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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使徒 徐钺 I 我还在等。 虽然梦里的罗马冰冷。 天空还在打蜡。灯在街上漂动。 保罗的甲板空着——我不确定:那第八日的集会 他会要谁充当死者。 匿名的声音正拉起帆索。风走着, 我依然在等。 冬季,凌晨四点。我在梦中跌倒如一个盲人;我醒来 发现自己枕着水泥湿冷的甲板。 心脏从颈部开始迷路,惊跳——把过早触岸的恐惧四处喷洒。 我听见:落难者在我身体的舢板边吐出黑色舌头。不远处 星座刮擦着玻璃 水龙头在厨房油浸的血管上低语:撕碎他。 …… 时间渐渐缩紧。 寒冷从手指钻出奔向贫血的街道。 爬虫的尸体在墙上疼痛,像一块胎记。 窗开了,我看到一株冻僵的树在撕咬月亮。它折着背脊,牙床破败 似翻寻垃圾的老人,在无所适从的注视下,吞咽残存的施舍。 然而;冬季——灰发的射手铸着长箭,黄金的狮子吼叫 一场战争在我们两个的面孔之间喘息。 我无法告诉它: 别站在这里,这里只有穷人 让我睡吧。 一月。没有雪 环形山落向我的眼睛;…… 我收起白色的电话号码,奋力回到床单脆弱的怀中。 一支船队载着最后的重物,从床尾驶向床头。 风慢慢走近,读着海洋 一次过分的爱的惊惧在船帆下低声询问: 你, ——这瘦羸的使命 还想持续多久? II 时间在两页窗帘的缝隙处流入 在房间里膨胀。 他到处都是:衣架,墨水瓶,书桌抽屉,药盒,床底积满灰尘的角落 我无法分辨——曾经教会我受难并且隐忍的声音 是哪一个。 我悄声书写他;在不同纬度 把他降入妊娠的苦痛。 纸和蓝色的词:海和尚未铸成的风暴。冬季 每一个他都在诞生,在黎明;在太早醒来的、吐着恐惧的花萼之中。 我不知道无辜的星光来自怎样的身体,怎样的 乳房和母亲—— 这里只有转瞬即逝的咆哮,墨,野兽和他的刀;我不知道,这里 还能有多少子宫,多少死亡。 冬季:钝的武器正被打磨。 被吞下的硬物再一次 回到眼前 切开两页窗帘的衬裙,呼吸着,像一个滚沸的女人。 而他的肺,还在我所能听到的最远的地方生长。 我无法停止饮酒,酒,所有的酒——她们像性器一样拖拽我的舌头 直到那被等待的名字取来刀片;直到 所有喧嚣的石头落回天空。 然而此刻:所有天空都还睡在海里,像玛丽亚睡在干冷的马厩! 一月;石头漂白。 我用冬季所有酒杯的沉默盛装母亲: 时间——这肿痛的词。 风。黎明和黑色轰响的街道。一群醉鬼抱着树干向潮峰冲去。 光吹来,把残存的眼睛溺毙。 他们没有发现:同行的名字之中多了,或是 少了一个。 路灯打着呵欠:一点怜悯。 III 我读那飓风的词。轻轻地,读: 那在不远的海上靠近的欲望。 爱人是此刻的岸,是此刻 我所能想起的所有安全。 然而他的影子浓稠,吞咽着 此刻—— 那为数更多的跳动。 驶向港口的汽船孤单,使天空更加空旷; 超载的行李将我们的宁静分配。 舷窗外是我曾渴望的名字,被透明的硬度遮掩 像是祖父 在童年初识的镜框中渐渐浮现。 不。——我纠正自己: 他要比我更加年轻,比我的姓氏 比念出我姓氏的第一个声音更加古老。 可是:冬季,我还没有听者。 我还不能说出他的心脏,他的危险的肉体。 一月,我还没有足够的沙子让他走近 建造足够的耶路撒冷。 苦的脉搏正自脚下涌来,催开白色叶瓣; 我只有在手心书写母亲(每一个母亲) 默诵他可能的名字,直到靠岸的时刻乌鸦般沉重。 岸。人群裹着舌头散走,寂然无声。 末班汽车守在路口 像是等着废弃的压舱重物。 钥匙转动;回到关闭的房屋,我脱去命运。 一轮满月在窗的忠贞之外惨白 如同意外受孕的处女。远处,强力的黑色正翻耕大地 那过分的爱的惊惧像星光千百次撞击玻璃 抽泣—— 最苦痛的得胜。 冬季,我用果核睡去。夜是泥土。 我在冰里苏醒: 一个声音在我身边梦着,离海很近。 我颤动 如花朵的肌肉。 IV 你看到吗,你——还是曾经看到? 那棵树最终的形态 在我们脚下给出完美的泥土。 一月,你是甜的。你有软的眼睛。 你来自果实:来自被手指摘下的贞洁。 你俯下身,在晦涩的冰面之中 看到我。看到 这易碎的时刻。这囚禁风暴的信封。 你把手伸向口袋中的地址 你感到疑惑——:这张你未曾见过的脸孔。 一月,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曾让叶片以年龄本然的姿势离去,用惯熟的口吻 在早餐的盘中品尝赞美。可你的甘甜还太过年轻——足以 对陌生和将造访的陌生视而不见。 时间正翻洗床单,重新铺设。 我们的门已锁紧。月历被快件寄到。 我们在每一年的一月拥有重复到来又离去的白色,梦的信封。 我们把他读出然后忘记,似孩子撕去用过的邮票。 可是,够了!——这关于死亡的练习已经太多,而存在 又太少。 你:挂起钥匙的你,躲避那易碎时刻的你 还在门后贮藏镜子,沙滩,信,幼虫和木桶中的空旷。 大衣和蜡冷却 枕头中的麸皮托着梦的软壳。此刻 每一个他都抽出黑色速度,在你体内生长。 你变得充盈——你饱满 你希望:他带来的沉重与我有关。 一月。那向你落去的光的圆柱倾斜,读着眼睑。 冰在呼吸;他决然趋向你! 说:你是我的。 …… 我知道你曾让叶片以年龄本然的姿势离去,用惯熟的口吻 在早餐的盘中品尝赞美。 可是,你所读到的——一次过分的爱的惊惧 究竟是什么意思。 V 我走入黑夜,含着交通信号 像一个孩子,含着刚刚开始融化的冰糖。 我和以赛亚食用同样的忏悔: “我是嘴唇不洁的人,又住在嘴唇不洁的人中。” 街道舔着水泥,舔着车皮和手套的温度。 酒瓶用我把空的盲道敲打: 一阵耳鸣仓皇而至,如同见习天使,莽撞地 落向嘲笑。 车灯的瞳孔张开,风在后视镜里咳嗽。 站牌锈了。树皮在人们脸上生长。 你是谁?——你在等待什么? 一个无所规避的疑问在橱窗里浮现,僵立着 把蜡烛和仿制圣像滚烫的面容搅动。 我辨别不清,这拥有处女和母亲的时刻,在我的舌头上 写着怎样的一月: 冰冷,还是更贫穷的冰冷。 蜡滴下。年轻的血。 更年轻的血 正和他和灭亡星一同掌舵。 在我身后走着我的名字,像一个凶手 我不能回头—— 恐惧会把我像狗一样赶走。 星光颓败,黑色涌出锁孔;一月的汗爬上灯杆干透。 那个不断给我沉默的声音却在喘息,用暗的嘴唇 轻轻说着: 回头,现在,你会看到我。 塑料女人。糖。避孕药。领带。望远镜和贝壳城堡—— 它们在我脚步的森林旁安睡。风跛了,宠物牵着温顺的主人。 转身的时候,我知道 人们想告诉我:你是如此贫穷 又如此不顾一切地愚蠢! 让他佩戴巨大的光,把脸抹去,取出野兽的牙齿 冷漠地,穿透你;——不论他最终是谁。 幸运的是,我还不知如何辩解。 VI 我已数过太多诞生,太多女人的苦痛 而你还在时间之中坚硬。 我不能确定你是否已经生过,已经死去。 那抖颤的玫瑰,那无助抖颤的爱和血管,那玛丽亚 你不认得她们。 可我仍然在她们未出嫁的镜子中看到你!你的唇,你的甜美的脸 你爬满记忆的手掌,你被我折弯的——海潮的 生命线。 我从你的沙中走出。一只蝴蝶--- 飞向我的耳朵,如异象飞向保罗的甲板…… 七日的第八日,再一次显现;我在早已失去的罗马找到 你早已失去的身体。 港口从东方开始沉睡;穿过狮子和射手,穿过蜡,穿过风暴和梦的石堤; 最后的重物正被担架抬走,一颗九月般完整的黄金。 可我还认得星座:那构成你的、病的银子!——你把嘴唇靠近 想借助它们孱弱翅膀的元音飘向这里 丈量我, 或者:丈量我愚蠢的冬季! 一月…… 伤寒的一月。黑夜之鸟抖着羽毛,缓慢的海 舔着鹰的心脏。 爱人未拆封的信件还压在蓝色墨水瓶下,如败北的合约。 那支曾把你处磔刑的十字空着,在床头 静静,分撒海盐。 一个老人在窗外跌到又再次站起,撕着再一次的月亮。 铜的舌头在书桌前的墙上摆动,像一个先知 念诵你 唯一的名字 …… 虽然 我,没有听见。 |
敬笃 发表于 2014-4-11 21:4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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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雨 发表于 2014-4-11 21:05 问好冻雨! |
沧海一鹤 发表于 2014-4-11 21:04 近段工作忙,问好。 |
关注!!!! |
肖振中 发表于 2014-4-11 20:58 好的,谢谢兄台提醒!好久不见,诗性安好! |
沧海一鹤 发表于 2014-4-11 20:51 诗刊博客有这首诗,值得一读。问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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