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短诗九首）

◎玄荒

1，丢失

昨夜

我丢失了许多文字

我用十指

把它们一个一个找回

我是一扇残破的窗子

文字是我的铆榫

诗歌是我的油漆

我一遍又一遍地清理

我一遍又一遍地刷漆

阻隔风雨肆虐

拒绝光阴蚕食

在一截一截金色的阳光里

就像当初一样新

就像当初一样真

就像当初一样

一样有着

天蓝，云白

月明，风清

的梦......

2，旷野的老柳树

断了一只臂膊的老柳树

却获得了整个旷野的拥抱

拥有了春天百花的爱情

还拥有我颂扬的文字

断了一只臂膀的老柳树呵

断了的，只是一截褶皱的光阴

3，发簪

    ——致Y

送你的发簪

在那时的箱子里

生锈的爱情

葬于深深的湖底

簪上的花儿

每年都会怒放

冰凉的爱情呵

每年都会复活一次

像悬崖上孤寂的石斛兰

独自抚摸着

昔日的美丽

如同抚摸你纤柔的手指

回味那些幸福的事

.......

4，梅花

    ——致M

梅花一开

心就会痛

避开梅花

就是避开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里盛满忧郁

忧郁是凋谢的

曾经的爱情

爱情是个什么形状

谁也不曾看见它的模样

只知道爱情过后

留下断断续续的伤

这伤来自

梅花在雪夜偷偷地开了

来自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注定了

需要一场雪来拥抱

可一缕不经意风

给你留下一汪水的凉

那是你眼里的咸吗

也是我心里的涩

这涩在二十年后的子夜

又变成了涌动的酸

——你好吗

5，你

黑夜关上了我的窗子

你又打开了我的心扉

过去像潮水一样涌灌

今天像沙滩一样茫然

我的心礁石一样守望着辽阔的大海

有没有一个边缘

让我们停靠

有没有一个彼岸

让我们永驻

有没有一个蓝色的小岛

是绿色的家

有没有一种爱情

像潮水可以重来

像沙滩一样

像沙滩上的贝壳一样

留住月光下的大海

留住激情的浪涛

留住澎湃的爱......

6，得与失

我们把得到的A

当作美食

却留下一只空空的碗

一张空空的桌子，椅子

我们又拼命地寻找所失

它在哪儿？它在哪儿

它在痛苦的黑暗里

不见了踪迹

我们掀开土地

我们扒开空气

我们又用得到的B

去交换A

失去的又成了稀世珍奇

A没有找回来

B又在慢慢失去中

难道得与失，真的可以交易

——我想用今天换取昨天

我想用中年换取年少

7，我们歌唱

夜空是红色的

大地是金色的

一棵高高的白杨树上

站着几颗星星的眼睛

我们跳舞

我们歌唱

我们热泪盈眶——

偷偷滑落的一行泪

像地下的暗涌

没有粼粼的阳光

像一只暗夜里的长笛

被捂住了所有孔

却挤出了一声

长长的

低沉的呜咽

像一块小石头

扔进了昆虫的荒野

8，灰色的世界

白天是灰色的

夜晚是灰色的

蓝天是灰色的

白云是灰色的

大地是灰色的

河水是灰色的

空气是灰色的

人心是灰色的

世界是一匹匹旋转木马

潮水一样向前

又会随着潮水一起退去

黑白不过是硬币的正反面

透明是扇遮遮掩掩的窗户

到处都是圪垯，绳结

到处都是卡子，台阶

到处都是硝烟，火石

人心，都在站岗

良心，都在执法

道德只是一张纸

如同贞洁可以恣意涂鸦

如果我从梦中惊醒

你也不必稀奇

那是我放出去的哨兵

正在值更，正在寻夜

对所有人都抛出

——警惕

对所以人都持以

——怀疑

9，致诗人

你去了

你的诗歌

山林一样葱翠

阳光一样温暖

你的梦想

你的童话

都在文字的旷野

花草一样

河溪一样

帆影一样

翔鸟一样

你的离去是上弦月

也是下弦月

你独自带走了残缺

给世界留下一轮美好

用简单去融化复杂

用透明去拒绝尘埃

用幻想

去培植阳光，星光，清风

去蔚蓝你的天空

去晴朗你的时间

伤心亦如银河系

痛苦照样璀璨大地

亦如流星的夺目一闪

爱情如同晨曦里

如同晨曦里的净土

草尖上的珠玉

人心好比山涧的流水

澄澈见底没有遮蔽

你去了，带走了残缺

你还在，留下了永恒的美

你的童话

正捧在我的手心

一页一页

像子夜花一样

轻 轻 展 开

叙述着你的故事

铺展着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