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洁 于 2013-2-19 15:19 编辑
有的诗是探索，有的诗是抵达
——读马萧萧诗《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
文/张洁
儿童，就是指那些还不会做
儿戏的人。那些把
植物读成动物、把动物读成人物的
人。那些把人物读成神仙的
人。小小的，可以钻进世界的空子但从不钻世界的空子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小人啊
专门与你的大过不去，专门穿过小小的
针眼，做你的线和
线索：做你今生这件破衣烂衫上的补丁
（马萧萧《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 》）
马萧萧《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这首诗是当代中国新诗中少数几首令我熟记不忘的经典之一。
《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是写儿童的。儿童，向来就是文学的重要题材。古今中外，以儿童生活为表现对象的文学作品可谓浩如烟海。中国古诗中就有大量的儿童诗。如：“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儿童不解躬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等，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句早已成为古代诗歌中的经典。无论是写儿童的情态、动作、心理，还是描绘儿童生活的环境、画面、场景，无一不惟妙惟肖，精确传神，使人读之莞尔，味之心驰，过目不忘。
但我们把这些古代诗歌和马萧萧的《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比较一下，就可以发现，同是以儿童为题材，他们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写法。
马萧萧的诗，不是停留在事物的表面描写事物。而是经过了提纯。这显然属于一种复杂的高科技。正如居里夫人从海量的沥青中提炼出1克的镭。
但马萧萧不是科学家，他只是个地地道道的诗人。在他的诗歌创作过程中，我仿佛看见，他提炼出了镭，但这仅仅是第一步。第二步，他还必须让镭回到沥青——另一种沥青，不同于最初的沥青的沥青。具象——抽象——具象，是这首诗诞生的过程。同时，在诗的表达效果上，抽象和具象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美感张力。
“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补丁”是一种崭新的命名，富有独创性的命名。这种命名，建立在对人生、对世界清醒而深刻的认识之上。没有对“破衣烂衫”的发现，就不会有“补丁”的命名。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马萧萧的“补丁”，是他为中国当代新诗奉献的一个不朽的词语。王家新说，诗歌的意义就在于它自身所创建的语言的价值。马萧萧在《他们是你外套上的补丁》中所创建的，正是这样的价值和意义。
这首诗在逆向思维中生成诗意。儿童，当然是以做游戏为主要活动的，但诗人却说他们还不会“做儿戏”；儿童体格小，爱钻来钻去，但诗人却说他们“从不钻世界的空子”。具有睿智眼光的诗人，总是能够重新发现生活，并从中生发诗意。
这首诗双向展开，使诗意丰富而深厚。一方面，诗人借助汉语词汇丰富的多义性，构成诗意的对照，形成文字的张力。如“儿戏”“钻空子”“小人”等，语带双关，有效褒贬，既形象又深刻。另一方面，诗歌处处写儿童，同时处处写成人。我甚至不由猜测，诗人写作这首诗的缘由，也许更多的是因为成人。成人世界把一个诗人逼回到童年。他只有在儿童的身上才能看见自己矢志追求的美好。这首诗是歌颂和赞美，也是痛斥与反讽。读到最末一行时，总是忍不住设想：假如没有儿童，“你今生这件破衣烂衫”将由谁来修补？假如没有儿童，这个世界该是多么阴郁和无趣！整首诗正是在双向互动之中，在读者心灵中掀起了强烈的震荡。这种双向复调式的结构，增加了诗歌的容量，使诗歌具有复杂的整合性和更强烈的冲击力。
这首诗短短九行，却高潮迭起。“还不会”——“小小的”——不钻空子——“小人”——“和你的大过不去”——做你的线和线索，做你的补丁：逐步推进，最终抵达。整首诗收放自如，开阖有度，并拥有近乎完美的节奏。诗人仿佛就是一个武功高手，即使现实如浓稠的黑暗，他也能手执才华之剑一一拆解，而游刃有余。在读者的感觉中，诗歌开始是诗人在说，后来仿佛是诗歌在借助诗人之口言说，诗人已退居幕后，和读者一起沉默地倾听诗的声音。
很多人说这首诗好。但好也是有层次的。很多诗都被人说好。但有的好体现的是一种探索的进程。马萧萧的这首诗，是好诗的抵达，是现代诗中不可多得的经典之作。
共1622字，2012/12/15，草于桃花庵。
2012/12/17修订。
（载《琅琊原创文学》第五期，“张洁品诗”专栏）
链接：1.评袁杰《献诗》http://www.zgsglp.com/thread-134798-1-1.html
2.评韩文戈《晴空下》http://www.zgsglp.com/thread-135441-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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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9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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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9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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