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末 于 2016-9-7 16:25 编辑
夏末荐读阿政《在医院(组诗)》:
诗歌,从单纯的意义上来讲,也许只有两种味道,一种是痒(甜),一种是痛。这是人类最初始最直接的两种味觉。就我个人的喜好来讲,单纯的甜或者苦,我都不太感冒,而我更欣赏一种甜蜜的疼痛或者疼痛中的甜蜜。“医院”是一个洁白的地方,是很多病人疼痛的地方,更是生与死的地方,就像《无影灯下》的安静里,影子落荒而逃。诗人在《我们只是生离,不是死别》中写到“两个人”和“我”,写到“招牌似的笑”“ 略低于他的身高的床”“ 松开/紧握几十年的笔,笑了笑”“ 因为有麻醉/我并没有感到疼痛”最后一节也写到“生离”与“死别”的区分,升华了“生”与“死”新的意义,相信生命应该是一种循环,一种轮回,一种永恒。“所以我醒来的时候/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笑了笑”此处有深深地触动我。《苍白里的自嘲》其中的感觉,我实在不忍去读。《幸福的疼痛》是生命中一种常见而又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是生命必经的过程。生命在行走与跌倒中,完成对“疼痛”与“幸福”的诠释,“爱”是一种慢慢变老,并在痛苦中得到考验与见证,是一种甜蜜的疼痛和疼痛中的甜蜜。此首无论从语言还是选材,都很朴实,要表达和传递的东西却让人感动,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母亲的鼾声》再熟悉不过,写亲情,更是写母爱。“半夜醒来的时候/母亲的鼾声却是很响”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痛着你的痛,在我们痛得睡不着的时候,母亲一定是夜不能寐,心连着心,呼吸连着呼吸,这是世界上最无私,最伟大而神圣的爱。
能够在医院发现如此平凡的场景和微妙的细节,并表达诗人对亲人,对生活,对幸福的无限追求与热爱,无不让人感动,珍惜和赞叹。从这一组,发现阿政老师的文字更多的来源于生活,也可以看出诗人生活的细致,诗歌不仅仅是诗歌,诗人也不仅仅是诗人,她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真实的存在——善于在生活中发现美与感动,是对生命的一种感恩。
附阿政《在医院(组诗)》原文:
在医院(组诗)
文/阿政
无影灯下
切开麻木,新伤和旧伤
一起溜了出来
它们与血的味道拥抱
交换对明天的看法
应该想象一些疼痛
或多或少,或长或短
时间里的水与它们遭遇之后
影子落荒而逃
无影灯下
风声异常安静
所有的光倒立成一片空白
像是大地的子宫
我们只是生离,不是死别
一夜之间,两个人走了
一个是我的兄弟,他从
略高于他的身高的梯子上仰身摔倒
嘴角残留一丝招牌似的笑
一个是我的朋友,他在
一张略低于他的身高的床上
写完最后几行诗,松开
紧握几十年的笔,笑了笑
这个夜里,一把手术刀
正在我的脊椎骨上开辟一条
新的河流,因为有麻醉
我并没有感到疼痛
我坚信,我们只是生离
不是死别,所以我醒来的时候
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
笑了笑
苍白里的自嘲
除了一些漂浮的疼痛
还在苍白里自嘲
该睡的都睡了
包括那几句医嘱和护士的叮咛
病友的鼾声如旷野的风
我伸出手
想关掉那盏毫无诗意的灯
却找不到习惯中的开关
而站在旧时光的我
给我一个背影
幸福的疼痛
那个满头白发的病友一直喊伤口痛
刚做完手术时在喊,第二天在喊
第三天在喊,第四天在喊
七天后,还在喊
他又喊痛的时候
和他一样满头白发的老伴
和昨天一样快速坐到他的旁边
伸出一双瘦瘦的手轻轻按摩他的伤口
他闭上眼睛
哼起一首老掉牙的歌
嘴里时不时说一声痛
脸上却是幸福的表情
晚上,我给远在广州的妻子
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
只是想说,等她在身边的时候
我要再生一场很痛很痛的大病
母亲的鼾声
因为疼痛,我失眠已久
因为我,母亲失眠已久
他们说,昨天晚上
医生给我用了一剂镇定之后
我的鼾声比夏天的雷还响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我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
母亲的鼾声却是很响
就像我小时候听过的
她的歌声一样,那么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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