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诗 

 

0

 

从今天起，我不和你做兄弟：

两只酒杯一碰，碰成一副手铐。

从今天起，我不和你谈恋爱：

谈来谈去，不过是谈两个零

哪一个大哪一个小，

哪一个在上面哪一个在下面。

从今天起，我不和你们联系：

我们，要么连成铁链

锁住桥，要么连成项链锁住心。

 

从今天起，我不开口，不闭嘴：

想惊叹，我也只做一个口形。

 

 

1

 

我不远游：道路，一小横那么长。

我不奔跑：起跑线，比天地宽。

我不转身：东边日出西边雨，我看雨。

我不抬头：昨夜星辰昨夜风，我蹙首。

 

我不登山：木筏无水，我置身木筏。

我不着陆：钢丝孤悬，我行走钢丝。

我不左倾：左边是逻辑、抽象、理性。

我不卑躬：八面空虚，自然包括下面。

 

告诉你地球：你转，我不转。

告诉你光阴：你胖，我不胖。

告诉你诗人：人类二字，

被你写颠倒了，应该写成——类人。

 

 

2

 

屋里有五个名词，其中三个相加

还是名词：床、枕头、被子。

另外两个相加，则是动词：云雨。

至此，床、枕头、被子，

再加一遍，也成了动词。

当然，此时不加，它们也是动词。

天亮时分，五个词语全部相加

又等于名词：日出东山，

带着临盆的血迹。我不得不说：

太阳，就是那个名词生的。

 

 

3

 

以前你是封闭的，以前我只注意到

你的凹陷。现在你敞开了，

所有光芒都集聚在你敞开的部分。

 

如果你仍然活在以前那个角度，

整日收集雨水，造人工湖，我的心，

人家看你，一定认为你尿湿了屁股。

 

 

4

 

一个喇嘛打着经幡下山，

走进一家酒店。

穿西装的服务员对他说：

如果你把经幡裁成广告旗，

一排排拉在酒店门口，

今天，我们不收你的房钱。

 

服务员在酒店门口数了数，

数完了，他对喇嘛说：

糟了，差一面广告旗！

快，快把三角裤衩脱下来！

愣着干嘛？不愿意是吧？

也行，我们收你双倍房钱。

 

 

5

 

听《天地之间有杆秤》，

我起鸡皮疙瘩：

就一个秤钩，有什么好唱的。

秤竿呢？秤砣呢？

奇怪的是碟子里有人回答：

我唱的是天平，

天平算不算秤？

 

这时，我想起上次出庭作证：

法官叫我出示证据，

我指着审判席上的跷跷板。

法官问这是何物？

我说是双向抛石机。

法官勃然大怒：来人！

给我把这个刁民打入死牢。

 

 

6

 

读《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五个手指，我伸出大拇指。

另外四个，怎么也伸不开。

 

如果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活着，

我要问他：竖大拇指时，

为什么我们的拳头不能松开？

 

不能松开就不能松开吧，可是

为什么我的大拇指竖起来

垂头丧气，他们——都能竖直？

 

 

7

 

以下这些人，无论见到谁，

我都要鞠一躬，鞠九十度的躬。

 

卖白粉的人去救火。

妓女送嫖客去医院。

杀人犯写情书。

大贪官写小诗。

克扣工资的人学习劳动法。

偷鸡摸狗的人进人才市场。

恩将仇报的人向恩人下跪。

心术不正的人与君子寒暄。

男人骂自己老婆，一边骂一边亲。

女人得到剩余的爱，但她不嫌弃。

 

当然，不是这些人，无论见到谁，

我也要鞠一躬，鞠九十度的躬。

 

 

8

 

“药比人贵，病比药多。”

有人读我的诗，不懂，

问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有些不高兴：

好好看看，这是葫芦吗？

怀表，知道吗？这是怀表。

哦，打开了，就不是怀表啦？

不过，你真要当成葫芦，

那我告诉你，葫芦本身就是药。

 

 

9

 

我有一个小商店，从2001

到2014，经营14年，

营业额，至今没有增加。

 

今天，我特别留意了一下：

营业时，卷帘门是0。

打烊后，卷帘门是9。

 

深夜我算一天的收支，老算错。

妻子在我身旁说：9最大，

0最小，你怎么老是搞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