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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新诗经》288期【台湾诗歌周】:冯瑀珊 [打印本页]
作者: 高世现 时间: 2012-11-25 15:00
标题: 《新诗经》288期【台湾诗歌周】:冯瑀珊
《新诗经》是我国网络时代微博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收入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降的所有优秀诗人,妄想把《新诗经》编辑成目前网络最重要的诗人档案。《新诗经》不只是为了经典,而是为了一个全民参与的盛典。榜单里亦不全是榜样,记载与见证于此,评说与取舍在人。《新诗经》分三个榜:致敬榜,封神榜,新锐榜,每日三个榜推三个诗人,2012年计推1000多个诗人,给中国诗人在微博来个集中的巡礼。
《新诗经》288期【台湾诗歌周】:冯瑀珊《日子》。
《新诗经》台湾女诗人冯瑀珊作品
〈日子〉
日子总也不过,所以我们
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卡在
相片蜷曲的边缘,发楞
静静地陪着秒针颤抖
每个日子都是橱窗里永不过期的商品。
今天要温柔,明天要缠绵,后天要推翻自己
活在昨天的姿势,不同型号轮替的夜晚
你爱我。我爱你。就是不敢恨。
想此生我们居然也无法离别废弃的誓言
各自倾斜在无人认领的伞下摊开彼此
等雨落,等雨停;等雨分隔,等雨再来
:「因爱是交易;货币与词汇。」
在崩坏之前,到它垮前
每个日子我们都没有认真道别
可我露骨地用每个眼神亲吻你的脸和那些
无言的眷恋堆栈那些高不可及的思念和疲惫
:「每天都是我能爱你的最后一天。」
在每个今天,每扇被打开却不阖上的门
每条失路都指向寂寞,指向被神遗忘的救赎
注:引号为张悬〈日子〉之歌词。
〈暗巷〉
「这一条暗巷,走完了我人生的路。」
这样一条三十年的暗巷,走完了
我三十年的路,想象金莲的故事也在
相似的场景搬演:
大同小异的街灯打着瞌睡
旧公寓楼下,一经过便突然警醒
戳破归人的美梦
每个台风的夜晚,每扇窗户都各怀着鬼胎
雨让我三十年的眼泪倾泻,伞面上
布满星星点点的流言,从张爱玲的小说坠落
积水漫过我的楔型高底
忘了前世踩过某个断代的花盆底
鱼口吐出趾间的浮沫
泡水的日子早该遗忘,那是
防腐的记忆在作祟
角落有街猫瑟缩,低鸣
那段曾被人疼爱的过去
褪色的毛皮没有丰腴的骨架
也曾想起甜蜜的誓言和柔软的床褥
这一条暗巷,繁衍许多形容相似的后代
有些亲善,有些用利爪讨温饱
有些被时间撞瘸了脚,可还是活着
像我拖着长长的裙襬,走过暗巷
再也熟悉不过的背景和出身
我顶着天真美丽的脸孔,叫卖一首
没有伴奏的曲折小调
黑而高耸的投影浸湿了月白色的旗袍
行路难哪行路难,相思比昙花短暂
雨开始呼应。祈祷却仍旧落空
我不过只是想要活着,如街猫想念
回不去的主人身边,将忧患织成
有人认领的幸福。每一颗雨滴
都没有名字,溅起就算重生
流入排水孔,沾染原本滂沱的希望
送往迎来的身段,切割为一再轮回的雨声
听过就算,如同我兜售的情调
这一条暗巷不长,却足以走完三十年的人生
我在其中生长,求学,读书,失恋,写自己的诗
画随意的风景和白天熙来攘往的寂寞
当我离开家,离开三十年的自己
走进下一条暗巷,不存在的三十年。
「哪一条暗巷,包容我未来的三十年?」
〈吞〉
第一次吞药,忘记了羞耻。
我很平静。
第一次吞火,失去了语言。
我很渺小。
第一次吞花,留下了幸福。
我很美丽。
第一次吞食骄傲,没有了腰身。
我很丰满。
第一次吞下自己,抛去了尊严。
我很快乐。
第一次吞尽委屈,弃绝了自己。
我很知足。
我吞下许多,想得到和看得到的。
我很单纯,我只会吞咽。
生命是浮滥的字汇而吞不了就剩下
撑着鼓胀的肚皮,像会说话的天灯
我很自由,我可以飞向被遗忘的小溪
水流过残破的身体,成为水草的新朋友
述说那些流浪的故事,还有风的颜色
曾经多么蓝,比透亮的波纹还耀眼的蓝
现在,我可以睡了。
带着我吞下的秘密,塞进枕头的空隙
我是我自己的主体
在一个天色蒙蒙的早晨,蛋黄流出了街市的交谈
你要比平常更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
她正告诉你:
我很舒服。
〈静棠〉
她名叫静棠。
一朵安静的海棠
在风里梳着蝉翼般的发
可惜没有香味
勾引远方的牵挂
都说海棠花开似锦
繁荣是被遗忘的隐喻
小小的蕊心,藏着
未竟的绣花针
是谁的鸳鸯游不出
成双成对的样子
需要红线,点醒眼神
说不出口的等待
而她自唐传奇中走来
伤疤透成花瓣的纹理
一丝一缕,溶成眼泪的形状
老了,如果意象陈旧
就流放于唇边不成调的呼唤
将一首诗,写成被抛弃的样子
让身体里的台风成形
却不被人发现
径自往南方移动,进入
某个充满缺憾
没有结局的小说里
落脚在绯红色的长霞与晚钟
凝望夕阳的无奈
没有绝世,但却独立
〈不再空转〉
我带来小镇的和风
与暖日,为洗旧的时光
烘焙幸福的香味
忙碌的思念像毛线球
滚动两地相系的
牵挂,收紧的红线
束成发尾的同心
结
我们都是不再空转的
钟摆,摇晃彼此
嘴角的弧度
笑成眉眼弯弯的
鹊桥
〈穿戴爱人〉
我穿戴爱人。
一如共同,或分别走过的
共振和日常
你是枚硬颈的钉子
我因而柔软
甘心套牢手腕
铐住,无法倒转
的寂寞雨季
也曾是支起脊椎
的钢钉,在心底埋下
刺,刺青的印记
每一道戳刺
都是肉身的烙痕
多年后,等你细数
汪汪泪眼的涟漪
重新签名
认领
我穿戴爱人,而
爱人也穿越过我
不再美丽的难自弃
来到你的七零,检阅
我的八零,抵达
南方的夏天
正视所有因你
缝缀的钮扣
钉牢,戒指的约定
〈也来说说为妻的心情:〉
妳是卿卿,我也是卿卿。
意映,请坐
一起绣朵合欢花
或议论红楼
也来说说为妻的心情
百年后妳仍孤寂吗
--当丈夫离开妳之后
而妳放大的小脚走在
历史的炮声里,走在遗忘
的风尘里,烟花与硫磺
掩盖了眉眼
百年后我仍然孤寂
--做丈夫的解开了肚兜
却忘了替我穿回白纱
盖住婚书上的政治正确性
我却能够出走,在足踝内
纹上警铃的回响
踏进,另一幅画里
一幅只有女人能动笔而我和妳
展演的立体画里,毕竟
为妻的心情,不是
能够容易明了
我们都是一座落空的楼阁
心心念念,不见得命若
琴弦
却悬在风里。
谁放我们自由?
除了饱受年华逝水的威胁
还要默许爱情的勒索
识大体,懂进退
弯腰接受倾轧的纠缠
都说是革命
却革去爱人的命
磨折我们好不容易
招领回来的灵魂
抛光,打雾渐渐陷落
无法回头的等待
意映,每个
女人没有自己的名字
都叫做卿卿。
百年后,谁来代我们
说说为妻的心情,或
与夫诀别
〈爬行而上:〉
岁月爬行而上:
从手腕的烟疤我
圈点爱恋的符码
是的,没错的,
好的这是,钮扣
锁紧失联的关节
体温是早已遗忘
的灼热,啊,我
过于溃烂的理智
痛楚爬行而上:
从腿胫的骨折处
堕落,再升华再
堕落在膝盖的烟
疤,同样的,对
那也是钮扣点缀
走不过和没走过
的你的路,涨潮
之后回到我的眼
窝再次标记因你
而生的;备忘录
欲望爬行而上:
三十岁的女人和
不再热情的阴唇
没有人来吻开那
深邃疯狂的渴望
只能冰镇,狂热
深深,下陷跟着
私处灭顶,旗袍
的高衩哪秘密是
说不出口的羞耻
寂寞爬行而上:
我只是一枚附点
休止符,失落的
背景音乐指挥家
沉默以对,没错
这里,也有烟疤
是神散落的烟花
后来才晓得疼痛
早已,不忍卒读
爬行而上,爬行
留下一点一点的
血红色相思豆。
〈哈姆雷特哭泣〉
女人的悲伤耸动。这
暴雨的高潮并未洗去她
污损的灵魂
如春笋总在雨后
暴烈地抽长
啊,女人的伤口从未
清创。那史诗的剧场
落幕许久
她却在腥红凝重的布幔后
持续走位,吟唱独白
:亲爱的哈姆雷特,是
命运的红线勒住了脖子
让我垂悼一份无法开解的
爱恋。哪,我亲爱的哈姆雷特
请谋杀我浮肿的尸身
在你的愤怒尚未被焚毁以前
曾经婉约的长发,是
腰间的长剑
女人剪不断的执着
噢,我亲爱的哈姆雷特
究竟是生存,还是毁灭更难些
到底是性还是爱更贴近死亡
对你而言,一杯用眼泪调和的
蜜糖是不是比较容易喝下
黏腻的诗
我亲爱的哈姆雷特,你为什么
哭泣,在一个涉水离去
的天明
你将自己的刺青洗净
让肉身悬挂在
城门,与我呼应
〈微光〉
打开记忆的胶卷
不假思索,心
卷成立体的藤蔓
每一格都是八年的
收纳
三千天,分据每一块
细如游丝的连接
呼吸不允许跳跃的样子
连心跳都得维持理智
所以闭上眼睛
让微光叫醒曾经
读秒的瞬间
显影剂的味道勾引
思念的苦涩
纵然我一点都不想
缅怀过去
却禁不住在单人床上溃堤
这回要流自己的眼泪
洗净,沾染记忆的清白
每一日,天空总是理所
当然的亮起来
整妆和微笑都是种礼貌
以口红遮掩书写的
苍白,谁来替我宽容地
修葺心事
梳妆台的镜子爬满,微尘
爬满晨光的遗憾
身上的刺青都蜕成斑斑泪迹
只能用敷衍的角度
皴出树纹的肌理
安慰自己:揉皱了褪色了
也好...
〈你看见了我的长安〉
你看见了我的长安在夜里低鸣
如失贞的锡安
呜咽,且断断续
续
吊祭那些有家归不得
都说游子如浮云
而女子
竟也是一朵浮云做的
花
心心念念,如毛细之张合
透出微醺的吻
眼神从来不醉,清醒地
按图索骥,正如
生灭与聚散都得等待
英雄的救赎
啊,何处是长安
那精装的意象
不是束之高阁的章台柳
风吹落叶,撂下
古典的变奏
我看到你来到了我的长安
多年后我终于回到的长安
以新的身分打开
感官与梳妆台
长安,野火烧不尽的长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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