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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萝卜缨 [打印本页]

作者: 北夫 时间: 2012-11-4 19:58
标题: 萝卜缨
萝卜缨

仍然是冬天，使他如此坚硬。使他磨损和被消耗
天水孤悬，树枝间闪烁的除了星星，还是星星
他在夜晚起身，微微颤动，以便吸引胆小的草食动物
或者自己起伏着迎接上去。到蜗牛的背上
让它驮着，周游列国，钻到一只小青虫透明的
肚子里去，苦心积虑做它身体里一件发亮的器官

他身首分离，使他拥有更多的手，手腕上毛茸茸的肉刺
再不和白面书生调情，也不嘲笑兔子的豁唇
每次都是这样，他无遮无拦地敞开，大到无边，无心
无肺。另一个声音降落了，起初还打着伞
像害羞的雨滴。野地里他们媾合，把瀑布弄出
巨大的声响，那个扮演渔父的人就要溯流而上了

他多么贱，手指上还缠绕着积雪，更多的雪
把炕洞覆盖。多么完美的一个世界，因为一点点破碎
使得完整和雪白弥足珍贵。“我只想用真实的名字
和你热恋一场”。在河流的低翅膀下，他被漩涡
带动着。现在回到他的手，和手紧密相连的头发
回到他们同是一枚虫卵或者是父亲的睾丸里游动的精子

多么热爱每一天的日出啊，仿佛新鲜的豆芽
长出了根，他有童年的两瓣脸，两只生动的小手
空气柔软得像乳房。对于未名的飞行物保持警惕和
必要的亲近，一直到他的盛年，他的爱戴。开红花的萝卜
绝不是好萝卜，更像一枚疼痛的钉子，有时候被折断
有时候当一顶梦游的草帽被削平，在他另外的住处

他的情敌被当作小偷吊在房梁上。风清月高
蜜蜂吮吸着乳头睡在兰花丛中，老鼠把古墙咬出了破洞
“我说过，我记不住他的脸”。它们想尽快地把路障搬除
要在小年的那一天，把它们营养不良的闺女嫁到外村
而她的闺蜜像失血的冰凌还要贴在朝阳的墙体上
蔚蓝的水汽在她们的头顶上蒸发，有时候一整块地往下掉

看一看吧，她们的苦难不比山峦辽阔。河水比往年清晰
更易于结冰。他应该再弯曲一点，他的眉毛真好看
像刚长出来的一样。“他的鼻梁上有灰尘，可是我不敢清洗
还有一些小痘痘，碰它的时候他会痛吗？”她们用手指
剜着他：“他要是再快一点长就好了，那样，我就不用担心
老鼠半夜里爬过我的胳肘窝压着我的梦。”

她们的镜子被轻轻敲碎。在镜子的反面，深深的古巷里
老妇人被外来的鳏夫纠缠，在她惊恐的一瞬
屋檐下挂着的长舌头冰凌纷纷坠地，断裂之声犹如
疲软的猫抓住了一只叫春的老鼠。积雪再一次抵住他的胸口
尖锐而生硬，他在风中奋力摇起，但是，他的脚深深陷在
深深陷在僵冷的泥土里。这是一个缓漫溶解的过程

枯草连成一片，大火得以蔓延，这些红色的液体起初
也是一粒疖子，它压缩在火柴的龟头上或者是打火石的阴茎
套子里。出生即是枯萎，是没有固定体型的皮开肉绽
仓廪实而知礼节，仓廪空而闻耗子，火焰的翅膀栩栩如生
兔子的行踪扑朔迷离。白亮的地表反衬天光
稍等一会儿，那时候，他在哪里？乌云的边界又在哪里？

他从不狐疑，他一出生就遇到恶劣的气候，淋病和梅毒泛滥
秋天被它们转换成明喻和暗喻，并制作成血色的膏药
涂抹在建筑物的子宫里。为了逃避苦役，兵役和徭役
他刮净体毛，可是他的喉结分明在长，他的外型越来越像
被他摁死于泥淖中的那个鳏夫。他觉得值得为他造一些句子
以此减轻他的厌恶并让他的蓝色血管里流动着高贵的海水

尼罗罗非鱼将受精卵含在口腔里，从龙虾弓形的腹部爬出的
依然是驼背的小东西。哪里有干净的子宫，细瓷的盘子
盛放他修长的刀具，处女座的盘子，双鱼座的盘子，还是
摩羯座的盘子？洪水把流沙冲激上岸，在豹纹一样的沙丘上
他会找到同谋，那是一块肥沃得让人放心的平原
他被训练得像棉花一样温暖，又像麦子一样披着金黄的外壳

他开始摆弄颀长的腿，在一堆砺石间摇摇摆摆。从对岸
吹来的潮湿的风像一张半透明的胶布贴在他发烫的胸脯上
他像鹤一样起身，退潮后的沙滩还有海浪一阵一阵涌来
扇贝又吐出粉红的舌头，和令他恶心的夹带泥浆的唾液
那也是蜗牛的唾液，蚯蚓的唾液。在不相连接的
两座波峰之间，在山水之间，落叶和树之间，空气的唾液

他踮着脚爪涉过。来到另外的场景，他非公非母，非雌
非雄，非因非果。只不过是一堆腐烂的肉。她们受孕的器官
弱小而敏感，经过一点风就花枝乱颤，所有的植株
不过雌雄同体，所谓快感也比不过人类的耗损。只有做爱唤醒
他的才华。才华耗尽也不过清水煮萝卜少了一点粘稠
激情过后，他对着屋檐下积满雨水的一只瓦罐长久发呆

不过是舌尖上的谎言，不过是味蕾上一棵染毒的幽兰
如今语无伦次啊，射手，猎物和豹子在一根皮筋上跳绳
獾狗改坐马桶，幸福的黄鼠狼和芦花鸡喜结连理。虱子的大腿
蚂蚁的口红，美的事物随处可见哦，一抬头，一睁眼
多年的父子成兄弟，多年的兄弟是连襟。呜啊
不投人胎还是转身做萝卜吧，一个坑起码他可以蹲半年

已无肉体可以折磨，消耗。整个冬天凝固成薄饼一样的梦境
他被摊晒，晾干。“我已不能触摸它的浅薄，我就这样走开……”
再给他一个花开的时间，便于他收拢自己。让河水自己
变回去，让天空自己也变回去。一只鸟带领一大群鸟，飞过来
落日下稻草人的翅膀闪闪发亮，雪花像蹲在天边的一群抢劫者，早已
等得不耐烦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生死全无，在水中开花

作者: 东门扫雪 时间: 2012-11-4 20:21
宏大。。学习

作者: 北夫 时间: 2012-11-4 20:42

东门扫雪发表于 2012-11-4 20:21
宏大。。学习

东门兄，多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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