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在江边逆风而行。不同树种的林子发出质地各异的风声。
领受这交响,令耳朵更确信自己的归属——杨树林的喧响已有秋声的前奏,而水杉林也与平时的静穆大异其趣,针叶之间的摩擦发出柔和的瑟瑟声。比之更细柔的,是道旁弱柳呼吸一般的声音。
在语言述之无力状之无方的听觉体验中,耳朵迷醉,但犹腾出空儿,去捡拾江水拍岸的崆崆之声。
身体和思维的容器似乎收集了所有,却又空前虚无,轻得不能再轻。
清淤船
搁浅在落日里,清淤船的咽喉炎宿疾难愈。
因为停止作业,它终于不再咳喘。它的静默像极了一个戒了烟的清道夫的静默。它蹲在浅滩上,守着落日这孤悬的灯。
没有落日的黄昏,它一样蹲守在那里——落日在它的蹲守中走完所有的仪轨,比任何一个黄昏散步者所见的都更完整和肃穆。
在散步者或然的一瞥中它只是景致的一部分,但是很明显,它和这条河,和时间,都有契约在身。
拐弯
顺着河道拐弯而拐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生活中的拐弯多了去,可是一码归一码,那些拐弯充满了巧智,顺着河道拐弯,是一种笨拙。
河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你信任河:一条驳船有多么信任河,你就有多么信任河。
有时候一拐弯,河把你带到一场风雨面前;有时候一拐弯,河又把你带到落日面前。你来不及患得患失,把眼前的境遇统统热爱一遍。
20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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