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神经边缘的人
齐凤池
我一直认为:诗人就是接近神经病边缘的人。
诗人在神经病边缘徘徊的时候,写出很多好诗歌,他就是诗人;如果垮过了边缘,他就是神经病。
诗人在接近神经病边缘的时候,能写出很多脍炙人口的好诗。
诗人在亢奋状态下,每晚都吐出大量的铅字骨头。他把这些骨头堆放起来,就成了象牙之塔。
连诗人自己有时也怀疑自己的写诗天才。当他从极度亢奋中渐渐滑到平静状态时,他开始怀疑,这首诗是我写的吗?
那些大量的新鲜词汇组成很有质感的形象,许多不沾边的词组被焊接在一起,构建出一座新鲜、怪异、另类、边缘的意象大厦。他的才气和灵气,是在接近神经病边缘的时候迸发出来的。用他的话说,是灵感分娩出来的了。他的诗,这个时候分娩出来很顺利,绝对不会难产。
诗人很多时候是在亢奋之中,诗友、文友聚在一起的时候,不论是在什么场合,他亢奋起来,是不能压制的,更是不能自制的。在火车上或在汽车上,在饭店或酒吧间,他无所顾及身边的人,他更不会用目光斜视周围的人。他不论场合,大谈诗歌。有时,你想转移话题都无法转移。他先是谈自己写的诗,然后给大伙背诵,叫大伙提意见。而后,谈杂志上的诗,哪首诗好,哪首诗不好。谁的诗是通过谁的关系发表的。谁又是某个编辑的小姘,谁又是谁的靠家。这些司空见惯的文坛现象,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好象他就是圈内人。
我认识一位写诗狂的人。他每天晚上都能写几首。他的诗歌产量,比苍蝇做月子产量还高。每晚都能从论坛的产房看到他生出的诗歌小孩。
说实话,他的诗有的真不错。如果说不足,就是语言粗糟一点,经常出现错字,整首诗还可以打磨一下。很多朋友都在纳闷,有时产生会怀疑,他怎么能天天写出诗来呢?象老娘们月月生出孩子。
对于他井喷式的写诗状态,我从侧面打听一下,据知情人讲,他吃了晚饭后,抱一大堆杂志开始在诗的海洋里寻找落笔点。有时看了别人诗中的一句话,就勾起他的创作灵感。有时别人的一个好的词,也能溅起他的诗歌浪花。
他每晚就在诗歌杂志里找自己诗歌的精子,然后人工受精。细读他所有的诗歌,不仅有克隆的痕迹,而且有复制的翻版,看他的诗,就象看到了以色列人,想到了犹太人,同出自一个种族。
有一次喝酒,他妻子说:“我老公太厉害了,每天晚上都能写几首好诗。
有一天,我看了一位诗人的作品,我对老公说,你看看人家这首诗写的多好。我老公嘿嘿一笑,这首诗我写能写。没用一个小时,我老公就写了几首,就是题目不一样。
这种诗人喜欢一条腿走路。除了诗歌写作,其它文体都不写。与其说是不写,不如说是不会写。我身边有一位写了十多年诗歌的朋友,他除了写诗之外,连通讯报道都不会写。有一次,他和电视台的一位女播音员采访。第二天做新闻,他的稿子怎么也拿不出来。台长向他要稿子,他背地哀求女播音员,最后,跟女播音员直叫姑奶奶。女播音员才替他把稿子交上去了。
这种自称诗人的人,把平时写的诗打印装订在一起,是领导就给一份,而且表现很谦虚地样子,让领导给批改或提意见。其实,领导哪看懂他的诗。最后,给他几个很廉价的形容词,才满足了他的虚荣。
有一次,报纸上发了他一组诗,他买了十几张报纸,卷在一起装在兜里,见熟人就给看,从他那亢奋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是多么的甜蜜。其实,他那组诗按责任编辑的话说,纯属是从垃圾堆里挑出来的“好诗”。他不知道,企业报上发的诗不能算纯诗,只能算是新闻诗。
这种诗人,不喜欢阅读诗歌之外的书籍。他的阅读也只圈限在几本诗歌杂志上。家里堆着大量被翻阅、模仿、复制过的诗歌杂志。他书包里装的,手里拿的,是正在准备套写和复制的新出版的诗歌杂志。他阅读时的地方,有时在车站候车室,有时在车厢内里,他的目光是移动的,目光从杂志移到周围人的表情上,看看周围人是否在注意他。如果有人跟他谈诗,他马上跟人家侃起来,而且侃得特别专业。一下可以把整车厢人的目光聚到这儿来。这种诗人的嘴皮子真比不锈钢的还耐用。
这种诗人在进入疯狂状态时是没法遏制的。他在神经病的边缘来回走动,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狂。让人不能理想,让人哭笑不得。
去年,我遭遇一位处于疯狂状态的女诗人。她的长相不敢恭维,身段像杨贵妃,不写诗就已经很漂亮了,再装潢上了诗人的面具,就更迷人了。
她穿一袭黑纱,脚登一对很时髦的长筒黑高跟皮鞋,这种打扮很象金庸小说里的女侠。
她的名字也很有个性,名字也与颜色有关。我发现全国有好几个女诗人都叫这种名字。我不知她为什么喜欢叫这个名字。好象这个名字就是诗人的别名。
她给人的感觉很文静,好象内心藏着许多叫人琢磨不透的东西。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回答:“我最不喜欢别人问我叫什么名字了”。直到会散了人们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
有一天晚上,她的病了。夜里一点多,非要男编辑带她到街头散步。那位编辑没有答应,她又向那位编辑提出了许多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那位编辑听了她的问题,感到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半夜她发短信,希望能带她去医院,看完短信我就关了机。
第二天早六点钟,她给我的房间打电话,要求我陪她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在她那痛苦的表情哀求下,去了医院。医院大夫八点上班,这个时间没有大夫。她自己一个人进了医院的大门。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像是在走廊里飞翔,又象一只寻找巢穴的大乌鸦。在医院里打了旋儿飞了出来。
她自言自语地说:“心理咨询门诊每周一上午会诊”。就向宾馆方向走。
在一个早点摊,她吃了早点,似乎从神经病的那边迈了过来。她解释,她心理的压抑,恐惧和烦躁。她陈述。回到宾馆拎起包她一个人去了长城。
之后,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向我解释病态,说实在对不起。我没做任何回答。我听出她在千里之外又犯病了。
她出了一本诗集,寄我一本,叫我提意见。我随便翻了几页,发现里面有好几十首诗歌是我写的。
这本诗集我都翻了之后,感觉象是两个人写的,一部分是别人写的,一部分是她犯神经病写的。
遭遇这种诗人要必须要慎重对待,对于他的诗,绝不能说不好,只能是轰轰烈烈地表扬,或婉转地提出修改的意见。如果你真心实意提出批评,他当面不跟你急,背地里也会恨你、骂死你。
有一位出了两本诗集的诗人,在赠我书时要求我给他的诗写评论。我开玩笑说,别看你出了两本诗集,你也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诗人一生也许只写几首诗,他就是响当当的诗人。没想到我这一句玩笑话确伤了他的自尊心。结果,他好几年没理我。
后来,有人调解,叫我给他的诗写篇评论,才缓和了一下气氛。
我从他近期发表的一组诗中找到了几个音符,为他谱写了一篇赞歌。结果很奏效,很快接到了他的电话,请我喝酒。
在酒桌上,我没敢再谈他的诗,大伙也尽量远离诗歌。因为,只要一提起诗就会说到诗人,说到诗人就会得罪那些自称诗人的诗人。
我说的这种自称为诗人的人,其实他根本不是诗人,他只是将汉字分行排列的人。
我给他的定位是,他是用汉字分行说话的人。是用汉字从事诗歌扫盲运动的人,或者说是被诗歌传染上猪流感、患有口蹄疫、得过禽流感的人,有诗歌艾滋病的人,也可说是用诗歌向人们传播病菌的人。
2018--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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