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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度 2已有 332 次阅读2018-12-19 03:02
第一项指标:新
古人常说,“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从很大程度上来讲,没有新就没有诗歌。这里所说的新(新意),指的就是作品的立意新,角度新,题材新,语言新,结构新等等,每一个“新”字都足以充当诗歌的保鲜膜。所谓“常读常新”,所谓“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事实证明,所有的探索与创新,都是推动诗歌发展进步的原动力。
不仅仅是诗歌,任何文学艺术作品,一旦没有了新意,就必遭淘汰。
诗歌走过不同的时代,总会留下不同的车辙。任何时代的诗歌,凡是能够被人记取的,都必然带着那个时代最新的、不可替代、不可复制的印痕。我们更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车辙中去。
新,可以是局部,也可以是整体;新,既可以表现在内容上,也可以表现在形式上;新,既是世界观(思想),又是方法论(技艺)。新是兼容的,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它可以同时包含美,包含巧、奇、趣,也可以包含境、象和悟。当然,新,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也具有一定的时效性,比如有些作品,在它所处的时代读起来令人耳目一新,但在另一个时代再去读,它的“新”就已经黯然褪色。即使“新”还在,也只能止于欣赏,而不能模仿,更不能将彼时的做法照搬到当下的创作中。这就像时装一样,民国的时装穿在那个时代的人身上很得体,很时尚,很漂亮,但是,到了我们这个时代,你再去穿民国的时装,就显得很别扭,很土气,很不合时宜。也就是说,新这个东西,必须具有很强的时代感。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说的就是新在当下。所以我们要多读当下,多触目当下的体温,多留意当下的水文刻度和汛情。
古人不见今时月,因为今时月是当下的、最新的;今月曾经照古人,因为今月中依然保有关于古人的记忆,依然体现着某种基因的传承。
立意新:指作品所确立的文意必须是新的,也就是说,作品的写作意图和构思设想必须具有新意。立意总是先于创作,总是与灵感降临在同一时刻。立意是纲,它甚至会大于主题,并轻松突破主题的阀限。 诗歌一旦有了新颖的立意,也就有了成功的雏形。考虑到大家多半是初学者,我就举一些浅显的、大家都很熟悉的例子吧(如余光中的《乡愁》,略)。1971年,余光中在台北的旧居内写下了《乡愁》这首诗。我们再看看,70年代大陆最重要的一批诗人都在写什么呢?——他们很多人其实都是在写标语口号。因此,当《乡愁》传到大陆以后,大陆诗人才开始意识到,原来,他们以前写的那些分行文字,大部分都不是诗。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大陆诗歌才突然加快了向诗歌本身回归的步伐。
《乡愁》这首诗新在意象营造上。余光中则从记忆中找出了四个“抒情外部世界的客观对应物”:邮票、船票、坟墓、海峡。他巧妙地运用这四个意象,依时间顺序层层推进(意象递进)。其诗歌的立意完全是建立在个体的生命体验和情感释放上的,这与我们当时集体的“假大空”和“高大全”的诗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其立意之新颖立刻就凸显了出来。
角度新:就是指看问题的出发点必须是新的。还是以乡愁为例吧。另一位台湾诗人舒兰的《瓶竹》,是这么写的:“虽然/我生活得很好/而且/仅凭一点清水 / /虽然 /在有限的日光里/我的枝叶/仍能行光合作用/ /虽然/根须伸了又伸/却总不能触及/生我的乡土” 同样是写乡愁,舒兰采取的是另一种角度,它用插在瓶里的竹子来隐喻自己的人生经历与现状,表达对故土的眷念。菲律宾华人诗人云鹤先生的《野生植物》,则是这样来写乡愁的:“有叶/却没有茎/有茎/却没有根/有根/却没有泥土/那是一种野生植物/名字叫/华侨”。余光中、舒兰、云鹤都写了乡愁,但都没有直接去写谁都说得出来的情感表面的那种“愁”,他们都没有呻吟,都没有叫焕,却都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写出了生命中最深的思念和最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题材新:就是指话题、谈资要新。在大家都写春天的时候你不去写春天;在大家都写爱情的时候你不去写爱情。你可以而去写一粒很小的种子,可以去写一滴泪水的深度。但就是不能翻来覆去地唱和别人一样的歌。题材新不新,取决于一个作者的注意力,是不是聚焦在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取决于一个作者有没有跟风的习惯。
语言新:诗歌是语言的炼金术,伟大的诗人可以提升和改变母语的品质。唐诗宋词就提升和改过过汉语的品质。智利因为有了诗人聂鲁达,他们的母语便有了崭新的质地:“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过的事情”;阿根廷因为有了诗人博尔赫斯,他们的母语开始有了智慧的锋芒:“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弱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闲置的宝剑/梦着自己的战绩/而我另有所梦”;俄罗斯因为有了诗人普希金、叶赛宁(俄罗斯的嘴唇)、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俄罗斯的月亮),他们的母语才开始让人羡慕和嫉妒。
语言是思想和情感的容器,是言说向表达攀升的梯子。语言从心底流淌而出的时候,不仅可以带动你的情绪,带动你的思维,而且还可以带动你的精气神,穿越诗歌的纵深。一首诗写得最不顺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往往就是作者和语言发生僵持与对峙的时候。语言的干瘪与枯朽,体现的其实是才华的干瘪与枯朽。而语言之新,往往标志着一个诗人的目光之新、感觉之新、观念之新和精气神之新。
结构新:就是诗歌内容的排列和搭配形式要新。以前的诗歌结构一般都很简单,多为“单声部”的起承转合。随着诗歌艺术路径和诗人艺术视野的不断拓宽,诗歌的结构也开始日臻丰富起来。许多诗歌已经没有了起承与转合,许多诗歌开始呈现出双声部和多声部的效果(比如,海子的《夜晚,亲爱的朋友》 和《黎明》)。结构在诗歌领域还有一种更形象的说法,叫“抒情款式”,现在,我们同样是用诗歌抒情,那就看看谁使用的款式更新,更能引导抒情的潮流。
当然,结构这个东西是不能过分强调的,一切都要顺其自然,因内容(创作意图)的需要而定,如果过分强调结构,就会陷入唯形式论(形式主义)的怪圈。
第二项指标:美
愈是诗的,愈是美的。没有美就没有诗歌。所以诗歌艺术,又被称作“诗美艺术”。无论是形象美、细节美、意境美、韵律美,还是情感美、建筑美、率真美、含蓄美、梦幻美,都是在给诗歌添彩加分;无论是内在的美还是外在的美,都是诗歌安生立命的重要法则。我在30岁时曾写过一篇文章《为美活着》,其中有这么一段:“美能说明很多问题。它把幸福、快乐、痛苦、忧伤、阴晴圆缺和眼前、远方、过去、现在还有将来等等一切全部包含了进去。尤其是将梦幻和愿望也包含了进去。”
美当然能说明很多问题。思想(美不美?)、情怀(美不美?)、想象(美不美?)、意境(美不美?)等等这一切,无一不是美的代名词。
美的表现是形形色色的,如秀美,壮美,凄美;雄奇之美,沉郁之美,跌宕之美,豪放之美,婉约之美,粗放之美,细腻之美。采采流水、蓬蓬远春是美,风和日丽和疾风暴雨也是美。
当诗歌不能向这个世界提供更多东西的时候,那它就只能向这个世界提供更多的美,去引导人们遇见或梦见更美的事物,更美的世界。比如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风度玉门关。”比如杜甫的“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美永远都是诗歌抵达心灵的便捷通道,美永远都是诗歌的核心价值之所在。
如果你读了一首诗,你感觉不到任何的美,你完全有理由说:这不是诗。
当然,讽刺诗和政治抒情诗可以例外。
第三项指标:巧
巧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睿智。如果你能把那些看似不相干的事物巧妙地揉合在一起,并让它们在你的诗歌中传递出独特的生活信息、美学信息或情感信息;如果你能绕开众人的想法,用你的妙笔将许多寻常的事物点石成金,那就说明你是一个心里藏有点金棒、聚宝盆和万花筒的人,或者说你内心里已经安装了一套具有自动更新和升级功能的软件,它能帮你避开人云亦云的陷阱,帮你处理好一切凡俗的文字事务,给残缺的翅膀插上轻巧的羽毛。
举一个例子。女诗人路也的《晚报》写的是杭州,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从正面去记录或描绘,她只是巧妙地借助了“晚报”这么一个意象,就把杭州的主要特征刻画得活灵活现:“16个版面均被梅雨笼罩/报头用的是钱塘潮般的字体/头版头条的标题醒目,看去犹如苏堤、白堤/其他标题,无论横排竖排/则都像湿漉漉的学士街或孩儿巷 /新闻,好消息是柳浪闻莺,坏消息是南屏晚钟/编者按用了亭台楼阁的逻辑和黛瓦粉墙的思维 /广告版上张小泉在吆喝着卖剪刀,宋嫂卖醋鱼/副刊上作者很多,有林和靖、朱淑真、苏东坡、郁达夫等等 /文章有霉干菜味的,也有杭白菊或龙井茶气息的 /报纸中缝的青砖瓦楞上,长着蕨和苔藓 /那里贴征婚启事,梁山伯在那里遇见了祝英台 ”
路也还有一首的《火 车》:“火车把你运走,把我留下来/在这个提速的时代,我的心依旧缓慢/这个拖着十几个大箱子的怪物/提着马灯,喘着粗气/有着像蜈蚣的脚那么多的小轮子/火车把你运走,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我没有足够的马力阻止车轮前进/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来越远,一路向南/身体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火车把你带走/把我的一辈子留了下来/我一生只活那么几天/其余时光就像火车开走之后剩下来的/空站台”
这首诗写了别离,写了落寞,写了孤寂,写了无助,写了凄楚,写了眷顾,写了不舍,但从头到尾都你看不到这些词语,却一下子就被打动了、射中了。这就是巧。
巧是什么?有时候,巧就是“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四项指标:奇
奇是一种神思。神思飞越而出奇。那神思又是什么呢?神思是一个美学上的用语,指的是创作者在想象力最活跃的时候,或是处在灵感迸发状态下进行的创作构思。
奇和巧最大的区别是,巧一般都很符合日常生活的逻辑,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巧是思维的急转弯,再急也不会太脱离轨道。而奇,则通常是不太符合日常生活的逻辑。奇是思维的腾空,是平地惊雷,是旁逸斜出,是不倚仗日常生活的普通逻辑,横空出世的一番风貌。接着,我们再想一想,与奇相随的是什么呢?——是妙,对的。所谓奇思妙想嘛,有奇思就必有妙想。有奇思妙想就必有千奇百怪、琳琅满目、虚虚实实的美纷至沓来。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大家读过吧?这首诗除了奇还有什么呢?如果有,那必然就是奇带来的绿野仙踪,那必然就是奇思妙想对现实天地进行的一番重新构造。
奇是偶然而不是必然。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次性的文字缘,所以,我们不能强求。强求的奇往往是离奇古怪的奇,它很可能会产生变异。我们需要的是令人喜悦的新奇与奇妙,而不是令人生厌的离奇与奇怪。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 夏宇《甜蜜的复仇》)
这首诗写的是爱到深处的恨和恨到深处的爱,但归根结底还是爱,是单方面的,带有甜蜜的复仇性质的那一种,是不管公平不公平的那一种。这首诗是新奇的,奇妙的,所以,才讨人喜爱。
第五项指标:趣
趣是趣味,是文字的性情与趣味,也是作者的性情与趣味。趣也是形形色色的,比如情趣,理趣,意趣,童趣,志趣,神趣等等……所有的趣,都可成为诗的调味品。想一想,一首诗若是没有了美学意义,没有了思想深度,没有了情感浓度,没有了语言的鲜活度,本身就已经很乏味了,要是再加上无趣,大家说说,这样的诗还能读吗?
所以说,当你写不出美学意义、思想深度、情感浓度和语言的鲜活度,那就不妨学着把诗写得有趣一些。因为,趣也是有血有肉的,它代表的是你天真透明的心性。
对于许多不具备实际意义的诗歌而言(儿童诗除外),趣这个东西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它有时甚至是一个成人沉闷封闭的心窗上唯一的通气孔。
湖南90后女诗人康雪的诗《水中月》:“有人说要娶我。刚好夜深/他不知道我没有他想要的一切//阳台上的风总想留下痕迹/我从未点头//一些树叶,在寂静的刀面上/剖开自己//那么薄的爱意。他扶着/一些我脱口而出的月色,走了太远”这首诗看上去好像有点无厘头,但是,你仔细读,你会觉得很有趣。诗人把生活中的小小的误会和小小的荒诞情景,用一组蒙太奇镜头叠加起来,竟然如此有趣,让人回味。诗的魅力就这样不经意地就被呈现了出来。一件很寻常、很不起眼的事(题材),诗人却可以从中提炼出很丰富的人生趣味,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一种能力。如,雷平阳的《在日照》:“我住在大海上/每天,我都和大海一起,穿着一件/又宽又大的蓝衣裳,怀揣一座座/波涛加工厂,漫步在/蔚蓝色天空的广场。从来没有/如此奢华过,洗一次脸/我用了一片汪洋”
有趣的诗至少是可爱的。在一个无趣的时代,诗人一定要有趣;在一个无趣的时代,偶尔写一点有趣的诗歌,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
第六项指标:境
境就是境界。语境和意境,是构成诗歌的关键因素,是诗歌的魂魄之所在。
那么,语境是什么呢?通俗地说,语境就是语言环境(语言场),就是语言经过艺术加工整合之后形成的整体效果(气场),是语言的表现力、感染力、吸引力和穿透力所能达到的境界(效果)。那么,意境又是什么呢?通俗地说,意境就是画中之画和画外之音,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达效果。意境是由形象或意向组合在一起而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是那种能让人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回味无穷又捉摸不定的意味。
只要是真正的诗歌,都或多或少地会有一点意境;反过来说,没有意境的诗,肯定是不合格的诗,甚至根本就不是诗。文革时期,天津宝坻县有一个叫小靳庄的村子,据说人人都会写诗,月月都要开赛诗会。今天,当我们用文学的眼光看那些所谓的“诗”时,我们会感觉到,用写诗来侮辱诗歌才是对诗歌最大的嘲讽。
一个对诗歌全然无知的农民,写出了没有意境的“诗”是情有可原的,但如果是一个爱诗多年的人,却仍然在写毫无意境的诗歌,那就真的应该和诗歌说再见了。
关于意境,不妨再拿一首新诗举例。谭克修的诗《还乡日记》:“雪压在屋顶上/早上我推开窗户,看见雪压在对面的屋顶上/10年前,我俩同时看见,雪压在对面的屋顶上/40年前,我刚认识的雪,也压在那屋顶上 这/40年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从来没有相爱,父亲从来没有离去/甚至我从来没有长大,雪从来没有压在屋顶上”同样是简单的,寻常的,看不起眼的事物(形象),经诗人用心组合之后,就有了别样的意境,就有了那种能让人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回味无穷又捉摸不定的意味。
第七项指标:象
象,是形象、意象、景象、物象、心象、气象和象征的统称(表象被排除在外)。象,是诗歌最精密的零部件。诗歌是一门主观性很强的艺术,它是靠形象来说话的。因此,无象不成诗。“千山鸟飞绝,万户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大家看看,是不是从头到尾都被形象贯穿着啊?“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再看看, “象”是不是充满了其中?
大家可以回顾一下,我在前面举出的所有例子,是不是都带有“象”啊?
舒婷的《致橡树》大家都熟悉吧?她为什么不写成《致某某人》呢?因为她知道,诗歌是靠形象说话的,即使是抒情,也要找准对应物来借题发挥,让表达摆脱对生活表象的依赖。
象,究竟是什么?简单地说,象,就是事物的本质特征。当你一把抓住了事物的本质特征,你就能很准确地找到与之相似的对应物,找到了与之相似的对应物,你就找到了放飞心灵的空间和轨道,你就能把事物写活、写透。
第八项指标:情
在许多时候,情是诗歌形成的内因。在许多时候,情也是语言的助推器和思想的润滑剂。情是流动的,气态的,因此,凡是被真情滋润过的诗歌,都不会显得枯燥、僵硬。
情有千千种,如激情,豪情,苦情,隐情等等。不仅有人之常情,也有不情之情。但不管是什么情,对于诗人来说都是生命的营养和诗歌的宝藏,取之不尽且用之不竭。
诗歌有两种抒情方式,一种是热抒情,一种是冷抒情。热抒情往往是躁动的、不安定的,或者说是变革时代的产物。热抒情往往伴随着重大的历史转折。
痛苦、愤怒、惊喜和狂热催生了热抒情。因此,热抒情总是表现出对理智与常规逻辑的回避。(如贺敬之的诗),如余光中的“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酒一样的雪花白,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热抒情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常常是冷抒情,理性的抒情,克制的、内敛的抒情。(例如路也的 《火车》)
大家都知道,所谓表达就是表情达意。表情,就是抒发情感,开启情感闸门,发布情感信息,调动情感想象,捕捉情感动态。表情如果表不到份上,就是不会表,或是某个环节缺失了(如调动情感想象,捕捉情感动态),那表达的“表”也就失败了;达意,就是你说的意思要抵达心灵,让人心领神会而且被感染,也就是走心。如果不能走心,那么,表达的“达”又失败了。两者加起来,也就是双重失败。双重失败,就说明你根本不是在表达,说明你已经严重忽略了你的感染对象,仅仅只是在词不达意地自说自话。
情,既是诗人对待诗歌的态度,又是诗歌对一个诗人内心最精彩的回应。
看看你的诗歌里有没有情吧?不管是否滚烫灼人,你都要紧紧地握住它,不要让它过早地从你的文字里流失掉。
第九项指标:思
思是思考和思辨,是横向拓宽与深层次掘进的开山巨斧。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诗人,一种诗人一辈子都在思考中歌唱,把思想的火苗从脑子里翻出来,放进每一首诗歌里,比如里尔克(《严重的时刻》);另一种诗人一辈子都在歌唱中思考,用动情的歌唱把思想带出来,几乎让人看不见他曾经思想过,而思想冷不丁就诗的某个部位跳动了一下,比如艾青;还有一种诗人则是一辈子都在边歌唱边思考,边思考边歌唱,歌唱与思考如影随形,比如北岛,比如雷平阳。
但诗人毕竟不是思想家,不是哲学家,无法去接替思想家和哲学家的工作。诗人的思想多半是建立在审美意义上的。诗人更善于用美的闪念去影响这个世界,帮助这个世界美好和善良。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是一种反讽。但我们不妨反过来问一下,人要是不思考,上帝就不发笑吗?诗人思考的多半都是自己内心里的问题,而不是整个人类的问题。诗人没有这个能力。诗人也没有这么重要。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就是,我们要量力而行地思考,先试图理解自己的心灵,把自己认识清楚,想清楚。不是说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吗?那么,我们能把自己挖掘多深,就能把世界挖掘多深。诗人是通过挖掘自己的内心来挖掘世界的。
诗人在每一首诗中都应该有所思,有所想,有所感,有所悟,如果没有,那肯定不是诗。
第十项指标:悟
悟是领悟顿悟和觉悟,是诗人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内心,看见了事物的本真,明心见性的同时,也给世界留下一句箴言,给生命留下一段启示录。
法国诗人马拉美曾经说过:“一首好诗就是对悟性的庆典。”
而在汉字中,“诗”字的写法本身就是对诗歌最好的注解。大家看看,“诗”这个字已经把问题说的很透彻了——“言”与“寺”组合起来就是“寺庙的语言”,而“寺庙的语言”就是“诗”的最初原理。也就是说,古人在造字之前就已经弄明白了,诗歌是一种清净的,脱俗的,觉悟的言说,是是大众话语之上的另一种高端的话语。
悟性是诗人身上最突出的一种智性品质。诗人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参悟人生,理解自己的心灵,捕捉常人无法捕捉的信息,说出常人说不出的话。
看看仓央嘉措《见或不见》,他是怎么参悟人生的:“/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按以往的说法,“悟”就是“诗眼”。多形象啊!你的悟性张开了,就等于是你的“诗眼”睁开了。你的“诗眼”睁开了,你就看见了自己的心,看见了人生。
再如,张二棍《大风吹》:“须是北风,才配得/一个大字。也须是在北方/万物沉寂的荒原上/你才能体味,吹的含义/这容不得矫情。它是暴虐的刀子/但你不必心生悲悯。那些/单薄的草,瘦削的树/它们选择站在一场大风中/必有深深的用意”大家仔细看看,此人的悟性是不是很不一般啊?——
是的,“悟性超群”是我们对一个优秀诗人毫不吝啬的赞誉;反过来,“一点悟性都没有”,则是我们对那些平庸的诗歌作者毫不留情的“负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