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黄小军 于 2017-9-20 20:05 编辑
某天,正是有点牢骚的时候,
一张抓在手里的报纸,突然飘得老远,
我眼见的一只猫,半空里飘着,
眼见的万里长风,抱着万里的悲怆或豪迈在跑,
抱着万里赤条条的河山在跑,
从我的瞳孔,我的肩头,硬生生飘过。
风从海上来,掠过的首先是波涛,
或许还有裹胁在波涛上的船,和浪尖尖上的小太阳,
但庞大台风的生成,按照所谓涡流理论和空气动力学原理,
好象还有个迷人的蝴蝶效应,都是蝴蝶惹的祸,
蝴蝶在西半球的镜头里漫舞的时候,翅膀不仅抖落了季节,
抖落了花粉,还抖出了东半球惊天的浪,于是眼见的人世间有风。
人世间这风真不知刮了几千年了,
所有被风刮破了的岁月都在树上挂着,书里藏着,
最早的风肯定是公元前就有了,屈原学生宋玉,
写了篇拍马屁的《风赋》,他发明了一种只属于大王的雄风,
还有摩西的出埃及,海水居然从中间让开,风竟然推起两边水墙,
还有吞没了蒙古帝国东征舰队的怪哉不已的怪风,
此后,东瀛的一个小王朝,居然敢欺负人了,
还有三国近乎于妖道的中国智者诸葛亮,中国智者总是近乎于妖的,
竟然杖剑作法,借来了冬天里滚滚八百里的东风,
而且还非横扫也,竖着刮也。
于是人类史有了风潇潇兮而易水寒,而黄河也寒,长江也寒的悲壮,
有了风小一些的时候,携三五老友,或携一条小狗,风卷黄叶而漫步的雅致,
有了月黑风高而杀人的王的盛宴,或者上吊抹脖投湖而风之岸,水之畔的妃子们的盛宴,
有了奇怪的树,奇怪的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哲学,
有了一眼便能看出风起于青苹之末而洞穿世事的隐士或高人,
有了苟活于乱世而又浪迹于江湖之间的所谓风尘客,
其风尘仆仆而又刀尖舔血的江湖行径,算是一种苟活吗?
但大风总是越飘越远的,一如远去的村落和磨盘,和小桥,
农人也越飘越远,越飘越远,越飘越小了,一如那个飘去的世界,
但大风从不死亡,它有根,它的根总盘踞我们人类无法企及的风暴眼里,
所以它总能在遥远的视野里拖着万里浩荡而潦草的长句,
把泥巴飘成尘埃,把斜阳飘成坠落在山崖上的石头,把辉煌飘成茅草,
把空旷和不空旷,把所有楼房里的故事,都飘成锤子、剪刀、布,
成捆成捆天空和庄稼一起,和梦想一起,和流浪的思想一起,和私情一起,
和许许多多法力无边的预言一起,还有咒语,都在风中飘起来了啊。
记得早好些年前,那时我还年轻,在武汉一家公司打工,
特沉迷我们公司的一位女出纳:悠长身子,亭亭碎步,披散一肩长波浪,
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哈呀呀,我还真以为她也爱死了我,恋死了我,可一切都风流云散了,
徒然只记得她那一肩的长波浪扬起在风中特别好看,风起处,美人如斯,
而我却只能在风中飘遥,怪道“风月”一词,原来玄机暗藏,美人仍风中之月也。
杜甫说轻燕受风斜,刘邦说大风起兮云飞扬,
纳兰性德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聂鲁达说河岸上的风永远都在传达新世界的声音,
而我说,风太大,我出不了门,就在门里玩这扇门吧。
所以我很害怕,所以我终于知道,
高尔基为什么近乎沙哑高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尽管最后他还是被风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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