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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沙克:从代表作《镰刀》读龚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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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龚学明
时间:
2016-10-1 18:14
标题:
沙克:从代表作《镰刀》读龚学明
制造寓言或象征的诗人
——从代表作《镰刀》读龚学明
沙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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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读者细读诗人龚学明的作品《镰刀》时,可能会遇到一些内置的语言玄关,影响自己对这一诗歌文本的明确性的求索,它的独特性在哪里,如何营造物了我之间的语言关系,或者说营造了怎样一面语言的镜子来呈现物我?细读文本的重点,也许应该放在其中的意象转换环节上,关注语词的快慢、强弱、疏密、隐显和对比反差,关注词语的组合分离,如此才能究其角度选取、手法运用和价值实现的艺术所在。逐字逐句地精微解析,是有效阅读《镰刀》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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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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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月亮一样弯。但月亮有时会圆
你的固执早已成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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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月亮薄。比月亮冷。
月亮有温柔的嫦娥,你从无男欢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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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父亲与你心灵相通
只是他是温和的,你永远板着有寒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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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磨刀石打磨你的敏感,锋利的语速
用父亲粗糙的大拇指试探你的嗅觉和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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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贴着地面飞翔。努力了一辈子的稻子
倒下,不太情愿地将眼泪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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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向日葵的头颅时,你必须狠
而青草说,你是粗鲁的。羊来吃时才叫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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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老了,锈迹斑斑。像遗照挂在墙上
——你的眼光仍不忘盯着别人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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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夸你,指向你的
全是些很硬的形容词。父亲与你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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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还是来了。父亲已远离阳光
他愿意将背弯成一把不会收割的钝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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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成熟的诗人不仅能自由地不及物写作,用远距离的象征来曲显物事,也能规矩地及物写作,用近距离的意象关系来直指题旨。今春以来我读了龚学明的几十首诗,印象比较深刻。他在1980年代就写诗了,之后中断了许久,1980年代的经历和经验很重要,中断的原因和过程不重要,所以我在潜意识里注意着他。就诗论诗,龚学明是那种凭“艺术语言”说话的诗人,从来不直接说、不白说一个句子,他诗中的隐喻之根、意象之花、意境之树是开通的,与阴柔的审美环境浑然一体,尽显现代诗的特征和质素。《镰刀》就是如此,潜意识与能动想法交织在繁复的语言关节中,曲显写作的玄机和意图。
我记得他在写一首诗《不用手机的人》时,远远离开了具体物: “我在一面白色的墙上/拼接一些树叶/它们挣脱了大部队//一片树叶,在黑夜中/一定看到星。”这一片落单的树叶,与星空相连,与喧闹无涉,它不会眩晕。把毫无诗意的“不用手机的人”的诗题,写到这步田地,真是经受住了语言关系的考验,必然盛长了一树美学的花叶。那么,诗人面对同样的具体物《镰刀》时,则把一个虚拟的参照物月亮拉近,并为它找到贴身的对象——父亲,这样具体物镰刀就人格化、性情化了,月亮与镰刀互相变换远与近、虚与实的角色,在父亲天天及物的劳作生息中担当精神陪伴,让父亲完成镰刀的使命,映衬月亮的况味。
在《镰刀》的九节诗中,前两节明写镰刀和月亮的比照,“固执成铁”隐喻了镰刀之外的对象,不然镰刀本身是铁那固执如铁还叫固执吗。在三四节镰刀的隐喻对象——父亲出现了,形成镰刀与父亲之间的明喻,性格化的巧妙对比和互依关系,让两者的形象立了起来。五六节延伸镰刀的存在场域,稻子、向日葵、青草,与镰刀相对应、相矛盾,它割不甘心倒下的稻子,“割向日葵的头颅”,它割青草不像羊吃草那么温柔,如此性情化地交织几种意象,回避了镰刀的抽象价值,寓示了一切涉及物的生命价值。第七节又把镰刀放到生命语境里,它锈迹斑斑过期了像故人的遗照挂在墙上,但是,它的“眼光仍不忘盯着别人的脚踝”,意味就在这里,镰刀的眼光依然锋利,可以割破脚踝。它一直在场,一直活着,一直往日子里辐射能量。
趋向尾声的第八节在概括着镰刀与父亲,再一次作生硬与温和的对照。最后一节,“冬天还是来了。”全诗得回到镰刀喻指的对象身上来,父亲也老得锈迹斑斑了,“已经远离阳光/他愿意将背弯成一把不会收割的钝镰刀”。这里又出意味了,本来固执如铁的父亲在人生末了转身了,改变了自己,愿意弯成一把不会收割的钝镰刀;“不会收割”,自己不再去割掉稻子、向日葵和青草,因为它们是他的生命载体,相互传递气息情感的对应体;“钝”,也不愿别人用镰刀去割掉什么,用心决绝,不容违背。
在物质过剩的时代,且不说惯于闹腾的网络写手,许多来自纸质时期的成熟诗人都会不自觉地过剩写作,沦为粗制滥造者,留下价值观问题、情怀问题、学养问题,修辞偏差、结构偏差和审美偏差,致使那些过剩的文本在语言、细节上存在诸多漏洞,导致各种修辞技巧、写作手段的最终失效。龚学明的诗歌写作既追求高产,又讲求高质,证明他的写作能力超乎寻常,在他的作品中,无论是不及物的“自由写作”,还是及物的“自觉写作”,都在竭力回避线性思维和直白语言,几乎都是使用叠加思维和意象语言。他的《镰刀》变法多端,语意开放,多有通感,是多向的寓言,隐微的象征,通向他虚实交差的思者场域,构成他繁复迤逦的诗意栖居。
当今世界的诗歌大师阿多尼斯曾和我对话说,“诗歌是灵魂的自语,信仰可能来自外界的移植,诗歌包含着信仰,本身就是一种信仰,而信仰不一定包含诗歌。我用阿拉伯语写诗,表达内心和外界的诗性所在,诗性是人所共通的,比某些信仰更为永恒。”这番赤诚观点,对于修辞术、写作学是一种敲打,我辈所有的汉语诗人包括龚学明对此都有自身体悟,语言操作之上的信仰确立,犹如农人自觉摈弃镰刀,镰刀自动钝口,意味恒久不灭。《镰刀》,是寓言或象征,超越具体事项,诗意曲达信仰:存在自有理由,生者方式自决。《镰刀》被龚学明当成自己的近期代表作,当其所值。
. (2016年8月于南京外秦淮河畔)
沙克,一级作家,当代著名诗人,文艺评论家。60后生于皖南,现住江苏。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曾任新闻媒体主任记者,文学杂志副主编。现在某文艺机构从事创研。高校兼职教授。
1980年代走上文坛,参与现代主义诗潮,主办民刊《火帆》诗刊。几十年来发表出版散文、诗歌、小说、文艺评论等数百万字,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俄、西、以等文字。主要著作有:散文集《美得像假的一样》《我的事》等,诗集《沙克抒情诗》、《有样东西飞得最高》《单个的水》等,小说集《金子》、文艺评论集《心脏结构与文学艺术》等。早年获《星星》《诗歌报》《文艺报》等全国性报刊作品奖、吴承恩文艺奖等奖项,近年获紫金山文学奖、“最受读者喜爱的十佳诗人”、冰心散文奖等奖项。
作者:
花有圃
时间:
2016-10-1 19:42
欣赏力作精品
作者:
花有圃
时间:
2016-10-1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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