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三 村庄像个孩子 静夜的台阶上 静听着太行山古老的故事 外祖父的语气 仿佛冬天的风那般具有磁性 钻天杨激动地摇曳 钻天杨那么高 能掀开云的轻纱 外祖父的胡须白如雪花 但却不会在我的手中融化 漫天大雪 总在夜半时分覆盖心河 我的心是钻天杨上的灰喜鹊 跳跃着撕碎寂寞 除了用战栗说出喜悦 就是把手伸进那无边的纯洁 挖出晶莹奶液 我记得,那天为母亲穿衣 看着她的乳房 我想到了漫天的大雪 无边无际的纯洁 可我的手再也伸不进去 她的乳房像雪一样冰凉 比雪更坚硬 一个雪白的故事永远离去 离我远去,没有声息 二〇〇八年五月一日 |
秋之三 夜从露珠上跌落 秋天像你一样高大丰满 我多想是秋风 穿梭在你的手指的缝隙 我多想是秋风 能看懂你高原上的起伏 衔着你起伏的波浪在夜色奔走 我为何总要你跟我一起出巡 走过座座古坟墓 夜像我们捏在一起的手 月光偷偷渗下来 柔软,神秘,含羞 在狐仙爷爷经常散步的密林 秋虫吹出时光里的馨香 夜色里的青纱帐 清凉,透亮,甘甜 |
夏之三 我望着土地 像望着我的心 平缓的起伏,踏实的田埂 我望着青苗 像我在高原奔走 渐渐酷烈的阳光下 我像鸟儿一样拥有羽毛 绿色,纯粹,坚韧 我在吞噬风沙 痛苦使我的心胸无限膨大 我像一支柳笛 拥有了爱情 我被你捏在手中 你从痛苦最深的伤口把我吹奏 村庄在田野那边 河流缠在眼睛上那么清凉 沿着颤动的声音 你的嘴唇像土地一样 丰润,迷漫,悠远 有了爱情,人不会死 |
春之三 跟在父亲身后 父亲的声音像闪光的犁铧 我的心上 翻耕出一趟趟一列列湿润 无边的忧伤 向春天的深处延伸 一粒粒种子向我的心窝滚落 金黄色的种子 像梦,像村庄 小小的村庄 闪着梦一样的光芒 在黄土高原蹦溅,滚动 当芽苗爬出眼睛 我的心像土地一样安详平静 那是埋在心中的父亲 一动不动 一把犁铧收起他一世的声音 爬出我眼睛的凝望 像无边绿色 向忧伤的最深处蔓延 |
冬之二 故乡隐藏在山的褶皱 寒风稍息 田园铺开一冬的安逸 古树绷着粗糙的脸 干瘪的手梳理着时光白发 安详的河床在村口转弯 一群女子 像麻雀飞出村子 我爱着的人 在那片嘈杂中渐渐不见 望着她家的屋子 想着她睡意朦胧望着我的样子 我的心无限空旷 她的肚子像冬天的粮仓 那孩子开春就出生 她说 要像我做个大学生 哦,她那简陋的虚荣心 怎么能配得上那美丽的脸盘 故乡呵,为什么你的美丽 要在荒凉之中降生 二〇〇八年四月二十九日 |
秋之二 向着秋风 一片芦苇倾诉爱的甜蜜 河水丰沛 到达女子出嫁的日子 村庄日夜注视那扭动的腰枝 青纱帐散发熟透的暗香 高高的秋空 无法触摸的蔚蓝色深处 洗染着几件缠绵的白色衣裳 听到表妹在哭泣 她的父亲在狠揍她的肚子 我要是那个男人 我要狠揍表妹的父亲 因为我也要做父亲 一个父亲把自己的痛苦 在女儿与女儿的孩子的身上泄愤 就不配做父亲 宁肯要自己的面子 也不要自己女儿的幸福 这样的道理我永远不能接受 这样的社会我永远诅咒 |
夏之二 大路烈日滚烫 没有人进来 村庄也出不去 房屋躲避在绿荫里喘息 树叶以疲软的姿势对抗太阳 天空寸草不生 在街门道的阴影里 童年的屁股 载进大青石的凉爽里 拔不出去 大人们沉陷在酣睡中 等待躁热逃逸 沿着古道开出的阴凉 老母鸡低声呱呱 带领着春天里组建的队伍 一个班左右的兵力 搜索着每一条石缝 |
春之二 柳条抖动着鹅黄 河打开。相爱的日子到来 有一双手 从两岸探入冰层 似乎想将冰拥抱怀中 卵石拽不住 只好用脚踩住冰的脚跟 恋爱是一种疼痛 隐约的呻吟穿出河心 向阳岸上 绿草清晰的闪光灼烧蓝天 几缕白云 徘徊在少显浑浊的天空 庙宇沉默。耕牛哞哞 从喉咙吐出大片微寒的哆嗦 一条尾巴 被阳光拨撩得直摇晃 温暖渐长 |
冬之一 一声呐喊 黑夜从三更裂成两断 门颅叔叫更 挖煤的窑黑子们出工了 天空坍塌一角 几颗星星落地 燃起几盏灯 咯吱一声 冬天裂开门扇那么大一片 寒冷的裂缝挤出 一个,两个,…… 许多黑絮絮的身影 仿佛抬着冰凉的黑暗 走向最深的黑暗 直到灯光消失 星星仿佛返回天空 那无动于衷的眼睛眨巴着 却永远看不到 那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的深处 那些温暖的肉体 怎样被死神吞噬 二〇〇八年四月二十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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