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鹿河畔的春天

 

春风解冻

阳光的轻蹄踩踏冰层

柳芽微语，小草殷勤

这样迟疑的春天，被我发现

羊儿也读懂了诗意的春天

 

白杨树用包裹，包紧枝头的

羞涩。一朵杏花沐于阳光

将自己缓缓打开，交给春天

我崇拜一只蚂蚁的勤劳，在黄土地里

开凿洞穴，搬运食物

试图将日子过得红火

 

马鹿河畔的春天，撞来撞去

像一只野兔，撞进我的怀里

用一场细雨轻易拔掉我体内的虚弱

我挽起衣袖，倾斜身子

像一只春归的燕子，停在上游

 

★父亲的犁头

 

父亲最得力的农具是跟随多年的犁头

在它的陪伴下，父亲的背弯成一座拱桥

打通子女通向彼岸的路

 

父亲不爱说话，却与土地有说不完的话语

农忙时总会唱几句只有土地才能听懂的秦腔

 

沉默的父亲时常点起一斗旱烟

吧嗒吧嗒地同烟斗对话

 

父亲疲惫时，总是取出熬茶的罐子

在茶水的低吟中酣然睡去

 

如今，父亲带着犁头退出舞台

每逢春耕都要去田里转转

回家赶紧翻出自己的犁头擦的铮亮

他就是一位离不开枪的战士

 

如今才明白，父亲的犁头

是我永远扛不起的重

 

★跟花有关的姑娘

 

总会有些面若桃花的姑娘

晒于春天的垄畔

苞蕾般羞怯，小鹿般惊悚

她们步入婚嫁需要多大的勇气

如同春天接受冬天

 

漫山的桃花说开就开了

锅灶前飘着清韵的回族花儿

是她们对春天唯一的抒情

对情哥哥专一的眷恋

甩一甩长发，抛出多年的稚气

 

日子说开始就开始了

就像春风来临，让河水

紊乱思绪。让柳条

婀娜多姿，换上嫁衣

 

★麦  场

 

麦场舒展在阳光下，怀揣喜悦

一坨坨牛粪被整齐规划，铺成被褥

晒粪的老者比去年倍显沧桑，像个画家

精心描绘剩下的日子

 

草垛所剩无几，懒散在角落里

惹来牲口垂涎。几只母鸡

在它的腋下争抢麦粒。碌碡还在沉睡

喜鹊无法挠醒，春雨无法打开它的梦

此时听不见打谷的连枷声，看不到

戴着草帽扬麦子的庄稼人，以及

围着麦场画圆的拖拉机

 

蒲公英耷拉着脑袋，即便偶遇春风

植根麦场的宿命，如同麦场上

前赴后继的庄稼人。在这块有限的土地

过滤着太阳、星光和炊烟的迷惘

将日子挪向明天

 

★马鹿的黄昏

 

最后一辆贩皮子的拖拉机穿过峡口

马鹿的黄昏爬上山腰。炊烟呢喃

放羊的老者像收到信号，吆喝羊群

 

正觉寺的钟声在上游环绕，将斜阳送至山后

清真东寺的喇叭昭示礼拜，迎接月亮真主

 

马鹿河抓着余晖，像个撒娇的公主

眼眸里暗含西去的白马王子

 

我羡慕几个孩子，卷起裤管

轻佻溪水的腋窝

 

黄昏的落幕让我有些担心，赶羊的老者

是否到达家里，还有羊群

 

黄昏以马儿低头的沉默，挽起衣袖

点燃烟斗，在缭绕中睡去

 

★2013年关山脚下的第一场春雨

 

一场雨被浮尘锁在春天的门外

桃花、麦苗、小草、柳枝……

声嘶力竭，合力打造了一把钥匙。终于

在春分与清明之间，雨落正午

终结了报纸头版头条的旱灾预警

 

这是一位高级化妆师。清洗发丝

抹去麦苗的黑眼圈和鱼尾纹，恢复

桃花的面目，使其以春天的名义

留在春天，让父亲以庄稼人的身份

驻足田间

 

这是三月最美的协奏曲。喜鹊架桥

小鸟探路，为燕子搭起爱巢

柳树穿着新衣拉直队伍，踩着新草

为春天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成为

一个忠实的观众,掉进雨的回忆

观看春天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