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寺记
一
千年，或者更久
那些苍柏和山峦，静坐如佛
人群像风一样，从四面涌来
莲花巍然不动，樱花怀春未遂
让一腔春色的诗人们，将春心
托付给诗句
香火延绵，如词语的剖面
人间一天，哪知寺中经年
那风，或许就是唐宋的风
老和尚苦吟的风
墨客恣肆的风
都在今天，成为吹向我的风
二
回忆，还是虚构
这春天，恍若山寺的桃花
挪动时间的风，紧迫，迅疾
让亭台楼阁，从千百年的梦中
苏醒。马达和心脏
填补着白昼，只有我的眼睛
野蛮而空旷
灌木和群山的阴影
像古树上一只透明的蝉蜕
三
仓皇而至的人，该如何归去
那些易碎的喧嚣
被融进同样易碎的忏悔中
寺院平常的一个下午
一块石碑的温度，让我想起
钥匙，嘴唇，时间的硬度
有太多的诞生携带疑问
如同春天，有人仓皇而归
穿过整片的黄昏
汝瓷
你有致命的面容，和
更致命的沉默
你比死亡更美
破碎，塑造了你的嘴唇
谁愿意打开血液任你亲吻
你的苍白，像冰川
有着冰川崩溃前隐忍的回声
咆哮转瞬即逝
那瞬息的光芒穿透我
比天空更古老，比春天更抒情
比你的名字更让人心疼
“对完美的事物我常怀有空虚的虔诚”
比如，抚摸你
比如，抚摸爱人的眼睛
归途偶得
田野，那灰色的舌苔
是怎样吐出一个金黄的词
四月在窗外移动
关于春天的修辞，遍地残骸
唯有遗忘是完整的
唯有梦境是真实的
此刻，没有遗忘，没有梦境
只有黄昏和玻璃上的诗句
天空死亡般宁静
谁去整理杂乱的白云
时间柔软，不值一提
仅剩下坚硬的黑夜
收容无处安放的凝视和星光
器官
白鹭高飞，江水在消化鸟鸣
这寂静的山间，谁种下花籽，长出墓碑
写满虚无的器官
东风在切割语言的静脉
有一只耳朵，精准落入灌木
窥听，悬崖崩溃的时刻
我除了溢出的孤独，别无他物
灵魂醒目
如街头的裸体画像
虚妄之诗
这寡淡的山水，缺乏弹性
一只无名的鸟儿正在向下俯冲
一阵凉风，填满了我的漏洞
视觉保持永恒的饥饿
花枝戳破了雨水
旧电线拽住生锈的天空
那些被我深深怀疑过的事物
如今显得过于真实
我们都有经久不息的疲倦
像投掷虚妄中的一行诗歌
环形山
寂静在挥发，夜，饱含无机盐
月光卡在喉咙，如一枚银针
口含种子的人，试图在土地上
营造春天的宫殿
蒲公英布满的坟茔，像月球表面
隆起的一座座环形山
切齿
这是一个阴天，或许有雨，或许没有
他把受潮的词语折叠起来
抚平，小心夹进一本诗册
多数时候，房间的灯并不打开
他坐在条纹沙发上，望着窗外
虚白的时间，单调，令人着迷
今天不会有人来敲门了，明天也一样
他感到胸口发热，头脑昏沉
一想起这是在春天，就感到一阵切齿
清明
在一次次丰盈之后，我终于，迎来
泪水的枯涸，这座新坟如此苍老
像奶奶磨损的手帕
时间的齿轮，开凿我的身体
虚弱的春天，已经难以承受住一声啼哭
一面湖，一簇蒲公英，正望向我
光线从云端诞生，鲜嫩如带露的苇草
它们比我更悲伤，或者说
我在承接着它们的悲伤，活着
摇摇晃晃，等待一场危机，让我们
同死者一起陷入永恒的桎梏
飞蠓
水塘如一秘境，唐突的觳纹不知从何而来
旱季，我的身体随它一起被抽空
等雨水注满，溃烂的泥土，充斥着
不可说的幽怨
飞蠓，是虚无喂养大的，在水面上
它们捕捉寂静和贪玩的少年
多少谬误堆积于此
才形成，一种瞬间的诗意 |
发表于 2018-4-16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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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16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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