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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汉字诗-记事系列(选六) [打印本页]

作者: 卢俊    时间: 2015-9-30 16:52
标题: 汉字诗-记事系列(选六)
汉字诗-记事系列(选六)

卢恩俊



立一门户,
仅凭一张嘴,
怎能八方招财
——诗集《3行1字360》

爷爷最烦商人。他说无商不奸。
家院里长出两株桃梨树,旺旺地,不几年就桃梨满枝头。
爷爷让四邻八舍共享甘甜,剩下的换取油盐酱醋。
烦商人的爷爷被打成投机倒把,关在板房里,
纵有八张口,也道不明说不透,只好坐禁闭挨批斗……

爸爸最爱经商。他说无商不活。
正赶上刮春风,邓爷爷金牙玉口,
咬定那个商字,神州大地八方走。
一排排经商楼竞相开放,立在最前头。
后来爸爸成了诚信经营的领军人物,
在县城最繁华处建起地下商城,
高高招牌上——“冏彻大世界”
灿烂的阳光一遍遍抚摸,金子银子哗哗流……

爷爷叼着旱烟袋,望着那个“冏”,喜中含忧 :
这字用得好!立一门户,八方招财,
智信经营不凭一张口。只是口太大了,
一片一片吞噬庄稼地,迟早会张破银行空了胃肠……”



好喝酒的爷爷,外号酒坛子
喝激动了就说古。常爱讲
伟大的祖国,几千年的酒坛子
贴着标签三滴,文气义气傻气
傻过了就来了疯气
咱是那个济公,爱积德行善
疯疯癫癫有人气

接下来就夸家乡的红土地
那些齐刷刷雄赳赳的红高粱
是咱庄稼队伍领军的一排排旗帜
进酒坛子的那一批,是最优秀的积极分子
咱吃庄稼的粮食,就有了铁打的身子
咱喝粮食的液汁,就燃烧起飞溅的汗珠子
行走在广阔的大地上
庄稼们摇摇晃晃听咱的
麦收一路流金子,秋收遍地荡银子……

而我最爱看的是爷爷喝了酒的醉态:
左手掐腰右手举晃着
在门前石板街上晃悠悠
爷爷醉成一个大酒壶
倒出那么些关于美酒关于生活的赞语
一街筒子人,飘飘然……



在乡下,女人是没有名字的
女人有名字也没有人喊,默默成男姓后面的“氏”
女人是男人的影子。听娘说,贤良是中国女人的美德
棉乡的女人总是棉一样柔美丝一样细腻

女人的命,纸一样薄丝一样轻
娘的命苦脾气硬,每天把太阳摇落把月亮摇醒
有时整夜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看娘扯丝抽缕的身影
娘把一朵朵温柔抽成丝,织成纸状的一匹匹布
八个孩子依着娘用布匹铺就的路,奔向了八个方向,
在八座大城市里写着辉煌的前程

后来娘走了,命薄的娘安息在厚重的土地下
命轻的娘坟前站着又高又重的大石碑
那坟头成了娘一生的纸最后书写的句号
我让石匠在那石碑上特意刻上:“张桂枝之墓”
让娘的名字,在大地绿色文字的纸面上
站成永远的坚强,竖成与命运抗争的惊叹……



一颗心警觉的竖起来
对同事,一如土壤相依相融
对社会,一如月光洁美祥和
一株拥抱春天的植物
燃烧青春的岁月
——《赠次子卢鑫》

对小儿子十分记挂,就打通了电话。
那头声音噪杂,孩子说:“我刚到医院上班,
忙得忘了父亲节,对不起,老爸!”

“孩子,我是想嘱咐你,别忘了去看你导师,
从学习到毕业分配,哪一样不亲过你老爸。”
谁说经济社会金钱万能!
人生这部书写好那个‘情’字,无价……”

当日傍晚,大儿子又发来视频。
那头,我的老妻抱着孙子,儿子儿妻陪伴,
刚过周岁的孙孙呼扇着双臂:“爷、爷、爷……”
奶奶问: “爷哪去了?”
孙子说:“奶、妈、爸,然后手高举”

那是孙孙对那天全家人送我上火车的描述呀!
我想,孙子一定不理解,也很难受,
爷爷怎么走进电视里去啦……

我鼻子一酸,石头硬的心,开了一串花,
咸涩中透着甜香,绽放在思念的诗行上。
月亮穿过夜的土壤,一遍一遍的吟唱。
一直到电视里王蓉唱着《爸爸妈妈》出场。
感动的月亮,洒了一地情感的月光……



一口锅和一口人,占有同样的量词。
锅为了人口以口呈现,但从不喧哗。
锅即使言语,也总是用低语的沸腾
和无语的缭绕,呼唤人口张口。

我作为一口人,在很小的时候,
最欢心的是听勺子碰锅沿的声音。
最无奈的是用筷子敲打碗沿等锅开口的声音。
而敲筷子是大人们最忌讳的事情,
我常常因为敲筷子挨母亲的数落。

人是铁饭是钢,作为钢铁制成的锅,
默默履行着人与食物的中介职责。
锅将饭菜美食奉献给人口,
然后哑口无言,俯首听命。

民以食为天,锅面朝苍天为民立命。
让我想起锅无米粮糊口闹饥荒的日子;
想起那个为民有饭吃、为锅均贫富打下江山的大救星;
也想起万家小锅炼钢铁吃“大锅饭”的年代……

锅张口吐露不出食物的时候,
这让我作为一口人 倍受煎熬。
锅和一家人相濡以沫,日子成群结队围绕锅台
团团圆圆,甜甜蜜蜜,美美和和,
这让我作为一口人 倍感幸福。



弯弯曲曲的乡路,弯弯曲曲的乡思,弯弯曲曲的乡愁
——诗集《3行1字360》


小时候听爷爷讲解字,
当他用他的拐杖(老树根自然形成的)
在地面上写下“乡”字时,我说:
“很像爷爷的弯折子拐杖”。
小河拐了两道弯在我家门前流过,我说:
很像爷爷写的那个“乡”字。
我在小河的弯折子里捉泥鳅,
爷爷晃着他的弯折子拐杖守护我,
就像守护他那片宝贝瓜园一样,
不时地在空中比划着一个又一个的“乡”字。

后来爷爷过世了,爷爷是跨过小河桥沿着那条
弯弯曲曲的小路被人抬走的,
那抬棺的号子拐着折子弯一声比一声沉重。
比爷爷病重时走路的样子还沉重。
后来,我也跨过弯弯的小河桥沿着弯弯的小路走出,
就像小河的一朵小浪花汇入了大河流。
走过几十年弯弯曲曲的人生、波波折折的岁月,
如今回归故乡,
家乡的小路直了,成为直通县城的宽敞大道,
家乡的小河宽了,成为长长的环城河道,
也不见了昔日弯弯小河边的小院落
和弯弯曲曲的炊烟缭绕……

新社区、新楼房,只有爷爷那根拐杖
挂在崭新库房墙壁上,写着一个醒目的“乡”字,
让我站成沉思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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