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蛤蟆之歌
癞蛤蟆乃时间的牙齿。——西雷纽斯
一
清晨，我发现第一个死者：癞蛤蟆。
它趴在马路中间，以最舒服的姿势
伸展四肢，并吐出舌头。
精细的定格中仍有生的气息——
这死亡未凉的小幸福。
或许它在那儿睡觉，或正过马路
或早起觅食。但无非是死了，
在更多的猜想与可能性中。
双腿朝天，振臂惊呼，像做着鬼脸。
对谁？
车轮碾过湿漉漉路面的声音已经很远，
餐桌等待着人群皇帝般地降临。
这只癞蛤蟆的死，在世界初醒的时辰，多么突然
又多么徒劳。
二
它像是死在了我手里
我不敢正视，它拥有的和我一样的
那深黑的眼睛
我曾在夜里举着手电筒驱赶它
我曾把它扫进垃圾坑
或唤来夜捕的人把它捉去
售往工厂，制成中药
多年以来，我就这么追杀着它
而它没有立刻死去
它死在了别的时间
躺在路上，向我打招呼
多年以来，它也一直在我身上
秘密地啮咬
直到弄断
我天鹅般的翅膀
三
那是一只打坐的癞蛤蟆
不同于井底之蛙
它的修行更多时候指向红薯坑外的世界
我和伙伴捡起石块砸它
它只好在那儿一直绕着圈逃命
由于我们的连续命中
沿着坑底的圆周
它逐渐放慢了脚步
我看到它侧对着
一只眼睛望着我们
没有痛恨，没有泪水
它的背部明显地加速了起伏
疙瘩上渗出一滴滴白色浆液
那是饱含饶恕的血
因为饶恕而褪掉了所有不客气的鲜红
而脊梁上的月光因此更加圆满
时间的牙齿
在死亡降临时松口
2015.7 |
发表于 2015-7-20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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