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一声鸟鸣使我打开窗户探出头。
对面五楼仍在装修,电锯电钻铁锤组成一支初学者随意演绎的十面埋伏的练习曲。
哦,也许是霸王卸甲更为妥帖。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封了又怎样?
能让李陵的五千壮士死而复生么;能让大英雄霍去病无疾而终么;
能让十二道金牌辉耀岳飞的八千里路云和月么?
天上,秋风正卖力地推着望不到头沉甸甸的灰色云车。
这位曾经的暴君,希绪弗斯,自从走出希腊神话,便被凡人的智慧罚做苦役至今。
唯有树梢的震颤俯仰,水面不规则的粼粼波纹,方能体现他的牢骚满腹。
下楼旋转厅堂厢房的门把手后,我大吃一惊。
摇滚乐,千真万确!
我的八十三岁的老父亲坐在床沿,眼盯着面前电视屏幕上身摇摆,双腿轻轻摩擦,碰撞。
一副陶陶然老有所乐的样子。
老头子去年住了三次医院;回家以后有一段日子学走路差点跟我闹僵。
春天屋檐下嗮太阳,两次昏沉摔倒头磕地面。
掩上门我又大吃一惊。怎么个回事?
不是左耳耳聋吗?难道是画面里那位年轻人活泼泼的跃动,使他豁然感觉到,
自己生命中失落的某一段同样年轻的节奏吗?
那么继续摇滚吧,父亲。
但愿从今往后,我也能够一路摇滚着迈向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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