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诗人老木——《新诗潮诗集》有识之主编
据悉,2020年11月27日老木先生因病于萍乡市安源区白源街家中猝然离世,享年57岁!
老木,原名刘为国,江西萍乡人,出身贫农。
1980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北大中文系,与胡春华、李德等同学,靠系里拨给的300元钱,办出了中文系的第一份刊物《启明星》,
大学期间,在“北大诗歌三剑客”海子、骆一禾、西川之后,促成“北大诗歌四剑客” ,著有诗集《你在火的上面歌唱》,系《启明星》创刊编委之一。
1984年,分配到北京市委党校,后转去文联的《文学报》,当了一名诗歌编辑,专业对口,学有所用,也算是乐得其所。
1985年,主编发行了上下册的《新诗潮诗集》和《青年诗人谈诗》,海子的作品位列其中,这几本书由北大五四文学社发行,当时也算是洛阳纸贵。尤其主编《新诗潮诗集》、《青年诗人谈诗》,以前瞻理念,卓有远见地遴选出一批先锋诗人、诗作,在当时的诗坛及诗歌发展都产生了极深远影响。
1980年代中后期,以评委的身份参加一些诗会,第一届北京高校诗歌朗诵会在清华举行,老木与海子、骆一禾、西川一起当了评委,高校中最受欢迎的诗人西塞的《桌上的黄金花》众望所归拿下一等奖。
与贝岭、西川、陈东东等人在88年创刊了诗刊《倾向》,强调理想主义、知识分子精神和秩序原则。
1989年到法国,起初命运还不错。
1991年,参加了在巴黎法兰西学院召开的历史研讨活动,根据录音整理集结成册了一本《回顾与反思》。
1992年夏天,在巴黎跳蚤市场摊购买一本二十多年前的旧书阿赫玛托娃的诗集《安魂曲》邮寄给西川,请收藏。
1994年精神崩溃,再后来,老木便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精神失常;还有传言说他在巴黎行乞,睡过地铁车站;也有人说他曾在罗马落脚,还有人说他已经回国。消失在茫茫人海,
2015年4月12日,中国时报刊登报讯:“刘卫国,笔名老木,……流亡法国,至今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可能间歇性精神异常。他的弟弟妹妹、同乡、同志、同学和法国友人自愿组成救助寻人小组,望知情者联络,以便弟弟刘喜明率弟妹赴法探助。” 2016年定居萍乡。
老木的诗(选)
《邂逅》-
灰灰的柏油路-
一样灰灰的还有天-
春风吹着,却无春意-
略寒,路也到了转弯-
一束光,带着唯一的色彩-
晃进我的眼,一闪-
春风暖了,阴霾散了-
阳光照在街上-
明亮,灿烂-
是她来了,-
是缘。-
《她》
我说她是春风,-
踏着我心跳的鼓点;-
我说她是明月,-
照着我无眠的窗前。-
不,什么都不能是她!-
她不应该行走在凡间!-
哦,不!她是所有的一切!-
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眼前,-
寻她,却不见。-
《微笑》
夜再黑,
染不上你的笑靥
月再圆,
也被你的嘴角带弯,
我隐约间听到了上帝的感叹:
“真美!”
《追赶》-
轻灵的,你的脚步-
你如同精灵的飞舞-
执着的,我的追赶-
可是路途艰难。-
耳边是你银铃般的笑语-
你发间的一缕清香-
若有似无,飘得我心甜。-
沿着你走过的路-
纵使全世界都是冰川,-
我依旧感到温暖。
《对视》
你的心房有两扇窗,
那是你灵动的双眼。
可是美丽的姑娘,
为何你总对我拉上窗帘?
你在帘后偷看么?
还是厌倦了我的出现……
我在窗外盼望着,
渴望与你对视的瞬间。
《又一场梦》
夕阳喷吐着晚霞,
似在诉着不甘。
右手边是你的左手,
微微一牵,
画面却从远方崩碎——
夕阳,地平线,麦田,
然后是你——消散。
夕阳依旧喷吐着晚霞,
我在晚霞上写下你的名字,
右手边依旧是你的左手,
你说:“再见。”
画面定格在这里,
唯有风从远方吹来,
吹过枯树,大街,你我
还有街角的路灯,忽明忽暗。
是梦?还是醒?
转过身,“再见。”
《死》
我挖了一个坑,
在一个墓旁,
把自己放进坑里,
然后埋葬,
凿了一块石碑,
刻上自己的名字,画像
没有墓志铭,生平——
和旁边的那个一模一样,
和这一排都一样。
这排没有尽头,
我会躺在尽头的墓里,
连同所有墓里的我
一样 冰冷,腐烂,然后
留下一排墓碑,
只有最后一块有墓志铭,
那上写的不是我,
因为那不是我写的。
《散》
风一次次吹乱
一个个完美的烟圈
变来变去不再是你的容颜
突然发现不再恨你了
突然发现记不得你的脸
如同那些烟圈
终已飘散
《疼的好舒服》
亲手撕开这张纸,
再怎么粘也不复之前的样子,
我的十指上扎了好多刺,
看不到,拔不出。哦!对不起。
不,这没关系。
疼是丝丝的,习惯了就很舒服!
很舒服!但是很舒服!
哈哈,笑得我溅了泪花;
深入呢,再疼一点,我还不会死吧!
看吧,在跳呢!多累啊!你怎么不停呢?
左手拿着右手,
让它再重新抚摸这身躯吧.
《对话》(老木)——现代先锋诗选读
(2014-06-16 14: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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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先锋诗选读】
对 话
老木
传统站在悬崖上
一些人站在传统上
山很大
夕阳很大
燕子飞去又飞回
峭壁上那棵松树
在一场雷击之后
去年就老了
专一走路
那些城里人觉得挺舒服
一次郊游
麦克镜中的景色别样
真挚的争吵
吓得兔子一蹿
倏尔不见
他们发现了痕迹:
喂,写诗的
你怎么尽使蓝墨水
【简析】
这首先锋派诗,是今天偶尔翻阅《中国先锋诗选》(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看到的。再读,觉得很有意味,转载于此,供爱诗者阅读。这首诗初读可能难以理解,但抓住题目《传统》,也就迎刃而解。
“传统站在悬崖上/一些人站在传统上”,这两句很有意蕴,成为曾经流传的名句。“传统”是人们普遍容易接受的传承物,但它并非全是有用的,因为它“站在悬崖上”,如果一味尊崇“传统”,因循守旧,可能导致那些“站在传统上”的人也同时站在悬崖上!“山很大”,意味着传统的坚实难破。“夕阳”“燕子”这两个意象,形象地表现了“传统”的沿袭、没落的循环,“燕子飞去又飞回”,它难以最终抛弃“传统”的巢穴,“燕子归来寻旧垒”,“飞入寻常百姓家”啊!“夕阳很大”,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站在“传统”的“悬崖峭壁”之上的“那棵松树”,在“一场雷击之后/去年就老了”,它隐喻“传统”在遭受时代新思潮的冲击之后,开始发生“老化”和裂变。
诗的第二节,写“专一走路”的“城里人”在“舒服”地享受“传统”的生活方式。但“一次郊游”,在那些追求新奇、戴着“麦克镜”【麦克镜,又称“蛤蟆镜”,因为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美科幻剧《大西洋底来的人》在大陆热播而流行,其中的主人公麦克·哈克斯戴着的墨镜,备受年轻人的青睐。那时,戴蛤蟆镜(戴的人须保留左镜的白圆商标,以示时髦,几乎成为整个八十年代中国青年的时尚)、穿喇叭裤、提SONY“四喇叭”收录机,是最时髦的打扮,一些影视剧和文学作品,将这种装扮作为“不良青年”的典型装饰看待】的年轻人,发现了“景色的别样”。太久的束缚,太多的传统因袭,使人眼界狭隘,专一走路的城里人,突然发现了“传统”之外,还有“别样的景色”!于是,“传统”与“时尚”发生了“争吵”,这种争吵,“吓得兔子一窜/倏尔不见”。但这争吵却让一部分人警醒,于是倏然发出这样的呐喊:“喂,写诗的/你怎么尽使蓝墨水”!
诗人以诗的眼光审视“传统”,结句“喂,写诗的/你怎么尽使蓝墨水”,提醒诗人(当然,不仅仅是诗人),要走出“传统”的怪圈,用新的眼光审视“传统”,审视世界。这里的“蓝墨水”也是“传统”的象征。
这首诗,表现的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一代人的心灵冲击和心理突围,是时代精神的反映,对我们今天仍具启示意义。(剑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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