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所有事物都静默》
黄昏的时候 所有事物都静默
席克氏彩草 大大小小 保持安静的姿势
剪去花冠的天竺葵 蟹爪莲 以及它的近亲 被嫁接在叶仙上的 令箭荷花
即使在我不注意的时候 悄悄长出一个花苞 也毫无声响
毫无声响 积蓄打开的力量 向晚的风中
虚拢着 是一只微微透光的灯笼
啊 所有事物都静默 在黄昏 任何的声音
都多余 任何的悲伤 都失去重量
在这顶层建筑的护栏之外 被一层金黄
温柔弥补 颜色斑驳的墙壁 无声飞过的小鸟 被天空捧在掌心 云的心事 以及
所有道路 都是河流 所有行人 都是船只
它们纷纷走向各自的时光
包括多年之后的我们 花朵和果实 在黄昏 都静默。
《移植》
灯一关闭 潮水就来了
在黑暗里 像隔壁母亲粗重的呼吸
将我打湿 仿佛枕着一块礁石
而我的头发 正散发出海藻的气味
母亲的杜鹃花 以为回到了故乡 山茶花
也暂时脱离水土不服的困境 在黑暗中
睁开眼睛
这间漏雨的房屋 就这样 在五月
一个多雨的夜晚 被移植到南方
这让我想起 我的母亲
膝关节 被六十年的风雨 灌满以后
行动变得迟缓 她从市人民医院的诊疗室里出来 抬头看着门口南侧 一棵几年前
移植过来的桂花树 隐匿的花朵 多像她的一生
她看着自己 在颤巍巍五月的风中
弱小 漂泊不定 心有不甘 打着旋 却又
无所依托 坠落着的香气和余光
正在被身后汹涌而来的潮汐所吞没。
《蚁族》
我经常看见 建筑工地旁边的
简易房 很晚了 灯还亮着
不用靠近 就能看见毛巾湿漉漉地
搭在男人肩膀 或者被女人裹在头上 撒发着汗酸味
男人塔拉着拖鞋 一手端着洗脸盆 盛着摇晃的月亮或灯光 腾出来的手去别家女人身上捏一把 他们的世界不分男女 或者没有条件分出男人和女人 男人老去的身材 裸露着
女人 掀起衣服扇风 隐约露出下垂的半截乳房 让人怀疑生活是否真的饱满过
洗衣做饭烧水拉屎撒尿玩手机听收音机
隔壁的黄笑话有时是夜晚唯一的荤腥
这些临时搭建的简易房 最终又被亲手拆掉好像从不曾存在过 就像这些人也不曾存在过
女人抬头看拔地而起的高楼 吐一口唾沫 真他娘高得让人晕眩 男人嘻嘻哈哈 撒泡尿 在钢筋水泥的地面 照照城市 也照一照自己
他们离去时都带着沉重而庞大的行李。
《疼》
一个车祸现场 出现在朋友圈
一辆轿车 一架变形的摩托
一只走丢的鞋 和一个不动弹的
中年男子 构成了完整的剧情
“死了”“真惨啊” 我听见周围人的议论
鲜血 被五月的杨絮撕咬 变成浑浊粘稠的
白色 在男子的头顶 将他狠狠咬住
每当这时候 我会联想到当事人的
孩子 老婆或老人 想到一个人的瞬间
达到极致的疼 像一枚钢钉 从他身上抽离后
插入亲人们的身体 尖锐 锋利 直到锈迹斑斑 也永远无法取出
消防人员也在视频中出现 他们正准备
把他抬上担架 他们犹豫着 变换着方位
好像在商量着 什么样的姿势 才不会
再次把他弄疼。 |
发表于 2018-5-10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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