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远方”
——读周庆荣新著《有远方的人》
文/老谷子
前段，著名散文诗人周庆荣通过QQ邮箱发来他正待出版的最新散文诗集《有远方的人》，如此信任，令人感动，笔者和这位未曾谋面的兄弟有个共识：为改变和发展中国散文诗事业，竭尽所能。悉心读完这喜爱的文本，人仿佛就浓缩成了一粒尘埃，静静思忖、追问：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没有远方？即使有，人的远方究竟是什么？又在哪里？自从周庆荣的《我们》、《有理想的人》在中国散文诗界引起轰动后，一个问题的结论已无异：它能产生爆炸性效应的主要原因是它给我们郑重强调了一片“伟大的空灵”，诸如“理想”、“思想”、“梦想”、“精神”、“道德”、“道义”等枯燥而敏感的词汇，因它而赋予了这个时代新型的命题和内蕴，让有觉悟的现代中国人在灵魂深处警钟长鸣。而诗人今天提出的“远方”，从意象上不难理解，其真正的内涵与先前提出的“理想”、“精神”等是否同出一辙？是否有着更深邃的腹笔？这正是我们要深入研讨的问题。
一
“远方”这一指示性词语平时带来的象征性曾给无数人以很多意义，喜、怒、哀、乐、爱、恨……人类所能想象或不能想象的都包含其中。可以说，“远方”从狭义上讲，是“那里”；从广义上看，也只是“那里、那里、那里”；周庆荣《有远方的人》里的“远方”所涵盖的似乎更广泛、更神秘。
不知是哪位诗人说过：“这是个失去故乡的时代”，经济的暴起、文化的没落、精神的涣散，是当下中国、乃至整个人类的公认病症，谁来拯救？“灰尘”比雾还浓，遮蔽了富有的楼林和楼林里的“鸟群”，谁也不知自已的“故乡”在哪儿？不明自已生于何处，又飘向哪里？有的甚至觉得自已就完全是身穿黄金马甲的“行尸走肉”。整个精神领域，空前混沌。
周庆荣也在他以前的作品中流露过此等意韵，不过，他指的“茫然”远远超出了“故乡”的范畴，而是一种更大的空茫：“吹去浮尘，世界就纯净了；吹去阴霾，人间就光明了；吹去噪音，我们的声音就能传得更远了……开窗，让东风吹。今夜，我要做一个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人》）这里所说的“理想”与“远方”有着相同的一面，但后者似乎有所指又无所指，显得更博大、更空灵，像无边的空际。笔者理解，诗人提出的“远方”就是一种无边无缘的精神的征象。
让人感动的是诗人周庆荣，他于人类精神缺失的严重期，站在不可知的高处，仍以那“朴素”的语言、超人的勇气、宽大的胸臆和诗意的指向，告诉你：人的“远方”是什么？人的“远方”在哪儿？
二
在周庆荣的世界里，“远方”不再是方向的本意，也不是狭义的精神归宿，笔者更认为它是一种宏大的善意，而诗人似乎“企图”将这样的善意传达给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等等所有的人。
散文诗集《有远方的人》第一辑题为：“忍耐，为了热爱”，就把人带入了一种熟知的场景，这样的“场景”内有着令人们难堪、尴尬已久的规则和气息。为什么要“忍耐”？是谁叫谁在“忍耐”？又是谁造成了这总要让人“忍耐”的环境？不言而喻，“我”、“我们”，只能“忍耐”，关键是“忍耐”了是否还“热爱”？这个世界上，“忍耐”难，“热爱”更难；能“忍耐”后继续“热爱”难上加难，能做到“忍耐”后继续“热爱”的人毕竟不多，但能够做到，唯有凭藉一种崇高的信念，也就是诗人所谓的“远方”。
我们先来看看“我们”是如何在“忍耐”？又是怎样在“热爱”？
“在荆棘中行走，男人不言痛。
只是长刺的事物在我的年代具有了丰富的技术：我热爱的真理淹没在广告中；我迷恋的忠诚和智慧，成为日常的刚愎自用和阴谋；而友谊和爱情一直坐在台下，它们在聆听欲望的演讲。
我知道的确实还更多。
荆棘划破我的皮肤，几片创可贴就行。深夜，自斟自饮，男人，不受伤。”
——《有远方的人》
这就是现实，畸型的现实，劳动者在这样的畸型环境下除了屈从和忍耐，不可能还有其他招数，几片创口贴能止血、能消炎，能治得了心灵的疼痛吗？显然不能。读者不难领悟诗人在诗中表述的“荆棘——长刺的事物”成为“丰富的技术”，“真理”与“广告”在风中虚假地招摇，“忠诚、智慧”沦落为“刚愎自用”和“阴谋”，“友谊、爱情”在“舞台”下观摩“欲望”的表演等指的是什么？一片光怪陆离之中，变形才是自然，融入才为俱进，不语才算聪明。最后，能“忍耐”的才能活下去。
“不需要金灿灿的铜号，系着红布条的那种。仿佛把声音吹成冲锋，我怀念童年的苇笛，抒情的或迷茫的，一声曲调里，水鸟箭一样飞向天空，一只纸船也同时随着水流向远方。
是的，远方，我依然朴素地需要远方。”
——《有远方的人》
有过一定经历的人一看这“铜号”、“红布条”就知是啥，让人产生“硝烟”和“没有硝烟的战争”的联想，“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这耳熟能详的感受过后，我们仍要“忍耐”；另一方面的“忍耐”，我们像响应一声号令，去夺取我们的高地和幸福，或回到我们无忧无郁的童年，拿起一支芦笛用抒情解除迷茫，随着箭一般的水鸟和悠悠的纸船，去找远方。诗人放下一切、宽容一切、乐观一切，对着历史和未来由衷地感叹：“是的，远方，我依然朴素地需要远方。”
“我们一起战斗。
学会忘记泪水，只牢记露珠。
我把全部的金钱给予慷慨，我把心交给贫寒。我的名字前面从此没有前缀，别人失去攻击我的理由，而我也从此忘却它给我的伤害。
我们蹬三轮车，做向导。我们搬砖头，给屋子砌墙。我们种花的速度比采花快，我们栽树的数量超过被砍伐的。我们播下的种子，除去被地鼠窃走的，足以让土地丰收。”
——《有远方的人》
“我们忘记泪水，只牢记露珠”。这需要多大的胸怀，懂得“露珠”，才能忘记“泪水”；懂得遗忘才能懂得铭记，而要真正地向远方而去，首先要自珍我们的渺小，重视我们的付出。我们虽然是一群没有光环的姓名，相反踏实、安全；对无辜伤害我们的人，我们可以先忍受，但绝不会忘记；我们一向爱憎分明。世间最脏最累的活是我们在做，我们的奉献远远超出了那些公开的盗窃、贪污、毁灭和那些背地里使出的阴刀。我们向来朴素本份，心知肚明。
优秀散文诗人艾斐儿在她的《侠义精神与文人情怀》一文中这样评价周庆荣：“他惯于使用简省的笔墨，疏淡的象喻，聚成一股强烈的气势，从文本意义上实现了他的侠客精神与文人情怀的完美融合，构成他独特的浪漫骑士与行吟诗人精神气象。”在笔者以上引用的诗人描写底层人现况的文字中可以看出，他在非常平常的语言中棉里藏针，透出了一种尖锐、锋芒和做人的骨气，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咄咄逼人，让虚者发怵：
“我用日常的汗水和孤独，克服了几乎全部的恐惧、焦虑和愤怒。我拒绝倒在无聊的绝望里。我每天醒来即起身，如太阳升起般从容。
我学会通过望向远方来为自己换换环境，为此，我忘了叹息。
近处的和身边的，我不会以革命者的姿态去摆脱。我画了无数地狱的草图给暴戾者和恶棍们看，我还画了红苹果和红草莓给旅行中饥渴的人。”
——《有远方的人》
亮出利剑，更多的是怀柔。现实的所有不如意所带来的苦痛、复杂的心绪，都交给辛苦的劳动去释然，每天上工前站在楼顶看看日出，想想生活的目的和心中的远方，再辛苦也值得；不必恨什么，面对才是现实；也不必羡慕什么，流血流汗是宿命也是财富；“暴戾者”、“恶棍们”是这个时代的暴发户，也是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历史的“地狱草图”早为他们画好。无论我皮囊里的食物充足与否，饥渴的人啊，我都跟你留着。
“开窗，让东风吹”！
三
“ 不要以为我为了生计就可以无休止地忍耐，我只是不屑成为卑鄙者的敌人。我随便在一处歇息，一只蝴蝶、一只蚂蚁和一只蜜蜂，起码有它们会和我在一起。
那些懂我的和爱我的，他们正向我身边走来。”
——《有远方的人》
无论是哪个社会，贫穷的人、正直的人总是多数，他们为了生存，除了拼命地干活，还要忍耐，不平不只是分配的不公，还有人格、道义、尊严的悄悄抗争，被小看、被欺负、被侮辱，甚至被打骂，是常有的事，“忍得一口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中国人大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若不服，放心里吧，别说出来，别硬抗，“钱是大爷、是真理”。诗人只告诫同类，我们的忍耐不是软弱，只是“不屑成为卑鄙者的敌人”。诗人深谙一个金钱社会的阶层文化，他只站在低的这一边，如同一个英雄首领，誓作他们的精神领袖一样，给他们以认知、以力量、以希望。莫大的同情心是他诗歌的滋养，巨大的悲天悯人，苍天可鉴。
“寻常的日子一个接着一个。
我告诉周围的人，我不怕眼前的陷阱，因为我有自己的秘密。
我经常望向远方，而且，真的相信自己是有远方的人。”
——《有远方的人》
诗人在这章散文诗的最后，以十分沉稳的笔调给世人透露“我有自已的秘密”，这个秘密是针对不懂“秘密”的人的，而对想知道秘密的人就显得尤为神圣珍贵了。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秘密，即目标，只是大小不同，色彩不同罢了。价值观决定一切，在利已主义甚嚣尘上的今天，“珍贵的秘密”是世人不齿的，也是孤独的，所以，“我”只能深藏心中，“不告诉周围的人”，如同一个人做件好事不能公开，只能在背后。这就是一个国度的大环境，“适者生存”，也要适者思虑呀！这样的文化环境一定要改变，这样的环境也一定能够改变，别急，还是先“忍耐”，做“我”做起。藏好你的秘密，经常望望远方，“相信自已是有远方的人”。
“我把全部的金钱给予慷慨，我把心交给贫寒”。写到这里，笔者再回顾诗人的这句话，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这绝不是前人虚构的那个乌托邦，而是人类应具有的大善意，固然要人人做到很难，也许根本就不可能，但我们必须要努力，向着这样的目标前进，这就是我们曾理想的“世界大同”、“人人大同”吧，这就是诗人周庆荣理念的“远方”及其普世意义。
201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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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1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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