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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新闻与诗歌,或记者与诗人 ——评龚学明的诗集《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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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龚学明
时间:
2017-12-6 19:46
标题:
新闻与诗歌,或记者与诗人 ——评龚学明的诗集《冰痕》
新闻与诗歌,或记者与诗人
——评龚学明的诗集《冰痕》
海马
1
龚学明是我的学兄。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学校,但专业不同:他学历史,我学中文。我们曾从事相同的职业,新闻记者:现在他还是,我不是。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写诗。但他知道我写诗,就像我知道他写诗一样,都是近几年的事情。
我们隐藏在诗歌这棵巨大的芭蕉树之后,彼此不能看见。或者说,诗歌是我们的内心秘密,不可示人。扛着“诗人”这个镀金招牌,四处招摇(少数人还会“撞骗”),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这是另一种隐秘。我们在世俗的生活里行走或打拼,身上沾满尘埃,并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不是冰痕);作为一名记者,表面的风光旖旎,却遮不住其中各种不足为外人道的辛劳和无奈。但因为诗歌,我们有了另一种生活,世俗生活之外的心灵生活。这种隐秘的内心生活,最终凭借诗歌,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照亮自己的脸庞和内心的同时,也试图温暖他人和这个世界。
不过,当龚学明以一名诗人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时,他的诗已是越写越好。这不是恭维,而是客观的评价。就像我看到他最初的诗歌,有些小不以为然一样:新闻工作的务实、客观和世俗,它对偏重内在体验的诗歌写作是绝对有害的。而他放弃喧闹的新闻采访生涯,成为一名副刊编辑,这也许是一个最为明智的选择。应该说,这是他的聪明,甚或是灵机一动,灵光一闪。
2
龚学明的诗歌是及物的,或者说,指涉生活或现实。这可能来源于他是一名新闻记者。
在他的诗歌中,往往以写实、白描起句,然后迅速切入主观的描述。比如,“掉光叶子的树上/一只麻雀像最后一片叶子”(《见到麻雀》),“一座白色的桥卧在空荡荡的水面上/像一匹白马,低头玄思/陷于虚无的茫然”(《所见》),“天色青灰,香樟树静默/陷于尘世变迁的流水在一旁汹涌向前”(《香樟村》),“地铁从早晨的黑洞钻出/和向东面看到: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一大片废墟之上/照得一小块水塘/像一面镜子,像一只白鸟的翅膀”(《阳光照在废墟之上》),等等。这只是随手撷录。第一句基本都是写实和白描,紧接其后的,就是带有主观色彩的描写。修辞也随之出现,诸如明喻、暗喻、拟人,以上的例子均是如此。
这几乎成了他的某种“套路”。
3
新闻报道,客观的呈现是其基本要求。而诗歌,则需要主观的透视以及情感、情绪的渲染和表达。新闻报道不是诗歌,诗歌当然也不是新闻。
新闻对他造成的最大影响是,他的诗歌写实且及物。但一切不能到此为止,否则,他只能得着一个“现实主义诗人”的封号。而且,这种现实主义,往往是机械现实主义,庸俗现实主义。诗人不能太唯物了。诗歌来源于现实,必须高于现实,超越现实;诗歌立足于客观现实,更需要主观情感、思想的进一步阐释和升华。龚学明深谙此道。
因此,那些客观的物象或事件,仅是他的起点或由头。这就像《诗经》“赋、比、兴”三大手法里的“兴”。在此基础上,他总是迅速切入主观抒情。这种抒情,恰恰是新闻所不允许的。新闻强调客观性和真实性,我们在新闻采写时,即使也会投射主观情感,却基本不能在文字里表达或表现出来。在新闻报道中,我们总是借别人的嘴来讲话,诸如专家、有关部门、群众等真实或虚拟的角色,借以表达我们的意见和情感,切不可主观评论。而诗歌恰恰相反。龚学明在此找到了人生的圆满,把压抑了几十年的情感表达欲望,在此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当然,这种“说”是用诗的方式进行言说,含蓄、隐晦而唯美)。他是幸福的。
他的诗歌是敏感、多情和多思的,这可能源自他骨子里是一名具有诗人气质的人。他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和体验,又具有比较纯熟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技巧。这是写出好诗的基础。
正如诗评家叶橹在《冰痕》的序中所说:“以我的阅读感受,他的这三‘辑’中的诗,其实都是基于多种生活感受而生发出的对生命和生存的审视。”这种审视,有两个关键词:人生经验,心灵体验。然后,用诗歌的方式和语言表达出来。因此,龚学明的诗歌是虚虚实实或者说虚实相生的,不仅极有阅读魅力,而且多义和多解。《冰痕》中的诸多诗篇,基本都是如此,就不再举例说明了。
其实,触景生情,生思,或生意,也是中国诗歌的传统。“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杨柳岸晓风残月”,诗情自在风景中。“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则是先写景,再抒情。古代的诗歌大家们,几乎都是如此。
4
龚学明的诗歌是智性的,这可能与他的专业历史有关,也与新闻不无干系。毕竟,新闻不仅在于客观的报道,也需要深入的思考和挖掘,所谓透过现象看本质。
在他的诗中,他有更多的沉思和诗思。“更多的麻雀早已飞走/只有它是个生活的怀疑者 落单者”(《见到麻雀》),这也许是他的自画像,或者自我写照吧:有一点形影独吊式的孤单,更有一份执着和坚持。我想起鲁迅先生的那句诗,“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而这只孤独的思想者,在像同伴一样飞走或留下之间,选择了留下和坚守,做人们眼中的最后一片希望之叶——哪怕它已是枯黄的颜色。“……雾,这么浓/人生的疑问越积越多/看不透的翅膀比哲学柔软/在善与恶,生与死中的穿着行者/羽毛厚重”(《雪来临之前》),他思考的是“善与恶”、“生与死”等重大问题,属于伦理学、哲学和宗教的命题,而人生的体验也自在其中。“雪……/神啊,你派来的不是天使/是更多的忧伤/——它证实了雾就是雾/雾占据了一个人的大半生。”这是既有情感的抒发,更有人生的隐喻,这里有更多生活里的忧伤和痛切。
他的外表,在北方式的憨厚、本分里,却又透露出南方人的机敏和精明。其实,在骨子里,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的身材也像个北方爷们,并不文弱,但从诗歌里所呈现出的心灵,却又是如此纤细和敏感。在福斯特的小说理论里,他绝对是一个“圆型人物”。因为他的诗,我要对他重新进行认知。
5
他的诗歌是“行走”的诗歌,可以看到他的行程和足迹。我联想起了欧洲的“行吟诗人”和“流浪汉”小说。这也符合一名新闻人四处奔走的生活特征。
6
说真的,给熟识的朋友写评,我一直视为畏途。鲁迅的散文集《野草》里有一篇短文《立论》,讲的是一个小孩子做满月时,来宾们面临的某种窘境:“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最后只能打哈哈,“啊呀!这孩子呵!您瞧!多么……。阿唷!哈哈!Hehe!he,hehehe!”。但这种“打哈哈”式的世故和虚伪,都不是做朋友的勾当;而拿腔做势,高谈阔论,旁证博引,虚张声势,不着边际,言不由衷,也不是我的个性和风格。那咱们就找个话题随便说说,像聊天一样,脚踩西瓜皮,说到哪儿算哪,这倒也自在、随意和率性。我喜欢这种方式。
当然,龚学明的诗是真的好,并非因为不好而不便评说。只是写评的人太多,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是最大的难处。因此,只能另找角度,或者说别辟蹊径。这就找到了新闻与诗歌或记者与诗人,这个一般人不会选择的切入方式。
7
不过,从事媒体工作的诗人,或者说写诗的新闻人,也确是很多。这事儿有代表性或典型性。单说南京吧,我就能数出一大把这样的名字出来。比如,孟秋、杜立明、大吕、柳再义、韦晓东、赵锐,等等。他们在诗歌创作上,都有不俗的表现。
新闻人写诗,有优势,旅途以及采访的见闻,可以更多带来经历、经验和诗情。但诗歌与新闻却是天壤之别,比如,新闻要实,而诗则要虚一些,虚实相生。因此,新闻人写诗要克服的障碍还是蛮多的。
龚学明仅是其中的个案。他写过关于麻雀的诗,那我就把他当作“麻雀”来进行解剖了。他较好地解决了新闻与诗歌、职业与事业之间的对立问题,这确非易事。他是不是一个好记者,我不知道,但他确乎算得上一个好诗人。
7
我不想评述他的诗歌技巧或手法,这已经被大家说得太多了。著名诗评家叶橹、张宗刚、王志清诸教授的评论分析得都非常到位和精彩,特别是志清老师和宗刚兄“文本细读”式的精致解析,更是见出一个评论家的内功和学养。除了表示认同和高山仰止,再也别无他法。
是为评。
2017年11月2日-5日 于北书房
(附:诗集《冰痕》,龚学明著。2017年6月,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有愿意和作者交流或收藏《冰痕》的文友,可加其微信gxm00100)
【海马:本名王勇,诗人、诗评家,文学博士,哲学博士后,教授,三江学院文学院院长。】
【龚学明,网名:人生也好。男,江苏昆山人。 1964年5月生。现居南京。资深记者,文学编辑,当代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记者(编辑)。
1984年在《诗歌报》发表诗歌处女作,至今在《诗刊》等海内外报刊发表诗作、散文诗、散文、小小说、纪实文学等千余首(篇)。诗歌代表作为《镰刀》等主。作品入选多种选集。
出版有诗集《河水及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冰痕》(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和散文集《艺术创造人生》(人民日报出版社,2004)、随笔集《上海有梦》(珠海出版社,2010)。部分作品曾翻译成英文,介绍其诗歌创作特色的评述文章在全国中文核心期刊《当代文坛》等刊登。现为扬子晚报《诗风》诗歌周刊主编。】
作者:
王恩荣
时间:
2017-12-6 22:31
欣赏,提读!
作者:
敖华
时间:
2017-12-7 00:00
赏读 问候
作者:
王恩荣
时间:
2017-12-7 07:42
"龚学明的诗是真的好,并非因为不好而不便评说"
作者:
王恩荣
时间:
2017-12-7 07:45
新闻与诗歌,或记者与诗人,究其本质也就是虚与实的不同,这是这个诗评的切入点
作者:
龚学明
时间:
2017-12-7 13:55
谢谢
作者:
群言堂笔
时间:
2017-12-8 09:59
这评评的真切,是以诗而评,不是以人而评!而当下有的评论,却是以人而评。这篇可以作为一面镜子,一切文学都应该以文本为解读,以学识视野而审视度势,唯有这样,才不失文学的良心!
作者:
龚学明
时间:
2017-12-8 10:39
群言堂笔 发表于 2017-12-8 09:59
这评评的真切,是以诗而评,不是以人而评!而当下有的评论,却是以人而评。这篇可以作为一面镜子,一切文学 ...
谢谢“群言堂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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