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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穿村而过（组诗）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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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拾荒    时间: 2020-5-1 11:40
标题: 穿村而过（组诗）
1）露水那么重

漫山遍野，落叶跟着落叶
多么浩大的一场离别和重逢
不要伸手接住落叶
不要拦住落叶归根的路
它们轻飘飘的一生
终于有了义无反顾的决心
季节有挽留的声音
而落叶回不到树枝
木头忍住一生的火
就像一个人一生都不发脾气
是多么地不易
可我明明听见树林哭了
露水那么重，落叶那么轻

2）所有的小草都怀有慈悲之心

我看见
这些草们微微弯曲
托举着夜里跌落的露水
一些抓不住了的
放手了的
随即又会抬起头来
朝着天空仰望
昨天我坐过的地方
那些小草恢复如常
它们对我没有记恨
我俯身抚摸了它们
依然那么的柔软而随和

3）树林

穿过树林时
总感觉是在下雨
其实天空晴空万里
上次穿过时
万人欢呼，掌声雷动
两次穿过同一片树林
树林两次向我讲述
同一事件。态度截然相反
树木尚且如此
我也就原谅了那些背叛承诺的人
和年轻时的爱恋

4）在竹竿园

我发现，有些竹子
也弯曲
也低垂着头
就像再刚直的父亲
为了孩子
也会对世界深深地鞠躬

5）阳光

阳光被道边树筛成沙子
筛成细碎的寸寸光阴
我从村前走到村后
对每一位老人躬身微笑
他们叫我的小名
像露水一样晶莹
他们大多已隆起了脊椎
如同蓄势待发的猫
那些匆匆岁月终于慢了下来
人的脊梁总要隆起一回
总要蓄满赴死的力量

6）庄稼地

有人在庄稼地匍匐前行
像一只波浪里的鸟
拼命地振翅
这是我远眺造成的错觉
很多时候经常这样
浪涛一阵阵捕杀过来
落水的人大力呼救
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父亲
也曾在田间下跪
他把身体折下一截
让自己更矮
如同被风折断的庄稼
我一直无法揣测
那些断过头的庄稼
从伤痕里重新发芽
要承受多大的痛楚
是否也像我的父亲
每次起身都要咬紧牙关
眉头紧锁
锁紧命里的泥土和水分

7）稻草人

明明稻草早已枯竭
是谁非要扎成人的样子
穿上少年衣裤
模仿一个离不开土地的人
让一个游子停下步履
摸它的脸庞，拉它的衣袖

8）林荫道

顷刻之间，便有落叶伏在肩头
仿佛故人久别重逢的问候
我已不忍扶下落叶
甚至不忍离开
直到又一阵风重新吹落树叶
依然枯黄，依然飘荡如同想念

9）草

现在，没有谁比一丛荒草
更亲近，更能遮蔽着我的父亲
父亲一生都在为了铲草除根而奋斗
最后放下锄头，长眠于此
而那些被铲了一茬又一茬的草们重新集结
像一场盛大的停战仪式
所有的士兵从战壕里起身，冲上高坡
我是带着火种来坟前跪拜父亲的
也跪拜这些将被我付之一炬的野草们

10）坟

坟头是最小的山
压着一个人一生的攀爬
而那些青草
只需要一个春天
就能让新坟变成旧墓
想到父亲的一生
都在一座山里摸黑
饱受草根之苦，多么委屈
而登上父亲的坟头
我只用了很小的三步

11）刀

每年的草都是新的
一场秋风就全部变旧
这些坟头的茅草
每一片叶子都像匕首
过了秋天就成了老刀
刀老了
习惯了卷刃和断裂
它们曾经
一茬一茬都和父亲对峙
现在覆盖着父亲
成为父亲的偏旁部首
把父亲一生的钢铁
都失去了刃口
让我每一次跪拜
都像在弯腰磨一把刀

12）树

我一直不能原谅
那些砍伐者，只伐走树木
却留下端正的树桩
一年一年在年轮的边缘
生长着木耳
我还讨厌那些刨树根的人
朝着手心啐出的唾沫
讨厌他们一面挥斧
一面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讨厌我自己
也是这样的人
曾用伐倒的树木打制棺材
又用刨出的树根
烹制菜肴，操办父亲的葬礼
我讨厌树根刨出后留下的坑
像等待棺木的墓穴
我讨厌墓穴，埋了一棵树的一生
和我父亲一生的灰烬

13）喃喃自语

在人间我已遍租房屋
作为落脚之地
父亲，我们把您安葬在了承包地
租期30年
父亲，现在您是一捧死灰
所有的灰烬
在成为灰烬之前
都是火焰，父亲
您曾经也是一团火焰

14）羊

我仔细观察过村庄里的羊
每只都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仿佛一个心怀悲悯之人满含泪水
但我从未见到一只羊真的痛哭流涕
就算被摁住宰杀时
连它一声接一声地哀嚎
都软绵绵的
如同天堂里的祷告

15）倒背着手

在村子里走了走
遇到的孩子们我已不再相识
对于故乡
我有20年的空缺
可眼睛明亮的孩子们却指认了我
———多像老丙现
这让我多少感到欣慰
至少有人从我的容貌里找到了父亲

16）石台依旧

门前的石台落满了灰尘
我有清水清洗了一遍
再用毛巾一点点擦干
这是父亲习惯坐着的石台
父亲坐在石台上吸烟
也在石台上低着头，打盹
现在，我坐在石台上
眯着眼睛，向远方眺望

17）仰望天空

要做就做乌云
所过之处
要么让你
如临大敌
要么让你
如遇至亲
白云太假
明明眼含泪水
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18）幸亏有风

在父亲生前居住的小院假寐
把院门打开
让风一阵阵晃动门环
就像有人来来往往
不停地忙碌，仿佛父亲还在

19）听大悲咒

闭着眼睛
我能看见父亲
从田间缓慢归来
慢慢放下锄头
慢慢坐进院子中央的摇椅里
慢慢地摇晃，然后
慢慢地，消失了……

20）秋风

秋风肯定不是无情
肯定不是，你看每一片叶子
落地之前都被秋风托了又托
举了又举，送了又送。你看
无风时的落叶，落地更快
当我在一条小路的尽头回头
只有风，把一片片叶子送到我面前
你看，母亲在桥头佝偻的腰身
多像面对大地的追问
只有秋风才配，托举着母亲的白发

21）穿村而过

谁说冰冷如铁坚硬如铁
列车在铁轨上奔跑
还有什么比铁更加热情奔放
更能容纳五湖四海
你看那靠窗的脸孔
也在瞬间和你对视
像不像曾经走失的亲人
你看那一闪而过的泪水
是不是也想伸手抚慰
就像抚慰自己的孩子
你想不想从田间直起身来
对着列车离开的方向发一会呆
像一位父亲或者母亲

22）芦花

还有什么花
能像芦花一样洁白
能像一朵一朵白云
在寒冷的水中倒映
芦花开了，秋天就深了
抬头看天时
母亲的皱纹又叠加了一层
芦花无声，只是静静地开
那么多芦苇踩着泥泞
一路南下。芦花那么的白
接下来的冬天
所有的植物都一声不吭
只有苇叶，在风中
“哗啦，哗啦”像母亲的叮咛

23）劈柴

真的
我活不成一棵树
这一生，除了斧子
我再无枝杈，报答春天
我能为死去的树做到的
就是不停地挥斧
一颗蓬勃的心，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会站立着一直到死
像一种期盼
我没有奢望
一把斧子就能拯救春天
只是不断地把柴码放整齐
等它说出火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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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忘了也好    时间: 2020-5-1 16:21
12：拾荒|诗六首

草

现在，没有谁比一丛荒草
更亲近，更能遮蔽着我的父亲
父亲一生都在为了铲草除根而奋斗
最后放下锄头，长眠于此
而那些被铲了一茬又一茬的草们重新集结
像一场盛大的停战仪式
所有的士兵从战壕里起身，冲上高坡
我是带着火种来坟前跪拜父亲的
也跪拜这些将被我付之一炬的野草们


坟

坟头是最小的山
压着一个人一生的攀爬
而那些青草
只需要一个春天
就能让新坟变成旧墓
想到父亲的一生
都在一座山里摸黑
饱受草根之苦，多么委屈
而登上父亲的坟头
我只用了很小的三步


刀

每年的草都是新的
一场秋风就全部变旧
这些坟头的茅草
每一片叶子都像匕首
过了秋天就成了老刀
刀老了
习惯了卷刃和断裂
它们曾经
一茬一茬都和父亲对峙
现在覆盖着父亲
成为父亲的偏旁部首
把父亲一生的钢铁
都失去了刃口
让我每一次跪拜
都像在弯腰磨一把刀


树

我一直不能原谅
那些砍伐者，只伐走树木
却留下端正的树桩
一年一年在年轮的边缘
生长着木耳
我还讨厌那些刨树根的人
朝着手心啐出的唾沫
讨厌他们一面挥斧
一面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讨厌我自己
也是这样的人
曾用伐倒的树木打制棺材
又用刨出的树根
烹制菜肴，操办父亲的葬礼
我讨厌树根刨出后留下的坑
像等待棺木的墓穴
我讨厌墓穴，埋了一棵树的一生
和我父亲一生的灰烬


羊

我仔细观察过村庄里的羊
每只都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仿佛一个心怀悲悯之人满含泪水
但我从未见到一只羊真的痛哭流涕
就算被摁住宰杀时
连它一声接一声地哀嚎
都软绵绵的
如同天堂里的祷告


劈柴

真的
我活不成一棵树
这一生，除了斧子
我再无枝杈，报答春天
我能为死去的树做到的
就是不停地挥斧
一颗蓬勃的心，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会站立着一直到死
像一种期盼
我没有奢望
一把斧子就能拯救春天
只是不断地把柴码放整齐
等它说出火焰的秘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0-5-1 11:40  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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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1 16:54
赏读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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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1 16:54
学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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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1 16:55
提起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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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1 16:55
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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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牧驴山人    时间: 2020-5-1 17:58
一把斧子就能拯救春天
只是不断地把柴码放整齐
等它说出火焰的秘密


拜读。问好。五一快乐！

（分做几个帖子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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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彭云霞    时间: 2020-5-1 20:44
欣赏佳作，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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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彭云霞    时间: 2020-5-1 20:45
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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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3 12:02
提读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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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鵎鵼    时间: 2020-5-3 13:54
五一品读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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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哑榴    时间: 2020-5-3 14:56
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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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4 11:17

鵎鵼 发表于 2020-5-3 13:54
五一品读佳作！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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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4 11:17

哑榴 发表于 2020-5-3 14:56
节日快乐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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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子金石    时间: 2020-5-4 14:40
适时读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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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彭云霞    时间: 2020-5-6 00:22
欣赏，学习，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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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黎落    时间: 2020-5-6 10:30

赏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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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7 08:40

子金石 发表于 2020-5-4 14:40
适时读好诗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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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7 08:40

彭云霞 发表于 2020-5-6 00:22
欣赏，学习，问好老师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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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7 08:41

黎落 发表于 2020-5-6 10:30
赏读学习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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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漠    时间: 2020-5-7 08:41
网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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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鵎鵼    时间: 2020-6-5 17:35

沙漠 发表于 2020-5-4 11:17
问好！

沙漠老师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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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黎落    时间: 2020-6-8 14:17

赏析佳作，问好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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