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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赵目珍主持】诗纪80后:蒙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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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赵目珍
时间:
2015-10-6 17:26
标题:
【赵目珍主持】诗纪80后:蒙晦卷
诗纪80后:蒙晦卷
【
主持人语
】蒙晦自2007至2014年间的诗歌,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2007-2009年为第一阶段,侧重于比较感性化的内心隐秘书写,同时注重以想象作为辅翼;2009-2012年为第二阶段,同样侧重于内心投射,但较为关注反思与自省,同时注重个人与外在事物的关系建构,注重内外力量的整合,以及自我“对决”;2012-2014年为第三阶段,以“镜像”为选择,注重反观与内照,一方面坚守本心,一方面又在寻求潜在对话,以期与个人的灵魂相遇,形成一种合鸣的力量。但对于一个常年写作的人而言,精神的维度似乎总是难以超越,因为澄明之外总有遮蔽,边界永远无法逾越出开阔。愈到后期,蒙晦的诗思想性愈强,感性变得有些稀缺,这也许是一种内在的选择,但这也将是一个失去了平衡的“冒险”。刻意求深并无什么不好,但向日常寻求诗意也是一种智慧。
【
蒙晦诗选
】
空地
由于想象力,正如我们的欲望
造出的那块空地——他们急切地走进去
没有怀疑。由于悬在所有窗口的犀牛头
(望月的犀牛)脖子酸肿
而田野阴暗的上空仍有一块光斑
被过多借用,又永恒不能占有
于是,我们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情欲中的人,也就在这时听到哭声来自自己
由于他们的鼻子前,曾有一只更大的鼻子
嗅到了来自子宫的菊花味
曾有人教会他们,用五只手指——爱
另五只,却学会做爱
终于走进了树林,模仿自己的诞生
模仿痛苦和快乐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这样一句喊声便在内心爬满:
“林中性交的儿童、林中性交的儿童”
正如在父母的牙齿间被狠狠咬住的名字
他们懂得,这喊声正扇向他们的脸
走出来的时候,已换过一张
有时,他们也会祈祷,像空空的柜子
跪着,跪向没有的方向
没有终点,有结局,但不是死
由于过早地学会,所以他们早就开始恨
由于这恨已持续多年,所以他们
连同他们的墓碑,一起诋毁那块小小的空地
在回头的时刻观看那些儿童的死亡
他们被迫玩弄仅有的童年
他们的手,正伸向那只该死的太阳
而太阳是一只脏了的梨,手
已懂得了规矩
在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树的年龄里
他们挠头——这姿势就是掏鸟窝
在他们被认为类似是树的
他人的年龄里——他们跑动
却比蜗牛更愚蠢;当他们用青蛙的眼睛
睁大了一个看你的视角——却被辱骂
没用的蠢货,而不是纯洁
在这姿势中保持过的,再不信任的
也不再从床头的闹钟里惊醒的
已是他们感到羞耻的——再不愿羞耻
于是他们学着做,在纸上画下
一个伐木般寂静的童年
类似泛黄的作文本上曾记述的故事
他们在故事中被迫醒来,而故事的阴影
还在抽打——在谁告诉他们
那就是现实的时刻,他们保持着脸上
唯有一罐冰镇可乐才拥有的镇静
他们打开了冰箱,夏天
一个永恒的夏天就躲进年龄的雪中
而他们转身,就仍有一个假想的童年
在没有儿童的地方延续
橡皮
我们是橡皮,擦去自身
是一些可供宽恕的错误
证实了我们的存在
而我们祈求(我们继续祈求)
关于世界的谬误
不断发生,不断有机会消磨
我们的肉,橡胶味就总是
占据全新的伤口——
一个可供宽恕的人生?
我们不知从何而来
归宿却早已注定,我们无法
伸出一只具体的手
去描绘黎明,我们出场
观众却开始退席
花园终究不为我们建造
一只出错的小手却终究要挨打
孩子们交出一张
足够丑陋的画——铅笔
就突然用折断的声音质问:谁
教你这样认识世界?
是在这样羞赧的时刻
旧橡皮扔进不被原谅的时间
我们,已是该死的虫子
四散在空无的桌面
我们是死亡的哑巴,无从辩驳
独居
这里是白色的
只有白色。墙壁
围着我下雪
而床在做梦:什么时候睡着?
家具厂的油漆味像噩耗传开
木材们学会燃烧对方
为自己取暖
我独居在自己之中
用掉一根手指拉住另一根
前往热爱光明的电灯
代替向日葵的太阳
钨丝的炉子烧我,只剩影子的碳
我九指
用掉一只手臂
挽住另一只,前往四壁的尽头
外面有人说话,然后是寂静
像停电,我独臂
用掉一只腿跟随另一只
我来到大街,倾听无休止的脚步
弹奏黑色的履历
木材们在街上排成了队伍
阴谋的言语从电钻中冒烟
造我们的床: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四只床腿,四个送葬人
女人们在用高跟鞋钉钉子
那棺材,被钉紧
那影子被钉住,那男人的欲望
那房间那尽头,那普照伦理的电灯
那,运走未来的车站
一只车轮,更像年轮
测量还未到来的时间
测量我们的思想,沾有多少油污
我独腿
人们在世界上排成了队伍
脖子套着绳索,另一头
抓紧在自己手中,死亡的多米诺骨牌
像页码,抓紧在孩子手中
课本夹紧翅膀,铅笔夹紧尾巴
词语下满一生的大雨
淋湿虚构的屋檐,下面
读我们的头颅,是斑斓的风筝
一起在虚无中扔出炸弹
用掉上面的嘴唇
亲吻下面的嘴唇
用掉一颗牙齿咬住另一颗
用毁灭的,追赶造出的
用人群,减去人
大厦里电梯升向天堂
有一阵鸡被扭断脖子的声音
在继续无血地扭动
我独居
带剩余的身体寻找床铺
残缺的灵魂,像是鬼魂
我是一群,却像一个
我是一个,却像半个
一群人在我体内哭,哭我一个人
一辆满载的公车
从楼下冒着烟继续前行
直到无人的废车场
一群人在我身上烧
一群人围住我,埋葬我
我在另一群中围住你,埋葬你
可是没有死,也不像有重生
你活着见不到他们的脸
就像我从未看见自己的眼睛
这里是黑色的
只有黑色,只有黑色
那些眼睛继续模仿
结核的星星
在烟雾嚎叫的城市一起独居
橡胶人
代替我们穿上衣服,却失去
你的塑料头颅,失去面孔的
被偷吃脑子的模特!
你要我们在灯光下继续忍受
用同一张脸孔,撞上
一个同样布料的自己像传单
是羞耻,定格了我们的关系
是类似使我们安于普世的死亡
那被共用的陈旧太阳
从早晨不断升起的红色齿轮上
削去我们多余的五官
延长那影子——死者的绳子!
橡胶人,你用虚构的身姿
站在商店门口,代替人们的情侣
与时代的密谋匆匆媾合
同样的牙齿,同样的沉默
繁衍我们无头的欲望
具有同一种气味:蝇群的青春
同样的沉默,同样的未来
今天只是一个历史上的旧年份
我们却要在蜂巢里重温一生
我要买下你重复的命运:
那模具,棺材!在造你之前造出
虚伪的父母,蜜蜂的国度
我们怎样从已死定的旧影上
被刻制下来?意志,曾被复制
悬在另一庞大机器中的橡胶碎片
在面无表情的祖国被兑换出
一个没有我的我
橡胶人,那是没有你的你
然后才给你,给你的主人
给你人民才拥有的泡沫的生活
从不断在货币上消失的
那邮票般的领袖,寄给死亡
在下一世代的模具之厂,脖颈上
仍留有我们整齐的伤口
你,就继续用橡胶味的痛苦
言明我们的处境:每换一季
被羞辱地脱光一次,亲爱的无头模特!
沉寂者
沉寂是沉寂者双手蒙着脸
但是脸,脱落
在手中让自己看:
皱纹烙进掌心的那刻
歧路迭出
而灵魂握紧风暴
一阵野歌手的大笑
叫暴雨的街区无人知道雏菊
无人伸出失去的脸
无人在看:雨后
水洼胀满的天空:洗净的
瓷器:一只婴儿的
手,在沉寂者脑中突然拧开煤气
持续的悲歌
同样的早晨死者如天使滑过海上晴空
死者们看看手表,正是
正是今天,一辆坦克驶进窗框
让影子,砸进大海的窗子
让呼吸,变为喘息直至窒息
而那些站在岸边的人到底还是活过来了
对于死者我们所知太少,连死是什么
都难于表达,只能用活着
来证明一个时代的错误有多么不容原谅
生命的底片已不能洗出颜色,如何
才能辩白,当不幸远不止受难
死亡成为一种有益的知识
一种见识,却缺少承担的勇气
夏天的终结
无法企及的美!
无法企及!
迫使我颤抖,迫使我
迫使我在颤抖!
这美化的痛苦
像成瘾的药物
直到痛苦就像药物本身
让我在错觉中活过多年!
夏天就要终结
一切都要过去!
难以置信,青春啊,
我就是夏天本身。
死者的镜像
(长诗节选)
朝阳:
我们原本的形象被拖得很长很长
——海滩人影
我们的眼睛碎成了玻璃
映出倒置的天空,肉体红得像珊瑚
在持续着死去。海滩
大块的铜,海浪伸缩锯齿
海洋那纯粹的破碎的石英钟
日夜哀哭
送葬队缓缓走来
人人长着一张黑桃脸,唯有哭声
焊接人类的脚印——那锁链
晃动,悠长的悲之线索
在海风中与海岸重合又分开——死之波浪
淫荡地舔舐锈蚀的脚踝。
在那里,我遇见一些人,好像从前见过
从队伍的末尾朝着最早的身影喊去——喂
一阵回声在回答:“别叫我的名字,
那是你自己;别回头看,
你已死去。”
可这棺材里的死人是谁?
这死人不会说话,这死人有一张
我的脸,在天空深处朝我看
好像在问,去年今天的九点
“你在哪里?”
蒙晦,
原名董学峰,1987年生于江西庐山南麓某小县城。2002年开始写诗,兼事诗歌批评。作品主要刊发于《诗歌月刊》、《诗选刊》、《活塞》、《行吟诗人》、《靠近》等纸刊及网络专栏“在实验室昏迷”。2008年被新浪、搜狐等媒体评选为中国80后十大诗人之一。2009年获得北京大学未名诗歌奖。2010年自印诗集《橡胶人》,著名学者林贤治称其作品忠实地表达了“绝望和沉默的力量”。现居广州。
作者:
筷子
时间:
2015-10-7 10:26
好像在问,去年今天的九点
“你在哪里?”
作者:
赵目珍
时间:
2015-10-20 19:58
筷子 发表于 2015-10-7 10:26
好像在问,去年今天的九点
“你在哪里?”
作者:
黄六七
时间:
2017-12-20 17:40
不错的诗,编辑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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