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期论坛诗选备选：敕勒川的诗，选自《影响力中国网》

王征珂

敕勒川的诗，选自《影响力中国网》

儿童节写给女儿

我从没有给过你一个儿童节，在你的童年
我给过你爱、梦、零食以及一个母亲
一个父亲和一个家

你有时候依偎着我，大多时候在独自玩耍
你沉浸在纯净的时光里，不论怎样
你都将独自长大

我给你的，总不如大地和天空给你的多
就像我给你的，总不如你给我的多
你本身就是一个节日，并不需要另外一个儿童节

当我再次成为一个儿童，一个白发苍苍的儿童
你就是我惟一的节日
——那个我从没有给过你的儿童节


巴掌大的爱

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所以
我总是想些微不足道的事，比如
一片雪花的来历，一枚落叶的去处，一只蚂蚁
针尖般的命运

就说我对你的爱吧，展开
巴掌大，握紧，心一样小，但风
一样能把它吹亮


在草原

在草原，天不是蓝的，而是
蓝的二次方，云白得不像是云，像是
云的精华版

在草原，"辽阔"这个词只是一朵正在开放的花
而一朵花乘以一只蜜蜂，那就叫
无垠

青草们醉得一塌糊涂，仿佛
绿是一种浓烈的酒，而黄
就是酒醉后的疼和痛

在草原，一个人不是一个人，他是
一只羊，一头牛，一缕随遇而安的风，是
上天随手写下的一个词

如果奔跑，他就是一个动词
如果停下，他就是一个
名词

如果开口歌唱，他就是一个感叹词
就是现实，抒情成了
梦想……

在草原，我常常像一个气球一样
屏住呼吸，你知道的，有些美
是致命的

因为那无法说清的爱，一个人
把美，深刻成了
绝美


邂逅

是八月间的事了，我在草原上
遇到了一棵我认识的小草
它遇到我时一脸哀痛，它向我讲述了
另一棵健壮的草，是怎样转眼就夭折了
"它是那么英俊，充满生气，然而……"
它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看见
它流下的眼泪比我们人类
稠多了

我想安慰它几句，但一个人
怎么能安慰一棵草呢


黑白铁加工：写给父亲

你从未打造出一颗星辰！但是父亲
你仍敲打着，从不停手
一个老人的汗水，还是那么年轻

你把黑夜打得多薄，你把白天打得方方正正
阳光下，你鼻尖上悬着的那一颗汗珠
就要滴落下来

但是父亲，你从未打造出一颗星辰！
你只是敲打着，不停地敲打着，左手扶住
那些或薄或厚的铁皮，右手挥起拍板——

终于滴落下来，一颗汗珠
裹挟着闪电、雷鸣、酒气、烟雾以及
似乎永无尽头的破风箱似的喘息……
　

羊皮鼓

让一只活生生的羊变成一张羊皮
这是一种不太难的手艺

但是，把一只羊的心跳，从一只羊身上
剔除出来，却并非易事

这就像剔除奔跑，而只留下奔跑的声音
剔除人生，而只留下人生的意义……

一次，即是无数次
一生，即是永生

命运的鼓槌，反复敲打着
像是某种暗示，又像是某种结果——

难道，生命仅仅是一具空空的壳
只能被疼痛敲响

越空，敲得越响
越响，越空

而敲多疼，那些走散的灵魂
才会回来


雕花的木椅

似乎天空、大地和斧头……已与它
无关，所有的伤口
都被抹平，抛光，幻化成了
永恒的花朵——

一把雕花的木椅，被人
从众多的木椅中分离出来，安静得
不能再安静，像一颗
过分安于命运的心：孤独，无奈……被一粒尘埃
反复敲打——

太古老了，那些疼痛……一把雕花的木椅
已不再是一把木椅，除了时光
已没有人敢
轻易
落座……


划旱船

无就是有：他们划得
多么真诚，水
被他们一下一下，奇迹般
划了出来——

划，才是水的源泉

锣鼓的涛声，一次次掀起高潮
他们起伏如一座大海
一次次破碎，又一次次
重归于完好

无论如何，人生都不可能是一座大海
人生，只是一个孤独的动词--
划……

他们被虚无围困，又依靠虚无
度过一生……只有疼痛
是真实的，就像此刻的欢乐
像是从一个人的骨头上
敲打出来的


旷野里的一尊石人

如果你不仔细看，你看不出
他是一个人

一个人
返回了一块石头的寂静

在这偌大的旷野，谁
还会像一块石头一样，默默地守着大地

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现在
变成了一小片苍茫

就算是时光
又能把他怎样

他脱去了一个人的模样，却保留着
一个人站立的方式

那天我站在他身边，我听到了
他咚咚的心跳和久远的呼吸――

我沉默，不是因为我
无话可说

王征珂

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