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机永远不开

王智勇

爸爸的手机永远不开
王智勇
爸爸的手机永远不开
是什么逼迫他回避
像真正的隐士回归田园
遁入那方当年千方百计逃离的故乡

先祖来自山西大槐树下
燕王扫北时受骗押解这里
商祖乙迁于邢
郭守敬是我的老乡
豫让漆身吞炭刺杀未遂
斩衣报主公仇后伏剑自刎
我曾在豫让桥旁陪母亲采摘包粽子的苇叶
如今母亲离我们而去
只留下每年端午的粽子
再没有母亲的指纹
中秋的月饼再无手压模具的花纹
一切年节消散了体温

爸爸当年抄录古碑族谱入疆
勘探队员遇到了制图少女
河北、山东发生了联系
饥馑的岁月考验着每一个人的智慧
活下去是最真实的信仰
乌鲁木齐  兰州可都是省会呀
就这样一步步迁回邢台在九一八
那个破败的冀南小城
远方的游子你为什么回头
难道是贪慕乡音
用你的话说
在新疆觉得河北是亲人
在河北觉得邢台是亲人
在邢台觉得太平村是亲人
回到太平村满目都是仇人
爸爸，你已不再年轻
是什么让你如此愤世嫉俗
透着黑色幽默和宿命的悲剧

四个儿子是四件沉重的人生行李
肩扛手挑顾此失彼
我是计划外的礼物
一句医生的赞许免遭扼杀
当年我被当作行李穿过列车窗户递入车厢
注定了漂泊的一生

爸爸的手机永远不开
第一部手机还是在妈妈的葬礼上我送给他的旧手机
四兄弟如今只剩了仨
二哥牵绊一生如今陪伴母亲
同样的意外造就了至孝的人
那个幼时的天才
永远无法被世人理解

也是在那天
爸爸打翻了土地神像
说从此没有天地
儿子就是天，儿子就是地
彻悟带着多少期许
那难以负荷的沉重
愚钝的儿子恐怕担负不起

如今，我身在南国
遥望中原
端午迫近，月华初上
想给爸爸打个电话
只为听到“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管爸爸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
老王家的血脉都在延续

                         2015年6月2日于哐哐轩，发表于《中华诗词精选读本》新诗2015-2016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