-3


《失眠的夜晚不适合写诗》

失眠的夜晚不适合写诗
失眠的夜晚写诗只会更痛苦
失眠的夜晚写诗只会更孤独
失眠的夜晚写诗只会更凄凉
失眠的夜晚写诗只会更绝望
失眠的夜晚写诗只会更想死
失眠的夜晚因此不写诗
失眠的夜晚在棺材里来回走动
失眠的夜晚站在窗前看着什么
失眠的夜晚仰卧俯卧侧卧
失眠的夜晚把灯关上再打开
失眠的夜晚把门打开再关上
失眠的夜晚蹲在街角喝酒
失眠的夜晚自言自语
失眠的夜晚放声高歌
失眠的夜晚仰天长笑
失眠的夜晚低声啜泣
失眠的夜晚号啕大哭
失眠的夜晚目睹一场车祸
失眠的夜晚穿过马路再穿回来
失眠的夜晚穿过马路再穿回来
失眠的夜晚穿过马路再穿回来
失眠的夜晚捡起路边红红的烟头
失眠的夜晚把自己点着
失眠的夜晚冰冷的生命整夜燃烧

2014-6-27



《出租屋》

十平米左右的空间
局促,潮湿,终年不见天日
我在这里吃饭,睡觉,拉屎,思考
咳嗽,偏头痛,生老,病不死
昏黄的灯光下我一再发呆,傻笑
来回踱步,低声唱歌,阅读,写诗
每当我打开窗户或者柴门
我都像一位死者
把棺材盖,缓缓推开

       2013-12-2





《孩子》

被风刮伤,一个孩子心里的疼痛无处安放
他在雨中流泪,那场玩具的战争早已走远
从农村流落到城市,孩子无助的眼神
看清的,看不清了
这些伤,那些痛
一辆轿车过去了,几张人民币扬起了
一个贵妇昂首着,一团纸巾丢下了
他在打工路上无所适从,裹紧单薄衣裳
一路跌跌撞撞
有时站立不稳,就被生活摔了一跤
阳光显得有些贫穷,照不亮孩子一颗胆怯的心
惦起脚尖,面包离他有一尺三丈远

2011-6-29

《失眠》

呵,加班习惯了
一旦放假反倒在梦之外俳徊
在夜里翻动从图书馆借来的诗词
看来看去都是些凌乱的忧愁
披上昏黄的灯光,它们安然入睡了
剩下失眠的我,坐在旧书桌前试图描绘
这两年来,打工生活的形状
在纸上落脚的是广州,中山,深圳
看啊,那个广州的卖鞋郎
中山的维修学徒,深圳电子厂
流水线上卑微的作业员
生活的变迁,不过是从甲城到乙城
从地摊到工厂
曾经我还不知,与我相似的人有千千万万
我们沿着铁轨奔跑
进入一个个名叫城市的地方
出卖青春,出卖劳动力
卖来卖去,最后发现身上仅剩一声咳嗽
一根没人要的骨头

2011-8-27


《泪》

你在日子的台阶上攀爬
星月暗淡,螺丝在转
你需要驮着生活
在夜里加班

你没有钱,没有时光
你只有一滴汗水,两滴眼泪
或许还有,一根病入膏肓的脊椎

你的名字被钉在厂牌上
你的名字不疼不痛
你的名字只是疲倦

你走过很多地方
说穿了,也就是一个个流浪的工厂
它们无视黑白,无视日夜
你抱怨它们心如蛇蝎,或者铁片
直到你亲眼目睹
它们哗哗地排泄着工业污水
才终于明白
原来,它们也会流眼泪

2011-8-28


《省下来》

除了一场初秋的泪雨
能省的,都要省下来
物质要省下来,金钱要省下
绝望要省下来,悲伤要省下来
孤独要省下来,寂寞要省下来
亲情友情爱情通通省下来
把这些通通省下来
用于往后贫穷的生活
明天除了重复什么都没有
远方除了贫穷还是贫穷
所以你没有理由奢侈,一切都要省下来
皮肤你要省下来,血液你要省下来
细胞你要省下来,骨头你要省下来
不要说你再没有可省的东西了
至少你还有你,可以省下来

2011-9-1

《我的粮仓》

我体内孕育着一座饥饿的粮仓
它缺少血液必要的饱满
我的骨头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扎根生长,从而有了弯曲的枝节
日子一长,枝干上抽出了两片肺叶
我的呼吸在工作中倾吐绿色
这漂泊生活里苦涩的胆汁
工厂散落于荒野
荒野上布满了我的毛细血管
这涓涓细流将祖国南方的加工业日夜浇灌
而我的皮肤,日渐龟裂
头上的稻田在秋天的风中枯萎

2011-9-6



《夜班过后》

清晨的阳光在我背上爬坡
夜班过后
我的眼神饥肠辘辘
它在夜里曾被一滴硝酸腐蚀

水泥路面深埋九月的风高物燥
从来不见有过一场及时雨
我把在车间站了十小时的双脚踩上
熊熊烈火似水哗哗流淌

马路的两岸栖满小摊小贩
他们盗版青春,贩卖时光
用几个银色硬币聆听
那生活动人的叮当响

我走过了厂房,路边摊,书报亭,商场
像是走过一条蠕动的隧道
当太阳光明正大地从东边升起
我偷偷地走过黑暗

2011-9-8


《我想我还能坚持下去》

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我无从得知
我想我还能坚持下去
每天我都是这样想的
我想我还能坚持下去
我站着的时候想
坐着的时候也想
睡着了,我就用梦想
我想我还有个家
每每想到这
漂泊在外的冷也都是温暖的
我想我还年轻
干点粗活扛点重物
累是累了点,可也锻炼身体
只是当阳光都走散了
一个人在夜里
多少还是有点迷茫,有点难过
有时揉揉困倦的双眼
想要清醒
却不经意地朦胧了视线
我想我还能坚持下去
直到太阳挡住了月亮和星星

2011-12-7




海德格尔一再说:诗与思是互相归属的。在海德格尔看来,真正的诗人承担了哲学家同样的工作,反之亦然;真正的哲学家其实与诗人并无二致。

从屈原到王国维,从海子到顾城,他们都是富有浪漫情坏和理想精神的诗人,他们都选用了残忍的自杀方式结束了人生。在这些自杀诗人的生前意识里,现实的骨感远远超过了理想的丰满,于是乎,他们自觉无能,他们抑郁,他们感到自卑,而最终用死亡来逃避现实的不顺。
“本命年真的是一道槛\我怕自己过不去。”
                                                                                                                   ——许立志《本命年》

这个10月,又一位年轻诗人“陨落”。10月5日,据媒体报道称,1日,90后诗人许立志在本命年里的一天坠楼自杀,结束了他年仅24岁的生命。而在今年早些时候,许立志就曾经在其《本命年》的诗中写道:“本命年真的是一道槛\我怕自己过不去。”
作者: 芝麻    时间: 2014-10-7 09:19
想像是诗人的翅膀,也是诗人潜意识中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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