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坏了心术,有意把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拉进饥饿的艺术囹圄。可面对艺术被践踏的乌七八糟,文学艺术就像在黄金与白银构成的城堡外气息奄奄,苟延残喘。艺术,简直就是一片狭隘而寂寞的囹圄,只有我这样顽固不化的人,才敢于住进这个死地,美其名曰:渴望纯粹地活着。
也许我的心术真坏了。有人肯定这么认为。
李如一还是个孩子,在我居住的阳泉市读初中。我与她父亲原本在一家大型企业是上下级,我是经营厂长,他是财务副科长属于我管辖,这种关系是那个企业命名的;而我们两个更像是一对哥们俩个,这是李如一的父亲命名的。
他认识我之后,感觉到我不是他熟悉的那种官僚,哼哼呵呵,装腔作势的,而更像他理想中的更民主一些的那种,于是他反复斟酌过许多日子,终于决定不叫我厂长,而叫我川哥。真的,一个下属敢于叫他的上级哥,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这是中国啊!但是他终于叫出来了,从这一点看,你能看到一个小文人的执拗与可爱。
是的,李如一的父亲写得一手好字,也写得好文,算个小文人吧。写好字,是大家公认的;写好文,是他的自以为是;我认识他十多年,从未见过他写出一片完整的,可阅读的东西。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从前的工作生活中的好友,都被我满怀善意又不坏恶意地拒之门外,只有这位未来大作家李如一的父亲,我怎么也无法拒绝他登门。
此人确实与文字有天然的缘分,因此我们必定有可以言谈的领域,因此他这种文人之精气,文气也遗传给了他女儿,李如一。
我不随便用评论性的文字吹捧一个写字的人,但是看看我都用评论性的文字吹捧过谁,有人一定觉得我写评论似乎很随意。错也。
我往往把最热情的吹嘘送给我阅读过得无名作者,这是因为这些无名的作者具有来自生命独立完整的个性气质,这些气质尚未被传统文人的陈腐气息所遮蔽,没有被文人圈子里的污浊所玷污,正是这种新鲜之气感动我。而我对那些有名望的人,我更愿意去用心割剥名望钉在他们身上的疤痕与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在使用艺术,在分享艺术,我就会突然肃然起敬,热血沸腾。在中国,懂得用艺术的光泽润泽自己生命的人,真是太微乎其微了。
在这个被世俗磨砺的越来越粗糙而扭曲的世界上,能用艺术的细腻与和润,来滋润生命的人越来越珍稀了。但,我不悲观,因为这是精神价值指向就要出现的征兆。
那天,李如一的父亲来找我,说因为孩子学习成绩不好,他与妻子快要闹崩了。
我最不能听这种因为孩子怎么怎么而影响夫妻关系的话。孩子是孩子,父母是父母,各有各有的人生指向么!
我问他,孩子没有心事啃那几本破书,总有自己喜爱的吧!他说:孩子喜欢写东西。我说:天哪!这是多么可爱啊!要是我的孩子,我会叫她成为一名伟大的作家。
就这样,我把一个孩子拉下水。
我是个爱冲动的人,要不怎么对艺术对诗歌如此痴迷呢。但是,关乎到一个人一生的重大抉择,我会使用全世界最优秀的哲学思维原理来慎重处理。
冲动,是素材,是资源。必须懂得加工,才会成为作品。这就是艺术。
于是,冲动之余,我慎之又慎地来到李如一家,拜读了14岁作家的大作。这真的不是吹捧。因为我太了解当今少年作家值得我们敬仰的优势了。现在,知识传播与交流的渠道非常丰富,这些少年作家,每时每刻都在吸纳周围的营养,一个个年岁不大,才华横溢,口若悬河,思绪飞扬,确实使我的少年时代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
我的少年时代,偷偷地啃一本残破的《水浒传》,既担心成为阅读禁书的反革命,又害怕被父亲发现,遭受无端斥骂。每当姐姐向同学借来一本《红楼梦》或者是《迎春花.》我们不得不用报纸把灯泡遮蔽,姐姐前半夜读完,我等着后半夜读。那是少年的心胸处于极度饥渴状态,根本无法与现在的少年们相比。我真的仰慕他们。
的确,如我期望的,李如一的文笔新颖,洒脱,即使一份忧伤在她的笔下,也具有了诗意的舞姿。一个少年,面对忧郁,她表现出一种成人般的洒脱。我担心这种洒脱是被无知蒙蔽的肤浅,但是透过她字里行间的书写,她得洒脱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艺术家内在涵养的闪光。
我读多了青春时节的诗歌,已经被太多青春时节的灰色侵蚀。李如一的青春也有灰色,但是她的灰色闪烁着灰色本身的生命力,她仿佛在描绘灰色本身,那灰色出自于她,被她驯化。这是一种天赋的才情,一般人必须经过长久的艺术写作实践的磨砺才可以获得。
她的一首诗歌中,把母亲与她安静地在身边坐一会的渴望书写成优美的曲子,就像一支曲子,优美典雅,暗含伤感的期待与渴望,伤感恰好位于期待中与希望中,期待与希望恰好成为伤感的承载,因此全诗非常和谐到位。我从中读到一个她天生文人气性的度量。
这种度量之中,既有我们经常说的文学才华,也有一位艺术家必备的情性。具备这两个根性的人注定会以文字为生存模式。
是的,也许我真是坏了心术。当前文学诗歌艺术根本无法谋生,而具有文学才情的人比比皆是,一个少女作家如何一夜成名,那机缘在哪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意味着李如一的作家人生的艰辛与复杂。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条人生之路不是艰辛复杂的呢!
艺术家作家诗人,无非是觉得另一种大众的艰辛不适合自己,自己更适合这种文字的艰辛而已,甚至在这种文字的艰辛之中,艰辛就是一种享受而已。这就是创作艺术的秘密与精髓。
好在李如一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弟,非常赞同他的女儿李如一走作家之路。这就是有分享艺术渴求的人与错解艺术的人的区别。
李如一的父亲,是一位至少懂得艺术是人的存在模式之中最精美的一种模式的人。但是他无法理解艺术在无法获得物质价值的时候,所有的虚无与空洞。他依然沉溺在传统的价值观念之中。这与我们当前整个社会粗糙而低迷而单一的价值观有关系。
当前整个人类都处于缺失精神价值的分享阶段。正因为如此,人们看起来已经具有充裕的物质享受之后,进而追求更高的物质享受反而成为一种贪婪与痛苦。
好在,李如一是幸运的,有这样的一位父亲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依然含有怀疑与疑虑。李如一必须处理好来自这种疑虑与怀疑之中的暗势力的冲击与腐蚀。因为这个暗势力不是来自她父亲一个人。她父亲仅仅是这个暗势力的一个小小出口而已。
当代具有艺术文学诗歌(我有意把这个三个词汇,三个范畴并列对待)繁盛的大好时机。当物质财富极端丰富的时候,而继续追求物质享有成为痛苦的时候,精神分享就会被迫寻找自己的疆域。当前人们正陷在物质价值的盲区里寻找精神价值分享的困惑,而且这种困惑已经成为一种痼疾,沉疴,正束缚着我们;因此,很快,明晰的精神价值指向就要出现。
我经常觉得这个价值指向的出现,恰恰就是李如一他们这些风华少年。他们就代表着这些指向,就是指向本身。
我相信,她会独享艺术。
二〇一一年十月十九日
附李如一【晗如】原始社会作品集http://www.live178.com/Portfolio/PortfolioView.aspx?id=9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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