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平常生活中的诗意与不凡——石棉《诗六首》赏析

远山行人

对李不嫁诗写风格的讨论热潮意犹未尽，众说纷纭的背后，实际上不是评论的本体论问题，而是评论的主体论问题，核心聚焦在一点上：我们应该拿什么镜子来映照我们的当代诗写？平面镜已经过时了，只能看到岁月的苍老和小我的无力，哈哈镜得不出对文本的客观解剖，只能显示主体对文本的主观再摹写。放大镜，显微镜只能观察到事物的微观层面而失掉对宏观的整体把握。凹透镜只能观察到生活车流的部分剪影。只有凸透镜，既能聚焦生活的诗意本身不失真，又能点燃观察主体思维的火焰，实现审美的思维风暴。

当我们面对文本，拿出解牛之道解牛之刀的时候，实际上有一个隐形的东西被忽略了：我们的文学价值观坐标系。中国封建时代的人，拿孔孟之道作为镜子；西方现代诗歌评论的起点，则是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本主义理论。当代诗歌评论，则伴随中国的当代历史进程，历经了泛政治化的洗礼，在改革开放以来，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半“人化”的复归。

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史学的道路，就是从以“人民”为核心概念的集体主义，到以“人”为核心的个人主义的钟摆轨迹。李不嫁诗论中激烈的价值观论争，正是这种钟摆式价值晃动的结果：我们的评论者们每个人都处于不同的政治光谱上，如何妄想得出一致的结论？

下面是对诗人石棉诗歌的评论，他的诗写是正在发生发展的当代中国现实，如何在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抒写生活的诗意？石棉的诗歌，让我们咀嚼平淡生活的诗意，并为之眼前一亮，为之心中一动，为之小宇宙爆炸！下列六首诗是石棉最近的新作，代表了一种别具一格，而又别具怀抱的诗写风格。

1《事情是这样的》：同一时间的世界与我们，与子偕行，不明不问。平面小人物视角，烟酒生活，蜷缩生活与虚构诗意。

2《排队》：平面生活的一个场景。生活本身流动的诗意，正如那葱油饼，生香味弥漫。这首看似平常的抒写为何带给我们别样的感动？特别是最后一句出彩：“我在中间跟着队伍往前走”。这首诗是以不及物动词结尾的。我们一下子获得了生活的“流动感”！


3《倒春寒》：这首诗精彩的地方是，平地波澜。最后一句柳暗花明：“那个人真可怜，他想把冬天埋进去还得凿得更深”。想象丰富，无理而妙，以荒诞之笔刻写现实，入骨而诗意。

4《树下》：这首诗的诗意在哪儿？在风景？不是。在人？不是。在诗人的诗心：“风在胸前拐弯，一些爬上树枝一些落到地上，她不动还有一些钻进厚实的棉衣。”在诗人诗思的鬼斧神工之下，我们才有缘看到这世间还有可以自己“拐弯”的风，自己“爬上树枝”的风，“落到地上”的风！而“钻进厚实的棉衣”的风，则又归入现实生活之流，审美愉悦的波澜复归于平静。如果你只读一遍，这样的文字稀松平常，似乎很快淡忘。但你读二三遍，你会发现它经得了翻检！她让你在看似寻常生活的朴素叙事中获得不同寻常的审美风暴！

5《说一些容易的事》：“咖啡凉得真快”也好，“培根肉汉堡含有微量毒素”也罢，“我用德克士的WIFI上网读很多无聊诗句”也罢，统统都是障眼法。这首诗的诗眼在哪儿？在这一句：“比如星期六一个孩子溜进德克士带着三年级语文课本和三元钱盒饭他的父亲穿着橘黄色衣服在门外等。”为啥是这一句？因为这一句展现了平常生活中的价值重量！“带着三年级语文课本和三元钱盒饭”在等的父亲是幸福的，他在牺牲与奉献中收获生活的感动于平静如水。孩子是幸福的，尽管有学习的重担和烦恼。这一句之前的内容，也是铺垫。看似平平淡淡，实则暗藏匠心。

6《绝望》：这首诗的诗旨在首尾。绝望，就是面对屠刀，心如止水。人声鼎沸的众生喧哗于我，不过是过耳之风。换句话说，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生活的绝望，难道不是这样？难道不也是生活本身的一部分？平淡中同样有震撼：沉舟侧畔千帆过。

从整体上看，我们可以试图做出这样的小结——挖掘平常生活中的诗意与不凡，刻下时光维度里那些闪烁光泽的回眸。


附录：诗人石棉《诗六首》

1《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
好几年前，一只天鹅
爱上天鹅船
自由的德国
允许它们依偎在一起
当时，我蜷缩在东方
抽石林牌香烟，喝沱牌大曲
虚构一首诗


2《排队》

在早点铺
等猪肉馅饼出锅
那些饼抹上油，排着队
等待下锅
平底锅引来更多的人
一个一个排下去
我在中间
跟着队伍往前走


3《倒春寒》

早上出门没戴手套
我不怪自己，怪变化无常的天气
路中间围起栅栏
里面一个人在凿洞，我瞅了一眼
洞凿得很深了。洞里的人戴着棉帽
电动工具噗噗地叫
他擦把汗，还在凿
那个人真可怜，他想把冬天埋进去
还得凿得更深


4《树下》

昨天之前
我不认识香樟树
不认识树下坐着的老人
或许她也不认识这棵树
她坐着，不动
风在胸前拐弯，一些爬上树枝
一些落到地上，她不动
还有一些
钻进厚实的棉衣


5《说一些容易的事》

说一些容易的事
容易看见，容易心头一动
容易忘记。比如星期六
一个孩子溜进德克士
带着三年级语文课本和三元钱盒饭
他的父亲
穿着橘黄色衣服
在门外等。咖啡凉得真快
培根肉汉堡
据说含有微量毒素
我用德克士的WIFI上网
读了很多无聊的诗句


6《绝望》

锃亮的刀子躺在旁边
一群人围着桌子
剥花生、毛豆
谈论河流和青草
谈论向阳的山坡上
蒲公英开花，那是多汁的植物
谈论多余的皮子
是不是该贴在朝南的墙上
谈论笼子、盐、人多为患
他们咩咩地争吵
我躺在案板上，看着刀子
想不起该说些什么

来自群组: 中国元素

张无为

深入，展开，很好

远山行人

张无为 发表于 2016-3-16 16:35
深入，展开，很好

谢谢张老师鼓励，远握问好！

七丫头

解读深入透彻。。。2、3、4、6印象深刻

七丫头

5、我更倾向于万物皆有毒

比如，孩子的学业压力。比如洋快餐，溺爱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一种毒，知道了还让孩子去吃，毒上加毒，这和知法犯法没两样。比如我，无聊的诗句有毒吗？当然，任何一项极致的热爱都与吸毒无异。。。。

上帝说了，万物皆有毒。我们既是毒药，也是解药，但终究会无可救药。这些都是容易的事。享受过程便好

远山行人

七丫头 发表于 2016-3-17 09:25
5、我更倾向于万物皆有毒

比如，孩子的学业压力。比如洋快餐，溺爱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一种毒，知道了 ...

你忘了开始的铺成和标题。既然是“说一些容易的事/容易看见，容易心头一动/容易忘记",那就不是生活的沉重话题。你的想法很好，刺现实很好，但文本是有限制的。

七丫头

远山行人 发表于 2016-3-17 09:44
你忘了开始的铺成和标题。既然是“说一些容易的事/容易看见，容易心头一动/容易忘记",那就不是生活的沉重 ...

呵呵，跑题了。。。生活，总体而言包括结局都是沉重的，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享受期间的看见、心头一动和忘记。包括此刻的分歧。欢愉吧，呵呵，春日安好

远山行人

七丫头 发表于 2016-3-17 10:17
呵呵，跑题了。。。生活，总体而言包括结局都是沉重的，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享受期间的看见、心头一动和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