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苏哑石 于 2017-12-19 12:35 编辑
过早消逝的青春
——读玉珍诗集《数星星的人》
◎江苏哑石
记不清是玉珍的哪一首诗歌,当时读后内心有隐隐的一动。在这个看似诗歌繁荣的年代,能让人读后为之所动的诗歌却愈发罕见了。故,遂买了玉珍的这本新诗集闲时细读。
看简介,了解到玉珍是位90后诗人。这个年龄,应是人生最具活力、最华美的阶段。在笔者的阅读期待中,希望能看到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新鲜向上的诗作。就如诗集中的第一首《清晨》中所写的那样:“活着万物美好,而生命/将如我一样善良。”然而,通读完整本诗集后,笔者发现此类诗歌在其诗集中所占的比重极小,更多的是超出其年龄的沉重。很像诗评家霍俊明在该诗集序言中所说:“青春如水的年岁,玉珍却提早与那些灰暗、冰冷、坚硬的石头相遇”了。在其诗作中,“空无”、“死亡”、“悲伤”等灰色的词汇被频繁使用,仿佛玉珍特别钟爱这些冰冷和坚硬的词汇。这多多少少让笔者感到很是诧异,一个90后的年轻诗人,何以诗作中充斥着如此沉闷、缺乏生机的情绪?
笔者不清楚玉珍的生活背景,生活中也未有过任何交集。仅从其诗作文本来看,她似乎并未亲身经历过多少人生苦痛之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属于生活平顺(尽管幼年可能生活清贫),且比同龄人更为幸运的诗写者。在全国写诗之人多如牛毛的今天,这个年龄即能非自费出版两本诗集、参加过青春诗会、获过《人民文学》诗歌年度新锐奖等等。单从这个角度而言,玉珍的诗作也不应如此低沉,而似乎应是更充满自信,更具有闯劲。
恰恰相反,玉珍在《芦苇与爱情》一诗中是这样描述自己的青春:“我还没有爱过谁,我的心/石头般坚硬而固执地朝向/无用的哲学,太凛冽了/或者是冷——//我在这冷中/转眼穿过了青春。”如火的青春,在玉珍眼中是冷的;爱情,则如芦花般飘忽难以把握;提及梦想,玉珍在《我有一个梦想》中认为:“所有的梦想只有我一人深知/它们曾在我手上/被痛苦失眠地掂量”;写到《梵高》,她看到的是消极的一面:“只有死亡能成全极致/一个癫狂的时代在葵盘中成熟”;谈到自我,玉珍在《白雪》一诗中这样写到:“多年来我习惯了沉默/一句话/粉碎成密集的星星/而远方寒冷/只有大雪医治着苍白/只有红花安慰着贫血”。诸如此类的诗作,在玉珍的诗集中比比皆是。从这些情感基调相仿的大量诗作中,可以看出玉珍的内心是孤独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与其年龄颇不相符的凛冽状态。
人,是社会的人,而非单独的个体,诗人亦不例外。从这个角度说,诗歌很多时候是诗人对身处其中的社会群体情绪的折射,或者说是某一时代特定时期特征的反映。从玉珍的下列诗句中,大致可以看出点端倪:“我们的时代并不简单/数星星的人/无法从天空找到道路/恋人们不再借书信传递爱情/声音多近啊,心多远/虚妄的密码/挂满冷漠的高枝(《白雪》)。”“声音多近啊,心多远”,是的,人近在咫尺,而内心却如隔天涯。玉珍渴望拥有“太阳一直这样暖和/人们一直这样善良”的平凡生活,但其眼中所见的生活现实却是:“人世荒凉,我一人站在街上/西风像苦难的亲人,双眼凛冽”,以及“我们终其一生努力靠近的光明/不断被虚假灯光欺骗/遍地狼嚎高喊着良心……”。恰如俗语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而玉珍则认为之所以如此,是源于自己“天生忧郁,不是自闭/长大了也一脸早熟的痕迹”(《天生忧郁》)。其实在玉珍诗集中,那些回忆童年生活时的少量诗作却是暖色调的,抒情的,明快的,譬如《那时我在山坡上放牛》,她会“快乐得尖叫起来”,并希望“一生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不知道一生能有多少这样的自由”。那么,说自己天生忧郁不过是顺口掩饰的托词。在笔者看来,玉珍的诗作反映出的更多是对生活的困惑和不适应。就是在这种困惑和不适应中,青春于悄然中提前消逝了。
青春过早的失去,内心的挫败感又无法自行消解,致使其诗作充斥着灰色、低沉的情绪。这种情绪又有将强度并不算大的小悲苦扩大化的倾向,甚至可说是有“作”(不自然)的成分。将小悲苦扩大化的倾向,在年轻诗写者中是较为习见的。笔者所言的“作”,更多的是指呈现于其诗作的表达手法及语言运用等方面,譬如诗中使用的很多意象过硬、语言有堆砌和晦涩感、内部的气息不稳、有些诗作(如《动情的艺术》)多了浮漂的言说,少了诗歌应有的含蓄之美等等缺陷。
就玉珍《数星星的人》这本诗集整体来看,还显得有些青涩和浮于表象。当然,对一个90后青年诗人来说,可能是过于苛责了。对于90后诗人玉珍来说,这或许也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当青春“如花瓣在风中飘落”之后,倘若玉珍能怀有“如此轻,毫无怨恨//我将如诚实的僧侣//热爱这水落石出的一生”之心,笔者相信青春早逝的她定会写出更为沉稳、大气、厚重的诗作。
2017/12/18 晚上 初稿
2017/12/18 上午 修改
附录:玉珍的部分诗作
◎清晨
我渴望美与伤痛的协调
玫瑰与荆棘,懂得相敬如宾
准备好白润的牛奶,
滴入栀子叶上新鲜的露珠
准备好木桶装入初阳,
秋千上挂着藤萝花。
我认为活着万物美好而生命
将如我一样善良
爱情,这神圣的事物
需要耐心与天真,我几乎看见
在最远的地方,站着最近的你
一天就要开始了
这新鲜让你永不老去
◎芦苇与爱情
那里有庞大的芦苇的海洋
温柔的芦花在风中起伏
恍如爱情的模样
那么多的芦苇花被风衔着
飘向远方
花絮在额头上晃动
空无啊——寂静
如此难以把握
我还从没有爱过谁,我的心
石头般坚硬而固执地朝向
无用的哲学,太凛冽了
或者是冷——
我在这冷中
转眼穿过了青春
◎时代背后的脸
欢庆之日的另一面,是时代躲避的脸
是无法解读的死亡数据
是政客与商人波澜般的交易
我眼见的死亡不仅仅是死亡
失去他们的躯体,一个个苦命的靶子
在一望无际的群山,子孙生长
意义被放大得无边无际
神台上的祖先宣告家族的宗教
“你们的父亲死于艰辛”
“你们的爷爷死于命运”
——你将会死于真理
唱歌的节日里有人在哀嚎
鲜花滴落过茂盛的花丛
时间摄影者,你镜头看似移动的命
一张张躲避在时代的背后
他们不曾被发现,他们小如蝼蚁的弟兄
◎无战争的人生
不应该难过,但世界
也并没从此变好
有些人注定为黑夜而活
镁光灯并不爱他
人们爱拜金的肤浅疯狂招摇
不热爱通灵的诗歌揭开真相
无战争的人生也并非太平
靠近真理的地方只有死路与疯狂
我爱每个深夜包括它
黑暗的阴影
从那里流出金色的朝阳
我活着因为不敢死
地上有你
天空飞着沉默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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