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组诗节选）
文/石头
《冈仁波齐山脚下的迷茫》
我来到传说中的地轴中心
据说金子也会腐朽。这是位于阿里的冈底斯山脉
神秘的冈仁波齐神峰，如神启的把手
转山人说的阳坡终年积雪
而阴坡岩石裸露的异象，仿佛是浓缩了地球的两极
我甚至有一种穿越时空后，幻觉陈列的真实
真实的还有这些修行的雪花
和转山人一起行走在六月的朝阳里，如身着红衣的喇嘛
——这是些得道的精灵。但我少慧根
看不见他们头顶上旋转的太阳指针
一只雪雕如一粒尘埃，在我长久的雪盲里，消失
眺望圣山终极，我始终看不清
这白茫茫的高度，和泪水停靠的距离
（注：冈仁波齐山是中国冈底斯山脉主峰，迄今无人登顶，是传说中的宇宙中心。）
《在绒布寺的呼吸》
我最初看见的天空
是目光就可以点燃的蓝，之后
空气卡在喉咙里，白塔旋转到悬崖边
有许许多多影子，舞在雪花之上
我听见，深渊的回音
红嘴的黑鸦，得到了魔的指引，来赶午宴
——我有浅浅地留恋，和悲哀
或许，是要我徒步一座陌生的殿堂
再一次睁开眼
一朵酥油花灯，开得正好
铜盆里淡淡的桑烟，有着通窍的柏香味
一束斜斜的光，刚好搭在手背上，感觉是佛光
在最深的伤口上暖暖地流淌
清晨，那些高原反应过的旧事
被寺顶的神兽用佛法收回，种植于简单的钟声
（注：绒布寺位于珠穆朗玛峰下，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
《古格王朝遗址前的沉默》
在人烟之外的阿里，我愿意把古格王朝遗址
这出当年连神都忽略的悲剧
当成一具，记载藏地密码的干尸
我愿意相信象泉河是一位神医
能准确解剖这具干尸迅速衰亡的病因和机理
它像一链打着死结的基因，拴着高原以及我们的今世和来生
我相信战乱的诱因
也相信杀伐的内讧，还相信借助外来信仰
这个没有自己文化根基的推论
但我亲眼看见的荒漠化啊
它就像一块病变的皮肤，将一个健壮的身躯
活活拖垮。王宫遗址后，那露出的小半根肋骨
——我不忍心目睹。那个人是谁
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那是怎样的一个时辰
一个华丽富饶的国度，被时光匆匆收回
《可可西里的眼睛》
我看见了藏羚羊
在目光极处，信步的模样
我想象着它的眼睛
那遥远的湖泊，有着至高无上的安祥
还有一处处眼睛
宽厚，坚韧，且无垠
蓝天下，一片片无人涉足的茅草、苔草和小海子
嵌在高原不可触碰的皮肤上
在可可西里
当原始和野性的纽扣一粒粒解开
神秘的不再是抵达，不再是抵达后的震颤
而是在天边，突然架起了一座，天眼般的彩虹
彩虹里，飞出了一群我叫不出名字的大鸟
恍若亿年前的信使
用友好，或是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的来意
《唐古拉山口的请愿》
山口的玛尼堆
系上了我捧读已久的哈达，连同一颗
被草甸过滤的心
不知道山腰的一朵莲花云
能否盛放下我沉积在眼底的泪水
匍匐下来后
格拉丹东雪山披上朝霞的袈裟
冰塔挑起的旭日，慷慨派发五彩祥云和万道光芒
还有人间富贵贫贱的孕育
此刻，晨风托起水晶般的佛音
在沱沱河，在纳木错湖，在更远的藏地，回荡
也再一次打开了我的困惑
生命的阳光，缘何在高处如此丰沛
这些近乎奢侈的照耀
这些潜藏在冰川深处，与生俱来的差别
在你巨大的智慧里，一直悬而未决
今天，双手合十在你滚烫的怀里
会不会听见，雪莲花开出的全部解语
《大雪里的母亲》
这些放牧着大雪的牦牛
是巴颜喀拉的信使么
此刻放牧着我转场的徘徊，和寸草的迷茫
那双透支着炭火的眼神
急急匆匆的脚步，和十万吨寒风
是在开示这慌忙的时空么
还有，那个未来遥远的小男孩
如同这群，内心长满碧草却履冰卧雪的生灵
依旧艰难地倚在那毛茸茸的腹下，颤抖
哦！我梵音深处的马牙雪山
我仿佛听见，来自大地和天空的祈祷
为这些饱受冰凌结体的藏袍
彼时，我戴着法帽，在虔诚的白牦牛舞里
把冰河解冻，地气上升
奉若神明的旨意
而此刻，我放下哈达，目光始终不敢离开
那个跑赢风雪的牧人。她飞翔的侧影
仿佛是我前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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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6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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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10-26 2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