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黑夜(组章)
黑夜是一种蛊,将黎明和失眠症患者通通杀死。
——题记
1.两个影子
我如黑夜。干净、纯洁,有着大质量的骨头,大面积的脑海。
一场暴雨增进了我对生存之暖的理解。
原住居民沉寂下去。九月的水太浅,不足以溺死一头黑或灰的驴子。作为这个塞北小镇的一份子,我甚至时常会对它感到厌倦。
低贱的黑煤块。低贱的粮食。低贱的被围困在黑夜的人。
我如黑夜。冷雨一直下。那隐隐埋于远方的山峦,分明是在我胃里日夜翻搅的阵阵柔情呀!
在空旷无人的夜色中,我又想起一些人的名字。
他们从各自的睡眠中醒来,哑着嗓音,还随身携带着奇特的服饰和面部表情。
我所有的眸色都是温情的,它容纳过那么多的村庄和秘密。而我所有的日常生活完全向你敞开!
哀莫大,哀莫大呵!我们本是同一个影子,只是被不同的人穿在身上。
——这野渡的舟楫,最后的黑色幽默,这夜的人形。
2. 在深夜与友人谈论哲学
“砰”的一声巨响——三辆摩托车相撞在村南的公路上。
警车,救护车,所有的车堵在一起。不断有群众从十里八村闻风赶来。他们相互推搡着往前看,但始终不敢逾越那道脆弱的警戒线。
事件被雨水泡得肿大。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早已今非昔比。
如你所想,那天我亲历了事发后的车祸现场。几天后我还可以把它娓娓说出。
对面的友人坐在我家那个铁制的断了腿的小板凳上,听得津津有味。
月光移至客厅中央的玻璃茶几上。忽然又从什么地方传来“砰”的一声,难道又是南巍山上在开炮炸山?
我循声去找。原来是猫把一排空的酒瓶打翻了。死耗子被丢弃一旁,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血流了一地就不流了。
一场本来还算愉悦的哲学谈话就此终结。我和友人熄了灯,起身,相约一起去上厕所。
在深夜与友人谈论哲学,这的确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3. 我的孤独是一座海岛
我确定自己正身处凶险的境地。很多年了,我的眼睛从未像现在这样深邃过。
“生活就是如此。你长大了,受点委屈也毬事没有。”说这话时父亲一脸牛气哄哄。
好像很权威、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我反倒很不以为然。遂在笔记本刷刷地记下:那是因为你长大了,所以才会这样安慰我。
是的,我的孤独是一座岛。它四面环海,岛中央的草木一向寡言少语。
孤独致死。已经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了。
我只能与所有人匆匆告别。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4.但愿这不是让人绝望的时刻
美国扬言要军事打击叙利亚。新闻频道每天滚动发布着最新的消息。
都说三个女人的嘴抵得过一张破磨。而现在,让我吃惊的是,她们竟然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女人张:要打就打,整天吵嘴皮子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女人刘:你们懂个屁!全世界都看着中国的脸色呢!
女人武:上帝保佑他们吧!我万能的主。阿门——
我补充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大神死了,小神便会借尸还魂,包括民族主义这个小神,这是遍及今日世界各地的一个事实。”
“没有阵痛就没有民主!”有人在网上反驳。
“你带着你的阵痛民主去吧。”我平静地说道。
5.在街心公园看别人算命
我把手中的竹签一一折断。就是拒绝了他人对自己的轻薄猜测。
门打开了。梵高的葵花探进头来,光线支离破碎。屋外是车来车往,屋内几乎到处都暗结着蛛网。
算命的人,一切如你所愿。你看这该有多好!
有时我们也同在一个悬崖勒马,妄图此生另有所作为。
譬如朝露,以及那些命定的事情。它们有时也像火柴一样,被我整齐地排列,在一只四方的小纸盒子里。
在某个夜里,被鬼迷心窍的算命先生划燃,亲历一场自焚事件。
6.土。扫街的女人和七十七棵白杨之歌
一人一帽一扫帚,就可以横扫整条公路。
车来车往,尘土滚滚。扫街的女人使劲儿咳嗽着,一团夕光兀自亮着、贫穷着。这个中年女人,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她抬起头。发现我在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看她,就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秋风把路旁的白杨吹得飒飒直响。但我还是向她笑了笑,“你扫的这段路有七十七棵白杨树。你知道吗?”我自言自语道。
直到我僵硬的身体,被她的大扫帚强力地一挥——
爱过什么,就要学会把什么勇敢承当。
7.地球太危险了
“明知不可为而胡作非为。”此话终年如一:冷静,节制。
我的内心有深渊,深埋着自己的凄凄白骨。一个人接近中年,愁云也随之变得惨淡。
黄昏。一大片黑色的物体结队隐入群山。
就这样,我一个人驱车,登古原;酒与泥土混合着芬芳。遂想起,此刻若是穿越回古代,定有三两个隐士蓦地出现——
没有人比他们更接近悠久的农耕文明之源。
“地球太危险了。”脚下一只濒死的苍蝇对我说道。
8.我的赵姑姑和张舅舅们
生活是一朵毒而美的花,不是谁都可以接近,并做到全身而退。
我的赵姑姑有一儿两女,我的张姓舅舅们有弟兄五个。可以明确,他们都过得很平淡。
种地打工,拖儿带女,粗糠酸菜,节俭度日。这就是我对小村民阶层父母们的真实写照。
他们全都是传统观念上的现世失败者。
生有所依,死得其所。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希冀。
生活是一朵毒而美的花。除了年青的我们,如今有谁堪摘?
9.噬,或夜的逆向倾诉
我终于忍不住到庭院中央去了。可是,不会再有庭院中央了。
从明天起,那里就会变成一座荒芜的阳光的坟场。
薄荷在夜里浓烈地招摇着,瞬间穿过一大片攀援在仿古砖墙上的爬山虎。
酒与诗歌共同升华为一场悲剧。倾诉不可避免。吞噬不可避免。
我转过头去,不忍去看镜中双目漆黑的自己。
2013.9
作者简介:赵应,生于1993年9月,山西大同人。现就读于山西师范大学二校中文系。诗文见《中国诗歌》、《天津诗人》、《唐河文学》、《派度诗刊》等刊物。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青年诗人精选集》等选本。参加《中国诗歌》2013新发现诗歌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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