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老吴的关注，我贴一首昨年报废了的长诗
向太阳致敬
一
“这一枚太阳解渴吗？”
身边的小男孩用竹竿一样的手指
向上捅了捅太阳
然后瞪大眼睛问我。
我洋装成石头，但嘴唇很痒。
我想到了孔子
孔子的嘴唇肯定也很痒。
于是我有了看一看太阳的勇气。
奇怪，我要看到太阳
脑袋与身体形成的夹角
必须大于一百八十度。
奇怪，太阳抵达我的眼睛的同时
我的眼睛亦抵达了太阳。
“光和热的太阳好看吗？”
我的眼泪正要流下来
小男孩扯了扯我的衣角
将我从太阳上扯了回来。
我回来但眼睛仍是刺痛的
一部分光已经
停留在了我的瞳孔里。
准确的来讲，几秒之后
我才从眩晕中醒过来。
醒过来，我发现原来天没有黑
原来我有一个未答的问题。
“光和热的太阳好看吗？”
不知是小孩还是我
放大了声音，在我的耳根
深处再说了一遍。
刚刚不会是在做梦吧？
现在不会是在做梦吧？
谁问的我？小孩！小孩呢？
想到小孩，我仿佛抓住了绳子
变得直线一样清醒。
我赶紧看了看衣角
已经被拧成了麻绳，正被
小孩逮尾巴一样地逮着。
“真是调皮的小孩
你怕我不回答你的问题就开溜？”
我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但我的确是想开溜啊。
脱离这样的泥沼
速度最好要像豹子一样快
不，速度像光一样快。
我想到了孔子
孔子肯定也想开溜。
“在光里你溜得掉吗？”
小男孩使劲扯了扯我的衣角说。
我的肩膀像发生了地震
往下坍塌了几寸。
太可怕了，小男孩竟知道
我的暗语。
这时，我流下了汗水
不知道是太阳给晒的还是
被小男孩给吓的。
二
挣脱这一个小男孩好比
推动一根弹簧，你柔他就柔
你刚他就刚。
大约一个小时的僵持
另一个小孩从天而降。
说也奇怪，这小男孩的到来
无论是蝴蝶结还是蜘蛛网
都顺利解开了。
他们俩有说有笑，蹲在地上
玩玻璃珠。很快
我就如烟雾一般存在。
我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我观察着玻璃珠与玻璃珠的碰撞
其规则无外乎是——
谁先撞击到对方谁就赢。
两个球的碰撞是你碰到了我
还是我碰到你？
事实是：动的球永远是赢家
静的玻璃球永远是输家。
我就很静，在这儿发痴发愣
像一棵枯死的树；
我早已经输了，输得流汗。
太阳也很静，在空中
如一面天然的照妖镜。
但太阳不会输。
太阳从不碰撞另一个太阳。
太阳只有一个
它是王，孤独胜过空中盘旋的鹰。
因此，仰望它的人
都会掉下一顶帽子。
三
我潜意识地摸了摸
摸到了头发——帽子已被风刮走。
幸好，为了一枚太阳
丢一顶帽子并不丢人。
太阳之下没有什么是丢人的。
曾有人对我说：你很阳光。
这话入耳，入心
我几天合不拢嘴。
也曾有人对我说：你很阴暗。
阴暗是什么东西？
这次，我想到的不是
纠结无奈的孔子。
这次，我想到的是
一个无耻之徒在逼仄的墙角
潜伏，并拿着铮亮的刀。
四
当我察觉到树
树也就不再在暗处了。
二十几棵树，既单一又影影绰绰
围成了一个圆。
我、两个小男孩、树本身
看不见的事物
以及看不见的事物的屏障
皆是圆里的指针。
这个罗盘多么天然
命运那样天然。
其中一棵树早已枯死
现在，它又枯死了一次。
以前它死它的，我死我的
但是现在不同。
现在世界死了一棵树
我也死了一棵树。
谁与这一棵树对视
谁就深陷枯萎。小男孩看见
小男孩死了一棵树
鸟看见鸟死了一棵树
白云看见白云死了一棵树
太阳看见太阳死了一棵树。
蒙上万物的眼睛
这一棵树就能活过来？
胡扯，不如来点
解渴的雨水实际
不如来点温暖的阳光实际。
五
可是，阳光已经在场啊
雨水也已经来了啊
——阳光之前就是雨水。
你看看，所有的所有都是徒劳。
死是它自己死
拒绝活是它自己拒绝活。
你看看它的枝桠
叶片尽数剥落，像九齿钉耙；
你看看根部上的裂纹
那是十级大地震；
你看看它的站立是佯装的站立
随时都会顺着风
悄悄地倒下去。
也就是说一棵枯树即将缺席？
缺席就缺席吧
二十几棵树少一棵
还是二十几棵；天地搭建的罗盘
一根针倒下去另一根针
就会立起来。
命运如斯——发芽即枯萎。
所谓活着
无外乎时间的列车
又载着我们向地狱的方向
前进了几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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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1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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