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时代,诗歌的存在、正名与传播似乎离不开刊物、专业论坛、评奖或者诗人学者圈子,诗人似乎也再也难以独立地写作下去。试看特立独行的一休如何抉择。
一休的诗歌创作就我看分为两个时期,可以说分野十分明显,早期的诗歌独具只眼,目光犀利,直击要害,具有鄙夷和批判的力量,锐利得如同一枚钉子,得益于他敏锐的知觉与洞察力。最早使我认识一休的是《街市上来了一批骆驼》。现在很多小区都会看到牵骆驼的人来招徕拍照。已经成为一个日常现象,为人熟知。然而,这首诗却从看似平常的一个生活现象中剥出了足够的核,一个现象四个人,不同年龄阅历折射出不同的态度,鲜活于纸上,好似记录那么简单,然而却是不易求的文本。再如《倒立》,写出了我们一代人面对现实的袭浪,以我们柔软的身体想要去融入而实际不可能,这种背离由于选材好,轻描淡写,很有眼光。
一休现在的诗歌则趋于沉思,他说:“每天早上醒来,我觉得自己像一株植物。”实际上《寂静地咆哮》就是两个时期的纽结点,宛如茶叶在杯中一片片舒展开,慢慢生发醇厚的香味。有些人会质疑一休的犀利哪去了,一休还是一休吗?这首诗实际上说明了一休的态度,依然咆哮,却是寂静的方式,听不听的见是你的事。《老杨的花朵》中那种柔情的观察和笔调,一般人也许不理解,但我见过一个批斗疯了的女戏子和丈夫吵闹很多年,我惊讶于一休的笔调是这样充满爱意与温柔。
你觉得一休的抉择是向何处去呢?
【街市上来了一匹骆驼】/一休
爸爸 爸爸 街上来了一匹骆驼
我的儿子放下书包气喘吁吁
他爸 他爸
街市上来了一匹骆驼
我的妻子换上进屋的鞋
呃 街上来了一匹骆驼
我的父亲摘下礼帽挂在衣架上
母亲跟着进门 说
街市上来了一匹骆驼
【倒立】/一休
我像个白痴一样
把领带咬在嘴里
学着傍边的人
开始练习倒立
他显然已经很熟练了
轻松地将双腿竖向天空
时而并拢,时而叉开
双手甚至可以带动空悬的
身体自由地左右腾挪
我小心翼翼地将手平按于地下
努力地撅起屁股
先试着将一只脚伸向天空
另一只脚随之腾起
这样试了几次
终于可以像他那样
双腿竖向天空了
也许我过早地得意了
天空一斜,我折了过去
身体断为两截
我的双腿扔向一边
看着我的半截身子歪在地上
一张变形扭曲的脸
呼呼地喘着粗气
【违】/一休
井盖总是不盖好
这是城市的纰漏
人一喊
你就冒出来
看看四周
全是醉汉
【寂静地咆哮】/一休
他安静地坐在房间里
巨大的滚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他点燃了一支烟
外面的风雨交加
他开始拨动炉火,烧上一壶水
肆虐的河水淹没了门口的小溪
他在向杯子里捏茶,顺手将沸腾的水注入杯中
风打开了窗子
他端着刚沏的茶
来到院子里
这时,茶
已轻轻地落入杯底
【老杨的花朵】
老杨,老杨
疯女人又喊了。
老杨正在往暖瓶里注水。
疯女人用一根木棍打破了老杨的暖瓶。
疯女人哦!这个暖瓶十几块呢!
老杨捧起疯女人的脸蛋乐呵呵地说。
老杨,老杨
疯女人又喊了。
老杨正往沸腾的水里扔面片。
疯女人拿起盐罐子一股脑倒了进去。
疯女人哦!我要把盐晒出来需要一年的时间呢!
老杨抚摸着疯女人干净的长头发。
老杨,老杨
疯女人又喊了。
老杨正在给美丽的月季浇水。
疯女人用剪刀一剪月季花落了地。
疯女人哦!春天的院子里怎能没有花儿呢!
老杨捧着疯女人的脸像是捧起夜晚明净的月亮之水。
【不去想遥远的事情】
当我归来,吐出水泡
吐出对你撒过的谎
柿子便红了
像你的裙,像被生活
掩饰过的夜
等灯熄了
所有的心事一股脑
跑了出来,一颗一颗
像是便宜的星星,而你
熟睡的样子,像拥有月亮一般
种地,择菜
日子平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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