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把远处的山搂进怀里,
哄成温柔的曲线。傍晚,
夕阳把最后一口热酒吐在水面,
烧起了火,把云染成血红,
把归鸟的翅膀镀上金边。
一只白鹭的倒影,突然
被自己的尖喙刺穿。这伤口
如此优雅,甚至不需要愈合——
水面早已精通遗忘的技艺。
水的透明度,水德,
被光过滤的明亮的词汇,深不可测。
扔进石子测量深度,确认这美
还能承受多少真实的重量。
暗流,潮汐,
沉船的故事,那些被水面掩盖的,
可怕的、滚烫的、不肯死去的往事。
黑暗的镜子,深度的面具,
未说出口的话,水结的冰,
风掠过水面,水下传来一声叹息。
光的谎言铺展得如此完美,
思想坠入它不敢承认的疑问,
当暮色把水染成铅灰,终于
有人俯身——不是为触碰,
而是测试这液态的镜面,
能否照出比黑暗更暗的自己。
而水草屏息退避——暗渊之眼,
竟藏在边际,下沉的传说
以永恒之影待波光缓缓合拢,
不可触摸的秘密——当记住,
所有完美不过虚境。
面上浮游的点滴,光的信使,
实则是深渊吐露的残碎言语。
澄明终归是折光在施舍余温,
只有坠落的姿势才是本相。
因为早有渊暗在托举万有,
水面之琉璃才浮出浅笑。
只因深洞容纳所有本相,
粼粼才升腾成冠冕。当人们
开始歌唱水面那美丽表面:
静是无意的谄媚,事实早已沉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