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金喜 于 2016-5-29 20:58 编辑
《关于生活的隐喻》又称《生活的魔局》（以下简称《魔局》）是我第一次系统的以当代新诗可能出现的局面做的一次比较集中的尝试，先行记录，而后还会不断推倒重来。。。同时，在条件达到的情况下，我想就当代新诗的嬗变和跨界做一次深入的探寻。。。
感谢流派网无数朋友的关心和支持，金喜会用所有有限的时间专心做好这件事，祝福诗歌，祝福诗歌路上，祝福诗歌路上的我们。。。
关于生活的隐喻
文/陶金喜（King•White）
目录（不断添加中）：生活的魔局（1）：飞来飞去的小鸟
生活的魔局（2）：阿强
生活的魔局（3）：铁百合
生活的魔局（4）：雾中的站台
生活的魔局（5）：勇敢
生活的魔局（6）：黑石
生活的魔局（7）：声音……
生活的魔局（8）：猜测
生活的魔局（9）：怪物
生活的魔局（10）：逃亡！
生活的魔局（11）：背离
生活的魔局（12）：孤独的解释
生活的魔局（13）：“局外人”笔记摘要（尚待下部）
生活的魔局（14）：玻璃城
生活的魔局（15）：薄小鱼
生活的魔局（16）：未完成的对话
生活的魔局（17）：九指老人和九头蛇
生活的魔局（18）：葡萄！葡萄！
生活的魔局（19）：老虎和蝴蝶
生活的魔局（20）：复活
生活的魔局（21）：婚礼
生活的魔局（22）：辞火辞
生活的魔局（23）：玩具
生活的魔局（24）：无名的花园
生活的魔局（25）：走向海上的落日
生活的魔局（26）：遇见杀人犯
生活的魔局（27）：恶狼岭
生活的魔局（28）：苹果知道
生活的魔局（29）：将要被爆破的老楼
生活的魔局（30）：橱窗里
生活的魔局（31）：太阳岛上的春日
生活的魔局（32）：告白
生活的魔局（33）：一位青年的周末生活
生活的魔局（34）：返回
生活的魔局（35）：若能长久占有你
生活的魔局（36）：废弃的砖
生活的魔局（37）：疯牛
生活的魔局（38）：垃圾袋
生活的魔局（39）：某一个瞬间
生活的魔局（40）：密室
生活的魔局（41）：复仇与宽容
生活的魔局（42）：寂静火•异世界
生活的魔局（43）：女卡车司机
生活的魔局（44）：门槛
生活的魔局（45）：我讨厌这样爱你
生活的魔局（46）：早安，中国
生活的魔局（47）：造纸术
生活的魔局（48）：生死门
生活的魔局（49）：失忆人
生活的魔局（50）：所谓完美
生活的魔局（51）：这样的黄昏
生活的魔局（52）：食客
以下不成熟的作品均按时间先后倒序排列。
生活的魔局（52）：食客（初稿）
我们去远行，饥饿时
我们成为食客。
然而，我们中多了一个
尴尬的人——一个素食主义者
他拒绝入我们的席位。
谁决定了他的选择
谁又决定了我们的？
面对一位歧途者
亦或是我们自身的歧途
谁来判断？
菜被端上来，肉泛指香气
我们中有人大口吃着
有人闭目不见
也有人惴惴不安。
素食主义者成功的完成了
一次无心的审判。
生活的魔局（51）：这样的黄昏（初稿）
黄昏
风扬起——
草木皆喧闹
一种鸟鸣
盘旋
在耳畔，呢喃
命理之情愁
时间深处
一滴水
坠入静谧的漩涡
世界被所有倾诉者占据
却无一人
聆听
孤独的人
独自进入黄昏
最后的
寂静的
吻
生活的魔局（50）：所谓完美（定稿）
在一个方程式中漫步
月亮是充满神秘感夜空的变量
男人们扛着铁锹从田里的坐标
移动到白炽灯下
而女人们则套上围裙
计算着食物中被剥离的废弃物的比重
是谁创造了必然
又是谁创造了和谐
饭后，金色的橘子染黄了手指
月亮完成了使命
关于生活的魔局
给出了某一个确定的答案
生活的魔局（49）：失忆人（定稿）
失忆人
走上大桥
一辆车的幻影碾过
斜拉索层层叠加
我为何要到这里来？
半夜的江面如镜
月亮落在里面
身后时常有超载的货车驶过
脚下只有这空旷的桥的尽头
以及隐约的灯火
我为何会落在这里？
某一刻，什么也没有
大桥、幻影、斜拉索、江面
灯火
月亮和货车
嵌入更黑的混沌
失忆人
躺在桥上
一辆车的幻影碾过
斜拉索层层叠加
我的床怎么会在这里？
生活的魔局（48）：生死门（初稿）
我追逐一个女人
从花园追进丛林
又从丛林追进一件小屋。
小屋里，她无法躲让
惊恐的退到镜子面前。
我要用双臂的力量
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
她惊恐的退到镜子里
只留下最后一滴绝望的眼泪
在我的指尖。
她的身后是另一片丛林
有一群野兽若隐若现；
她伸出手，像是求救
最后只得悲伤的离去。
我则日夜的注视着镜子里：
有时她出现，伸出手，像是求救，
更多的时候，是一片晃动的丛林
几只野兽若隐若现。
终于，镜子中只剩下我自己的脸
照着这破旧的小屋
和倒在墙角的空酒瓶。
我死前的最后一夜
镜子打开门，让我进入。
我追逐的那个女人
躺在海边的棕榈树下入睡。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
将她抱起。
我们回到丛林中的小屋中欢笑
像一对重生的夫妻
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此时
我们小屋里的镜子啊
却照着倒在墙角的空酒瓶；
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
被突然塞进的几只野兽。
生活的魔局（47）：造纸术（初稿）
用手造我，用机器造我
切割我
腐蚀我
打烂我
糊弄我
挤干我的水分
反复晾晒我
用火烤我
卷我
裁切我
包装我
用笔写与我无关的事
用喷针戳我
用激光扫我
拆卸我树的骨
吞噬我经年的纤维
生活的魔局（46）：早安，中国！（初稿）
我在一座集结的城市群中睁开眼
在两层廉价出租屋里
在一扇被秋风吹了一夜的窗前
注视提前醒来的早晨。
这个早晨里：
有推着四轮车
赶到菜市场门口
卖早餐的老张；
有戴着安全帽穿过巷子
会在二十层楼高的塔吊里
移动灵巧手的强仔；
也有将睡梦中的孩子
抱进车里
准备先送孩子
再去上班的母亲。
这个早晨里：
有开着执法车
紧盯无证商贩的城管；
有看上去风光
春节会消失，拖欠工人工资的老板；
也有给家长推销兴趣班
一不小心，进入毒疫苗雾里的老师。
这个早晨里
当然还有一些
无所事事的闲人：
譬如，一些打太极的老人
而他们的儿女正从睡梦中惊醒
作为日子的奴隶
他们把银行、学校和医院
甚至墓地
当成恐惧的对象；
譬如整理衣冠的法官
要小跑一段
流完汗水后洗个澡
紧握手中的锤子
听闹离婚的小夫妻
告对方如何的不忠。
这个早晨
我在一座集结的城市群中睁开眼
该发生的
不该发生的
都像一颗种子
发芽、结果、枯萎、坠落
一生被土地
反复包容。
除此以外
我还把太阳
也看成一颗土地的种子
白天它升起
夜晚，月亮变成它的镜子。
我每天就这样
在一扇被秋风吹了一夜的窗前
注视提前醒来的早晨，
对它说：
早安，中国！
生活的魔局（45）：我讨厌这样爱你（初稿）
你是阴影
你退到黑暗里
成为我心中
无数散乱的诗句
我在诗行里爱你
爱你的悸动、跳跃
爱你的断裂
和无数遍的删除
但我讨厌这样爱你
那些因自责、愤恨、喜新厌旧
而哭泣的句子
在一个不断被清空的废纸篓里
煎熬了无数个夜晚
亲爱的
你知道
你是阴影
退到黑暗里
非要我用
不断删除的爱
去爱你
生活的魔局（44）：门槛（初稿）
别墅靠湖
主人属水，装修完毕
尚缺一座包围的花园
土地保持着雏形
成群的蚁虫肆无忌惮的散步
别墅外
花匠来了
花匠属火
在土地上种下种子
一会用太阳
一会用月亮
催生花园呈现的力
成群的蚁虫躲在鹅卵石下
躲在草皮里
窥视花园里的美景
主人付花匠工钱的时候
天下小雨
他善意的邀请花匠
到别墅，喝一杯茶
花匠摇摇头
别墅大门的门槛上
两个念头无声的碰撞
一个在股票的迷局里声嘶力竭
一个在辛勤劳动的日子里聆听寂静
门槛外
花匠丢下独具匠心的作品离开
门槛里
主人看见
窗外，雨中，万千姹紫嫣红的花朵
尽情的燃烧
生活的魔局（43）：女卡车司机（初稿）
走在夏季闷热的夜，一切都糟糕透了。
我和另外的两女一男丢下抛锚的车子
从河边，穿过丛林，走到两车道的马路上——
路灯瞎了，一辆卡车越过我们的声音
另一辆闯入我们的视线。艾米疯了，站在马路中间
她说，如果让我死在这蚊虫叮咬的黑夜
她宁愿被后面来的卡车撞死。
我们去拉她，时间越来越紧迫
但所幸的是，卡车及时停住了
两个大灯耀眼的打在我们脸上。
一个女人，从眩晕的光里走出
询问我们，为何这么疯狂？
大约是迷路，还能有什么解释。
我们跟从女人挤进卡车头里
任破旧的空调嗡嗡作响，像一架轰炸机在头顶盘旋。
真是难以置信！艾米看着女人说
如果此刻行驶在佛罗里达州半岛的地方
如果遇见一场龙卷风
一切都不虚此行。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大约是“减速！小心！”
接着便是巨大的撞击声，类似一颗陨石坠落。
或许只是一个小的事故
女人自言自语的停下车，放下我们
又快速的发动卡车，向黑暗的前方驶去；
我们四个人，重新被遗落
呆呆的站在路上构想前方的情形。
然而，这个故事最真实的情况乃是：
我想起几年前和几位朋友
无聊的离家出走，寻求刺激；
以及现在，读到——
卡车司机：“78%患职业病”，其中女性“1%”。
生活的魔局（42）：寂静火•异世界（草稿，待不断添加）
1、恶心
与马桶对话
它每天找到我
新闻不停滚动
没一个与我有关
一些事物体会到沮丧
从手机屏幕中变出一群苍蝇
飞出来——
2、搬运
一个妓女
在房间里穿衣服
扣错纽扣
我按下马桶
——流水不腐，欢快地吟唱
黎明前的最后一班公交来了
搬走她光鲜的身体
3、闹铃
离设定的时间
还有幻想的空间
一堆啤酒瓶子
躲在床底下
收集到每晚交易的声音
而闹铃，像个锤子
成功的敲醒
人潮涌动的黎明
4、读报
纸质的报纸搁在餐桌上
记录的全是惊悚的政治事件
和变态狂的癖好
几则生殖健康广告
被挤在夹缝里
我注意到报纸的日期
被往后
错印了三十年
这个早晨
我被一张报纸绑架
瞬间变成了
未来的人
5、窗外
我坐在窗边吃早餐
小鸟停在对面高楼的屋顶
昨天有一个人在同样的地方跳下去
生死未卜
至少电视里是这么说的
关于自由落体——一架肉体
撞击人们眼球的事情
与其内部的温度无关
小鸟进退为难
仿佛跟那个消失的人一样
长出一双忧郁的眼睛
6、过滤烟嘴
捡起妓女留下的过滤烟嘴
口红残留
当她在我身下若无其事的抽烟时
我就像在梦中不停的奔跑
然后一声惨叫
醒来后
死在包裹自己躯壳的床单上
7、胸罩
在一堆乱衣服里
找到内裤，西装和领带
还有妓女遗落的胸罩
我不知该如何处理
把它拎起来
丢进镜子里
8、镜子
拎包转身离开
我感觉到镜子的诡异
关了灯，还在看
镜子——在任何能证明存在的地方
注视我离开的背影
肆无忌惮的
做鬼脸
9、包
下楼梯的时候
我想到了“鸬鹚”
我的包里放满了数不清的
生活必需品
等同于“鸬鹚”的嘴
10、香烟
唯独香烟是不断减少的
怎么抽都不够
被妻子赶出家门的老张
总笑嘻嘻的问我要一根
他跟我聊天气和女人
就像他身居家庭的外部
在一只烟燃烧的时间里
11、伞
下雨时，我折回廉价的出租屋拿伞
错过了本该坐上的车
街道上，我放慢脚步
路过卖花的小店
我走进去逛逛
店主是位女孩
正蹲在地上插一盆花
丝毫未注意到我
我怕花儿过早地死去
把伞倒过来，接一些雨水
递给她
12、花瓶
女孩笑了
插好花，递给我一只花瓶
花瓶有玉一样的白色
花瓶里有深渊一样的黑色
想象它是你心里的土
女孩用手指抚摸瓶身
你用水去把它浇灌
直到填补那无底的深渊
恰似深海
13、剪刀
外面雨点乱哄哄的
像一万只公牛被关在栅栏里
还缺最后一支玫瑰
剪刀俯下身子分割
花蕊的经脉
蝴蝶的魂魄
被迫现身
发出流血的尖叫
14、火柴
“我在动物园工作
我学的是美术”
女孩说，她到花店里找素材
她离异的父亲
正在一个女人的肉里
花店是她的坟墓
她的肖像是花园里的墓碑
我们在死亡的泥土里
洗净双手
躲进地下室
一根火柴
烧出了
我们手心里的纹路
15、嘀嗒
放下蜡烛
所有水分子聚拢过来
一幅巨大的画竖在角落里
一位将军的胸口挂了一颗子弹
我抱住女孩
听见“嘀嗒”的心跳
像颗随时准备和子弹复活的
定时炸弹
16、厌恶
讨厌这样爱你
女孩推开我
把我扔到街上
雨消失了
阳光扔下火
烤我
铁做的公交
摆出拯救的姿态
影子厌恶的陪着我
躲进一座墙里
17、斑马线
待写……
…………
99、斑马线
待写…
100、斑马线
待写…
生活的魔局（41）：复仇与宽容（初稿）
他还记得那个仇恨
一个男人，带着一把枪
逆着时间的河流行走。
他想找一颗夏天的树
最好浓荫遮蔽，与世隔绝
只有打过他脸的人站在那里。
如果看见仇人，他决定
忍着心中的怒火，把枪藏在口袋里
直到对方以为自己胜利时，再送给他
那颗埋在心里二十年的子弹。
但是他没有找到那颗夏天的树
也没有找到复仇的对象。
他只是在一处山岗
撞见一块刻有仇人名字的墓碑。
现在，他只能把这只假手枪埋进土里
想起仇人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你真的有武器
你将杀死你自己。”
生活的魔局（40）：密室（初稿）
密室里，宽敞明亮
空气，水，窗户和风
光，生活用品
甚至一个动人的女人。
——的确，造物就是这样填充你的生活。
但是，密室里生来并未制造的
爱，自由和尊严
从没出现在免费清单上。
我活着，活在密室里
风，透过看不见的窗户吹进来：
在灯，马桶，洗漱台，危险的女人间
来回穿梭。
一只被养的肥肥的老鼠，躺在落地镜子前睡着了。
它与我一样，除了知道生和死，还知道
镜子里的三个世界：
背面的墙或黑暗；
镜子中世界的反面；
以及你始终无法消解的
自我肖像
一段注定要生锈的
铁的皮肤。
生活的魔局（39）：某一个瞬间（初稿）
恐惧和对抗恐惧的故事：
一个孩子怕黑，不愿关灯睡去
老人说，我就在隔壁，你若惊叫，我就咳嗽。
日日夜夜，孩子听着咳嗽声睡去
直到某一天，窗外飘满白雪，夜里悄无声息。
孩子跑到老人的床前，老人闭上眼睛睡去。
亲人告诉他，那一年的咳嗽都是真的。
孩子不相信，对老人说，你若惊叫，我就咳嗽。
窗外，庭院里，一只麻雀停在雪地的中央。
不远处，高高的山岗，一块地，腾出一截空空的身子
一条巨蟒盘在泥土中。
隔壁的咳嗽声又传来：
只是这一次，换成了陌生的人，陌生的时间。
生活的魔局（38）：垃圾袋（初稿）
我提着垃圾下楼
垃圾袋里装满了易拉罐、烧焦的米粒
一截吸吮过我食指血液的创口贴。
我数着楼梯的阶数
平台上那扇窗户的玻璃仍然少一块
外面的狂风暴雨不停的想挤进来。
三十九级台阶。我跨入雨中
跑到垃圾桶旁——
我每天都要这样
把我每天制造的垃圾搬出
甚至梦里的
未能吞咽的果皮。
我是个疯子。我站雨中
赤裸着上身。我要抽烟
我的火机在屋里。
运垃圾的货车闪着灯驶来——
关于“永恒”，垃圾袋发言：
“要像我们一样丢在深山百年不解”；
而我点不着的火里，有一记拳头回敬：
“垃圾袋能放什么？放什么都是垃圾！”
生活的魔局（37）：疯牛（初稿）
折太阳，在一张纸上
“瞧，这么简单”
父亲演示给孩子看。
穷人家的孩子
在旷野和一头小牛一起疯
他们跑，雨也跟着跑。
牛玩疯了，角顶进他肚子里。
他在病床上想到“雨”。
算卦的说疯牛是天空的“煞”星。
被屠宰，在大家以为孩子快死的时候。
孩子睁开眼，父亲拿出一张纸：
折太阳，在一张纸上
“瞧，这么简单”
父亲演示给孩子看。
生活的魔局（36）：废弃的砖（初稿）
一块被废弃的砖，取自一段墙的身体
而墙的身体取自一段浴火的战役。
士兵们和几个将军来来去去
带来了死亡和心理阴影。
年轻的舞蹈家爱上一个杀戮的将军
在钢琴键盘上踮着脚尖舞蹈。
将军死了。喝茶的绅士走来
用看不见的枪让她继续舞蹈。
世界在旋转，她也在旋转
在花丛，在桥上，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
在火中
在浴火的火焰里。
摄影师为她拍了一张半个身体的照片
另外一半在死神手里。
脚被砍断时，她想到“甜蜜的坟墓”
囚室里，碎玻璃，血的复仇。
将军继续在另一个世界里杀戮着
认不出坐在轮椅上的她，
也始终杀不死伤害她的那些人。
生活的魔局（35）：若能长久占有你（初稿）
我，以一个黄种人男性的身份
向世界宣告：若能长久占有你
混沌的爱将进入集美小镇的夏天。
释放粗暴的野心
在某个温柔的酒盅里，
我递给你一串醇美的词语
爱你，想你，想要长久占有你……
我，将以钢铁融化时的火的河流
浇筑一条通往隐秘暗室的路，
带你进入那令人欢愉的忘我之境
去除任何服饰，包括你的民族
和你醉倒在薰衣草的身下。
打碎婚姻的枷锁
或撕毁一纸“圣经”式的条文。
我是如此爱你，想占有你
只为自由的爱你，
而你若恐惧，退到河的彼岸
你知道，我一定会以一个死囚渡河求生的勇气
追逐你，追上你
以一个黄种人男性的身份
拥抱你，亲吻你
让我的唇长久的在你的唇边飞航。
而这一切，你应明白：
我在说的，不仅仅是针对一位动人而曼妙的女性。
生活的魔局（34）：返回（初稿）
前方，有口井
趁现在，我们还有力气
且雪已经停下
大地填补了所有空白
我们安静的背靠一棵树站着。
我们随便聊些什么
最后还是提到了那口井
说到井旁边：一个老人栓一头黄牛
养活了九个孩子。
还说到：一个孩子看见风筝跌落河中
老人差点溺死，回来却告诉孩子
老黄牛捡回了那只风筝。
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
没人听得见。
路永远也走不完
最渴的时候，希望跟一只迁徙的鸟
飞到井边。
等走近了才发现：
坐在井边的野牛
饮溢出的水。
地上的雪花，为了它
开始一片一片的返回天空。
生活的魔局（33）：一位青年的周末生活（定稿）
下午三点钟。懒虫起身
爬出梦冢。要生活费。父皇，太上皇，高祖
在一本野史里教人“务实”。
时光细细磨刀，割人类小说家的梦想
穿着拖鞋，披上睡衣，出门
每一条狗都在狂吠。
低头，弯背，捡起
邻居丢掉的昨日的报纸——
过期的时间，过期的事件
白纸黑字：政治、明星、变性和谋杀犯。
正午已过。多重的
帷幔遮住客厅。灯一辈子未被打开
找一瓶酒在沙发上久坐，想起一位少妇
昨日宿醉，忘记了姓名
一整夜头痛，眼睛闭着，身体是壳中壳。
再见。她说
将和家人去日本，度假或是定居
在小溪边相夫教子，晾晒衣服
穿上大唐的和服，忘记耻辱，活着
只能留给你短暂的肉体记忆，和
一件黑藤条编织的衣服。
生活的魔局（32）：告白（初稿）
我为何沉默？
过多的语言伤害语言本身。
今夜，我踏入迷宫
任上帝之手随我的脚步
凭空增添一些墙。
牵我走的人，丢失了
我牵的人，被我弄丢了。
于是，一个人，只剩下一些虚拟的时光
搬一张椅子，在墙壁前沉思。
我沉思什么？
不过是我写下了火，我删除了火
我应向时间致敬吗？
当它赐给我成人的身体，崇高的想着，卑微的活着。
我应向我的苦难致敬吗？
当死里逃生、分崩离析、梦魇重现
如一面要征服我的旗帜，
而我又想征服什么？
时间里的苦难说：为何你总游离在生死之间
既不显得邪恶，也不显得堕落。
它不知：几个昨天还说话的人
早已在我梦里，让我垂泪到天明。
我又为何沉默？
过多的时间伤害时间本身。
今夜，我踏入迷宫
任脚步上的时间之齿撼动心脏上的指针。
总要有一些梦想的迷途
一生都应坚持
一生都应热爱。
生活的魔局（31）：太阳岛上的春日（初稿）
在灯塔里观海
等风吹来太阳岛上的诺言。
潮汐的手，星子布下晃动的光点
出航多年的战争之船何时归来？
一个孩子在塔中死去
一个老人在塔中长大。
某一个夜里，船驶入港湾
只见帆布破损，桅杆上布满了刀和子弹的吻痕。
所有人都复活了
除了作为父亲的船长。
梦里又听见那声音：父亲在海底和海豚嬉戏
沾血的罗盘握在手心。
他是个老人
他是个孩子。
太阳岛上的春日。
生活的魔局（30）：橱窗里（初稿）
女孩经过
橱窗里，塑料模特
每天身穿一件漂亮的衣服。
女孩无意间停下
一束光从模特的脸抚摸到脚掌
女孩想象自己站在橱窗里。
每一天，店里的男孩为模特换不同的衣服
每一天，女孩停留在橱窗外。
下雨时，男孩望见橱窗外的女孩
想象能为她每一天换一件漂亮的衣服。
商店突发大火。女孩第一次鼓足勇气走进去
却被困在橱窗里。
男孩义无反顾的钻入火海，但是女孩在哪里？
男孩只抱回塑料模特被烧焦的身体
看见她蓝眼睛里
流下不易察觉的泪滴。
生活的魔局（29）：就要被爆破的老楼（初稿）
我们在破旧的老楼里重逢
雷管埋在承重墙的各个角落。
我们悔恨，我们忏悔
我们亲吻，我们在空无一人时
抱紧碎玻璃折射进的月光。
如果老楼被爆破时
我们没有逃出去，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流泪
想起，我们的爱也曾面对同样的事。
所以现在，不过是我一个人
在颤颤巍巍的老楼里
捡一片刻有你名字的瓦砾。
明日，另一个我无法抵达的明日
在人们欢呼的废墟上，
仍会不停游荡
我今日注定四散的影子。
生活的魔局（28）： 苹果知道（初稿）
画室里，躶体女人半躺
苹果挡在女人的私处
光打在苹果的弧线上。
他把她的脸画成寂静的树
她的头发像枝叶般散开——
闭上眼
苹果
唯一的存在。
替身，变脸
凝固时间的汪洋——
生活的魔局（27）： 恶狼岭（初稿）
1
一个男人，被唤作“狗孩”
我在暴雨中与他相遇。
狗孩是个弃儿，出生的时候，咬金毛犬的乳头
而金毛犬舔尽他脐带上的血。
枪从文明社会现身，“嘭”的打中金毛犬的肚子
那时狗孩还小，牙齿未发光
眼睛却凶狠，盯住黝黑的脖子们。
后来，狗孩懂得了人间
懂得打架、斗殴，赌博、喝酒
被女人养，或者不停的玩女人。
懂得了虔诚和忏悔
懂得了爱一个叫“莉莉”的女人。
他穿西装，系领带，按时到明亮的办公室
消耗他人类的时间。
他还要买一枚戒指，准备在下班后向莉莉求婚
谁知推开门，看见老板把脸
埋在莉莉两腿之间……
于是，狗孩懂得了阴谋、愤怒
懂得了万念俱灰的破碎。
懂得了拳头、犯罪和审判。
懂得了潘多拉盒子里“传播瘟疫的老鼠”。
监狱里，他才明白
世界不是座花园，莉莉不是紫罗兰
他生活在花园底下的下水道
等待有一天钻出地面
让暴雨洗礼他的脸。
2
无休止的噩梦
狗孩被视为怪物
既吃犯人们贡献的排泄物
也咬断过一个彪形大汉的脖子。
被转了无数个监狱
终于剩下他的孤独
或者说他的自由。
他看得见一座岭上的圆月
森林里细微处晃动的绿眼睛。
二十年后，他终于爬上那座岭
被贴上“护林人”的标签。
他牙疼，喝酒
整夜把牙齿种在神经里。
失眠的时候，提一盏灯
到岭上，遇上一群狼。
狼群撕咬猎物，无暇顾及他
他好奇的蹲下观望，玩掌心金色的硬币
一次是“正”，一次是“反”
一次是“有”，一次是“无”。
狼群突然掉头看他
就像监狱里，刺眼的光射过来
他睁不开眼睛。
他试图想象一轮圆月挤满天空
睁开眼时，发现狼群消失。
他要去追踪那野蛮的洞穴
谁知道他究竟着了什么魔？
3
狼群熟睡的时候，他拿了一根竹竿
溜到洞穴里。
他猜想，一定是身体里的血
让狼群放松了警惕。
他拨到十几具骷髅，听得见几个头颅
滚到他脚下的声音。
他想离开，又不能快速的离开。
直到天亮了，他才能把自己变成一列火车
迅速穿过狼群建造的隧道。
从此他夜里不入睡
光在岭上盯着那群恶狼的行踪。
他发现狼群的秘密，正像他自己的。
他还救过一对年轻的男女
取了一块自己的肋骨送他们安全离开。
然后，下起暴雨的时候，他遇到了岭下的我。
那时他牙齿掉光了
在辛辣的酒中和我对话。
他说，他希望死在那岭上
在一个斜面，把身体弄得像草一样服帖。
他说，他听得见恶狼们的撕咬声
就像永远听得见
枪，“嘭”的一声
打在金毛犬的肚子上。
生活的魔局（26）： 遇见杀人犯（初稿）
夜很深了，旅行者推开小镇旅馆的门
袖子里藏有血。
前台有一个爱心捐款箱
他从口袋里
摸出一枚二十年前的硬币投进。
前台后方的男人和两兄弟玩扑克
大小王在别人手里
但“红心五”才是关键。
前台下的女人搅动着针线
趴在地上的金毛犬打量陌生的面孔。
夜太深了，而狗又吠不动，它太老，站起来又趴下。
旅行者要了一个走廊尽头的房间。
今晚，不要任何人打扰，明早也是。
旅行者脚步很轻，走到房间里，不开灯，不说话
拿出随便偷走的“红心五”，点燃。
外面的牌局发生了变化，三个男人在争辩。
女人已将衣服织到领口。
今夜不应再有人再来。尘土吹进旅馆里
老狗揉揉惺忪的眼睛。
电线杆上那陈年的通缉令早已隐去了踪影。
生活的魔局（25）： 走向海上的落日（初稿）
这一天去海边，我看见一轮落日。
我对它说：我想死。
它不言语。它燃烧，它缓缓落下。
我走向它。大海没过我的膝盖，砂砾钻进我的脚掌。
它不言语。它燃烧，它缓缓落下。
我想听见身后有人喊我，唤我的乳名
但只有风的手，推着我的背。
落日不言语。一半的火焰没入海水
一半的光亮消失。
海水没过我胸口。海浪击打在我脸上。
没有疼，我想死。
落日不言语。它燃烧，它熄灭。
但是，苍穹突然奏响一首寂静之歌
月亮缓缓升起——
它不言语。它发光，它照亮。
陌生的摇着船的渔夫
向我伸出
一双饱经沧桑的手。
生活的魔局（24）： 无名的花园（初稿）
现在是墓园中最鲜活的时刻：
我让一架停止发芽的身体埋在墓碑下
我让更轻盈的我
漫步在这墓园里。
守园人的小屋里灯还亮着
他的妻子正熟睡，身上盖着火。
而他在一旁，拿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
拣每一片落下的灰烬。
夜间的野兽穿过我的身体
互相撕咬，或者是玩耍。
一架灶台上
沸腾的水蒸气在啸叫。
我闯入一座花园。
在最鲜活的时刻。
生活的魔局（23）： 玩具（初稿）
玩具。
墙壁上变形的钟。
孩子发呆的观望：
大飞机平地跃起
棉花糖拿在手里
白云朵朵
孩子站在原地奔跑——
拿微薄工资的小姑娘站在背后
时钟驶入换班的站台。
孩子呆望。
疯人院被假设的存在。
你被诗推入黑暗。
隐入前，你看见飞机像羽毛般坠落
你开始捕捉玩具的秘密。
生活的魔局（22）： 辞火辞（初稿）
火，温柔的火
不止有刻板的脾性
不确定的眼睛——
它有时是镜子
你从中返回到昨日
触碰到旧情怀
但你什么也不能做
——冷眼观炊烟
它更多的时候
是一位曼妙的女性
燃烧的头发
燃烧的身体
燃烧的情欲
你从中穿过——
——所有快乐的梦幻从中穿过
——所有破碎的事物从中穿过
火，温柔的火
你决意要丢掉的笔
它一直在温柔地呼喊——
画那尘世的忧伤
别辞我
别想辞我——
生活的魔局（21）： 婚礼（初稿）
傍晚，我走到那片草地时，那里正在举行婚礼。
霞光中，白色的婚纱，新娘温婉的站在牧师前。
新郎在哪里？
我好奇的要靠近，穿制服的两人阻止我。
“外人勿入”，我理解。我有旁边的长椅
我有长椅上斜斜的夕阳
我有夕阳下一片晃动的金黄的树叶。
牧师念起幸福的小词，新娘甜蜜的笑着。
我从心中抽出一支笛子
风吹来就鸣响……
但新郎在哪里？
一群人背对着我鼓掌起哄，“吻她”
像十字手拆开全部的秘密，逼迫牧师
拿出一块木头。
新娘低下头，吻下去，那么虔诚，那么专注，那么幸福。
人群全部转身
——我突然意识到，我踏入了疯人院的禁区。
婚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我有长椅上
夕阳急剧坠下的吻
我有这吻的震颤
吻在这片青青的草地上……
生活的魔局（20）： 复活（初稿）
石城的石匠
石匠手中的刀子
刀子下的石头像。
卡车一车车的来
一车车的走。
石匠的屋子空了满
满了又空。
一千零一夜
每一夜雕刻一种凝固的眼神。
爱上无数永恒的一瞬
倚在门口抽烟，看它们
又消失在滚滚尘土中。
屋顶的棉瓦碎了
错把日光当月光。
送饭的妻子说，瞧你多像块石头。
你突然觉得，自己死过的每一次
一瞬间
全部被复活。
生活的魔局（19）：老虎和蝴蝶（定稿）
眼睛的美学
生成各自流水的纹理。
老虎趴在森林里的石头上
一只蝴蝶在它身旁飞来飞去。
老虎趴在铁笼子里
一只蝴蝶在它身旁飞来飞去。
春华秋实，月亮趴在流水下的石头上
看老虎和蝴蝶
各自的纹理。
生活的魔局（18）： 葡萄！葡萄！（修改中）
葡萄园里再下一场雨
我就来
我就来一个人
迈进父亲黯淡的眼神
迈进经济大萧条的忧愁。
天空那么灰
灰灰的，云朵飞
鸟儿迁徙
哦，迁徙去远方。
葡萄！葡萄！
葡萄结在新鲜的藤条上
味觉甜蜜，我们曾被腐蚀坏了。
还有一颗，青涩的
为何不慵懒的滚到沟渠里
躺下，假寐
舒展开四肢。
如这土地一样安静
如这雨季一样淅淅沥沥的
让雨水
代替我们愤怒
代替我们哭泣……
生活的魔局（17）：九指老人和九头蛇（初稿）
九指老人从雾中来，骑着卖麦芽糖的单车。
他有九个漂亮的帆布蛇头
套在九个手指上；他要给我们讲
九头蛇的故事。
那时，他十指健在
遇见狡黠的国王，说全国的渔夫
被九头蛇困在岛上；他唯一的公主
丢失了远方。
前去杀九头蛇的勇士死了无数，大部分
只是想占有国土和女人，而只有他
因为真心爱着公主，一个人走到沙滩边
往大海里推着小船。
当然他还是幸运的。站在灯塔里的公主
让她贴心的仆人偷走国王的宝剑，送到他手里。
她还让仆人交给他一封信，信上写着：
第一头，会喷火，带着挑剔和怒气；
第二头，不伤害，隐形的，和善的，但是别惹；
第三头，冷静的，克制的，喜欢一击即中，最要小心；
第四头，戴金面具，有一个阴谋，从那瞳孔里看；
第五头，举着镜子的，一个真实的影子，难以辨认；
第六头，孤傲的，是最深的泥潭，死亡使者；
第七头，呆板的，咀嚼的机器，喜欢听那第四头的；
第八头，躁动的，贪婪的，抢和被抢，最前的或最后的；
第九头，和悦的，刃齿退化，指挥任何一头或全部，只要它想。
后来，他在船上熟记信里的每个字
直到遇见海底升起的巨浪，用宝剑
花了一生的时间杀死了九头蛇。
回到岛上的时候，只有树和飞鸟
他才发现什么时候少了根手指
就像他才发现，也许根本就没有狡黠的国王
暗恋他的公主；
也许根本就没有九头蛇、宝剑、小船
巨浪
或大海。
但是每一次，当他拐过高高的巷子，消失时
我们知道，他一定又带着宝剑
到了海上。
生活的魔局（16）：未完成的对话（初稿）
我和父亲走出宗祠已是黄昏
天空铺满了九十九支蜡烛最后的火焰
牌位的一世逐渐隐入黑暗。
晚餐，吃供奉的祭品，父亲夹着盘中餐问。
“如何更好的生活？”
客厅的钟声恰好响起，暗示着
一天中的一天将正式结束。
禁忌的词语转瞬成为我筷子上的肉
一次又一次
被夹起
被吞下
被消失。
生活的魔局（15）： 薄小鱼（初稿）
薄小鱼属于水，我却送她去火中沐浴。
送之前，我没有亲吻
甚至没有告别。
没有留一些发光的词语
在她的枕头旁消磨。
我们曾去过很多地方冒险
惟独一处被大火焚烧过的地方
不能忘记——黑色的蜘蛛，头顶的网
褐色的斑驳和风中摇晃的墙。
我们称那个地方为“恐怖的废墟”。
整整一夜，时间被挤走
我们卷缩着身子
编织着虚拟的火光中
各自的故事。
慢慢的，天亮了
她却消失了。然而——
当她从火中返回时
她从火中牵出
一个浑身披着火焰的
孩子。
生活的魔局（14）： 玻璃城（初稿）
我带着世上最精致的玻璃盏
进入玻璃城。
玻璃大桥上玻璃车缓缓驶过
玻璃行人望着玻璃天空
玻璃的云
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移动。
“瞧这可怕的人，我们
竟看不见他的心”，玻璃语言传来。
我无动于衷
捧着这世上最精致的玻璃盏。
或许一眼就可以望见
远处的玻璃小屋
以及玻璃小屋里静坐的玻璃女孩。
但奈何阴影折叠我，棱线分割我
幻影隔离我。
几点模糊的雨落在玻璃眼睛里
我看见玻璃女孩起身：
她正在焦急的等我——
安全的将玻璃盏
送到她心脏那
空空的位置。
生活的魔局（13）： “局外人”笔记摘要（初稿）
第一部
1
第一只老鼠出现，虽然尚未演变为鼠疫
与妈妈的死
大概是巧合。
我在热风中赶车，借被用过的“黑色领带”和“丧事臂章”。
想起妈妈是无神论者
棺材里躺着的是她今生的仅有。
门房问，要不要拧开棺材盖板上闪闪发光的螺丝钉
我淡然的摇头，注意到：
棺材旁边，是一位阿拉伯女护士。
大胡蜂冲着玻璃顶棚嗡嗡乱飞
一整夜守灵的时间，我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听门房说停尸房里浓缩的故事。
我嫌亮，我嫌阴影
但房间里，灯就是这么装的
要么全开，要么全关。
2
养老院里妈妈的院友来了
十来个。女人，系着围裙，肚子更为鼓出；
男人，拄着拐杖，皱纹几乎挤灭了眼睛。
他们不明白我，也不想了解我的生活。
脑袋中惟一的语言就是：他是惟一的儿子。
哭声，叹息，呜咽
甚至啧啧声
都以奇怪的方式，在停尸房里交织。
我终于喝掉门房此前给我端来的咖啡
虽然它并不能让我更清醒些。
3
太阳在天空又升高一些
我把被晒得发热的脚挪到院长办公室。
确定：是否要再看妈妈最后一眼？
我说“不”。
黑衣人，神甫，唱诗班童子，院长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太太
还有葬礼司仪，护士代表
围着柩车。
汗水流满了我的脸颊。
殡仪馆的那人问我：“这里面是您母亲吗？”
我应了一声：“是的。”
他又问：“她年纪老吗？”
我回答说：“就这么老。”
4
昨天实在很累。刮脸的时候，我想到游泳。
乘电车到海滨浴场，我在水里看见了玛丽。
我们去穿衣服的时候，她看见我系着黑领带，有点诧异
问我，是不是在戴孝？
我对她说，妈妈死了。
她想知道什么时候。
我说，“就在昨天。”
她吓得往后一退。
看完电影，她随我到了住所。
片子滑稽，有些地方实在很蠢。
我记得玛丽的腿和乳房，但醒来后
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今天是星期天，我躺在床上抽烟。
5
我坐在邻居雷蒙的家里。
吃饭喝酒的时候，他谈到：他揍了情妇的兄弟。
他也揍了她的情妇，因为她的不忠。
但他对她还有感情。
他想惩罚她。
我帮他写了一封信。我喝了太多酒。
出门，我在楼梯上歇了一会。
我听见另外的邻居拉玛诺老头房间里
那条老狗发出低沉的呻吟——
见过老头和老狗的人都知道：
他们脸上的痂块越来越像。
6
又过了一个星期。
我和玛丽去阿尔及尔的海滩游泳。
苦咸的海水被烧得发烫，玛丽用舌头舔我唇上的咸涩。
雷蒙在房间里打女人。
女人叫来了警察。
警察驱散了围观的人。
下午近三点，雷蒙请我喝一杯白兰地。
我们又打一局台球。雷蒙说
他要去逛妓院。我说不。
拉玛诺老头的狗跑了。
白天骂它“脏货”，晚上我听见他
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墙壁传来细细的奇怪的声音
该死的，我突然想起妈妈。
7
雷蒙的朋友邀请我和玛丽
去阿尔及尔附近的海滨木屋。
玛丽晚上问我，是否愿意结婚，是否爱她？
我说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拉玛诺老头的狗的确丢了
他已是无事可做。
他和我聊到“送母亲去养老院”的非议。
我对此一无所知。
他伸出有硬痂的手——惟一的一次
我听见他说
“希望夜里外面的那些狗不要叫
否则我会以为是我的狗在叫。”
8
玛丽使劲叫我，摇晃我，我才在星期天早晨起来。
到了街上，光天化日下强烈的光
照在我脸上，就像打了我一个耳光。
我们和雷蒙到了他朋友——马松的小木屋里。
游泳，在水里嬉戏，吃饭，喝太多的酒
不停的抽烟。
玛丽说要帮马松太太刷盘子
雷蒙，马松和我就出去散步。
太阳直射在沙滩上。
有两个身穿锅炉工蓝制服的阿拉伯人靠近
其中一个是雷蒙旧情妇的兄弟。
阿拉伯人带了刀，割到雷蒙的胳臂和嘴巴
而雷蒙身上有枪。
我说：“你先把枪给我，如果他们两个打你一个
或者那个家伙把枪掏出来，我就替你把他崩掉。”
我接过枪，阳光在枪上一闪。
两个阿拉伯人逃走了。
我送雷蒙回去，因为无事可做
我又返回到沙滩上。
一切都是火热的。阳光，大海的喘息，膨胀的脑袋……
我要找一片阴凉的地方休息，但当我走近时
雷蒙的对头，那个阿拉伯人
正独自仰面躺在阴影里。
我想这一天一定像安葬妈妈那天一样灼热。
我没有避开，没有转身。
靠近阿拉伯人，他警觉的抽出刀子，对着我脑门。
天火倾泄而下，我全身绷紧
枪响了。我把汗水与阳光全部抖掉
又对着那具尸体开了四枪。
“子弹打进去，没有显露什么
这就像我在苦难之门上急促地扣了四下。”
第二部
待写
生活的魔局（12）：孤独的解释（初稿）
某一天，我和我的猎人朋友
去山中。在山中的小木屋
一个早晨，他出门，告诫我：
关紧门，防着野兽，尤其是一头雪豹
——美丽温柔的假象，她是死亡天使
而他此行正是要猎杀她
他让猎枪充满了沉重的铅。
他出门，仅带了一天的干粮。
暮色沉沉时，大雪开始降临，染白了整个世界
呼啸的风从山中每个缝隙钻出
拍打山中的小木屋。木屋外喧嚣而嘈杂
听不见任何心中的声响，除了恐惧
要关紧门，防着野兽，尤其是一头雪豹
美丽温柔的假象，她是死亡天使。
漫长的等待，似乎在睡梦中
我看见他拖着那洁白的被驯服的野兽
扣响我的木屋。
睁开眼睛，却看见门框下伸进
两只白色的锋利的爪子。那只野兽
——我猜测正是那只雪豹
在雪中使劲撞击木门，而猎人
我挚爱的朋友会在哪里？
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
贴近门缝。她已转身
披着飞扬激荡的雪色
叼走一个猎手
丢下被白雪覆盖半截的猎枪
再也没有出现。
我常分不清这是梦境
还是让人惊惧的现实。
在旅途中，在大雪纷飞的小木屋里
我和我挚爱的朋友诀别
错过雪中的故事。
醒来后却只看见
野兽，温柔，遗失
残缺
和急促的
发生在生命之雪中的狂想。
生活的魔局（11）：背离（初稿）
天空下起大雨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幼时的那只小小鸟。
她收起挥动的翅膀
停驻在我的窗台
露出美丽的
小小的脚。
我为她准备小小的木屋：
木屋里有白色的绒毛
精美的食物
和一条细细的红线
缠绕她
一只
小小的脚。
她在木屋里疯狂的转圈
我则趴在窗台入睡。
等醒来后，窗外依旧大雨倾盆
我满心欢喜的
把头探进木屋里：
那只小小鸟已飞走。
木屋里食物庄严肃穆
洁白的绒毛上
惨烈的
留下一只小小的脚
和一团乱如麻
带着血迹的红线。
生活的魔局（10）：逃亡！（初稿）
我是什么？
我走在街上，找不到任何我的同类。
一群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
走进一座摩天大楼。
一对情侣，金毛犬，用异样的眼睛看我
而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
正像它们听不懂我的嗥叫。
警察还未上班，或者是因为我走在小巷子里
装作一只威严老虎的跟班，躲过网和麻醉枪。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移民局里，两只鹦鹉正襟危坐
爪子上举着“批准”的印章。
转过身，不小心碰到大象。
它的鼻子朝天鸣响，逼得我
快速逃离。
哦，应该是，我突然趴在了地上
用四条腿逃亡。
我为什么跑这么快？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模样
却没有了人存在。
一整天，我都在
想办法使自己
像空气
消失。但是
玻璃幕墙前的镜子啊
让我看清——
我是什么？
我是汽车前的一只驴
被一只开着车的驴
拼命按着喇叭。
生活的魔局（9）：怪物 （初稿）
现在是早晨，是露水从石头上滑落的时间。
阿强，我的兄弟，一定会在衣柜里告诉我：
“大冒险”结束了，偷窥父母的旅程结束了。
窗外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只要阿强纵深一跃，
就可以消失在光的海洋里。
而我刚好揉揉眼睛
从三十年前的梦里醒来。
当时我还小，还搞不清楚
阿强父母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阿强生了一种病——
一生睡在衣柜里
在石头上打滚。
生活的魔局（8）：猜测（初稿）
与一堵墙对视。
锤子还未来。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一个男人站着，手臂轻轻的
搭在女人肩上，而女人手中那个孩子
正在酣然入睡。他们身后是一颗
灰色的栗子树。
你什么看不见：
你只能猜测，时间像一条河流
经过他们身体时发生过的声响；
你什么也听不见：
你只能猜测，栗子树也曾抗议
一堵墙留下半截身体的卑微。
风，时大时小
就像男人、女人交替的走过
倒在地上的门。而孩子
躲在照片的线索里，
与苍穹下破碎的星光无关。
你什么也不知道：
为何一张被遗弃的照片
还停留在墙的阴影里。
猜测。
与一堵墙对视。
趁锤子还未来。
生活的魔局（7）：声音…… （初稿）
起初是一些嘈杂声，还有脚步
枪，以及野兽飞窜的影子。
在森林旁的小溪
帐篷里，他抱紧心爱的女人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没有陌生的野兽
有时间
向他们探头，或用语言交谈。
整整一夜，他和女人抱在一起。
他知道，帐篷对那些声音来说
谈不上铜的壁垒，可是
战战兢兢的看见一个女人
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她就像
坐在电影院里惟一的观众。
生活的魔局（6）：黑石 （初稿）
周六的晚上，我待在陌生的老妇人的家中
窗外是磅礴的大雨。
车子停在不远处的泥泞里。
因为爆胎，而我又因为疏忽
忘记了上次轻微的事故
现在只得听天由命。
此前，我曾坐在车里，连续抽了三支烟
当时，我心里一直在想：我又能干什么？
黑暗中是急剧燃烧的烟丝
不停闪跳的车灯。
老妇人敲我车窗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她看上去像枯树一样
手里拿着一把黑伞。
我下了车，而她正蹲在我的车轮旁
找到一块尖锐的黑色的石头，给我看。
我使劲的摇摇头，意思是：现在无所谓了
反正是谁的原因都没有关系。
我很清楚人生最坏的处境
所幸的是：我从不认为，“现在”一定是最糟糕的
也可能最糟糕的还未来。
反正，我跟随老妇人
到了一个暂时可以挡风避雨的地方休息
觉得，一切已是最大的恩赐。
到了屋里，我才认真的回忆起
我开车时的情景：大概是因为赌气
在和别人动了拳头后，连续开了三个小时。
现在平静了，腹部的伤口开始微微疼痛
像窗外的暴雨一样，一阵又一阵。
过了一会，我听见敲门声。
老妇人为我送来一壶水，而她的手臂下
吊着一盏微弱的煤油灯。
我及时的用衣服遮挡住我的腹部
但她还是看到了我另外一处伤口
——右臂上绽开的皮肉。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我无法拒绝的
跟随她坐在卧室的一角，等待她
翻出箱子里的纱布和针线。
我无意的东张西望，突然看到
窗台的下方整齐的摆放着
一群棱角分明的黑石。
它们发着微弱的光，像：捂在胸口好多年
已经变硬的黑馒头。
又像：属于被煤层遗弃的孩子
静静的蹲在那里
闭上眼睛
听每一滴暴雨
落在窗外的声音……
生活的魔局（5）：勇敢 （初稿）
回到家中，已是黄昏
但以往总是他晚归，今天则破例。
破例的还有他的沉思
和他沉思后的举动：
他从浴室镜子后
找出那块刚开始熟悉的抹布
放入水面逐渐升高的圆筒中。
过了很久，他终于想起拧干水滴
跪在在地板上
开始一块一块的擦拭。
“1、2、3…”，他一边认真的擦着
一边在心里默数。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
在某一块地板拼接的缝隙里
有她落下的长发。
他把它们放进上衣的口袋
动作就像第一次搂着她那样轻柔。
“128、129、130…”，在第131块的
一角——破损的残缺里
他发现了一粒黑色的纽扣。
他照旧把它们放进上衣口袋
而他心中则不断浮现——
以前和她吵架时，扯掉它
以为会从此消失的画面。
“201、202、203…”，他看见一道划痕——
这应是她搂着他肩膀跳舞，得意忘形时
细长的高跟鞋折断后
留下的印记。
直到数到“440”，他站起身，揉揉膝盖
惊叹着：她对家里的客厅竟如此熟悉。
他还要去厨房和卧室求证
而答案就是：爱的环绕
等同于一个心甘情愿的犯人
在牢房里
清楚每一丝风
拍在石壁上的声响。
后来，黄昏消失，十点的钟声在客厅里回荡
他脱光衣服，手扶着墙壁
站在淋浴笼头下：
水温合适，适合
把自己浸泡在美丽的回忆里；
可爱灰熊的睡衣也合适，适合
他现在柔软的身体；
关掉灯的床也合适，适合
他默默的，对一张照片
说，晚安——
但是，风却要在这晚，在这样静谧的时刻
不断撩动墨绿色的窗帘
将街灯的光，洒到他床头柜上，然后
轻轻地抚摸：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的
最后一张照片……
生活的魔局（4）：雾中的站台 （初稿）
一样的鱼贯而入
一样的铁的沉睡，呼啸的记忆。
我和她，某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在雾中的站台
踏入同一节车厢。
那些日子，光和影在流动的人脸间穿行
身体，俨然城市的标本，在隧道里摇晃。
她总爱穿那件镶有小熊的红毛衣。
拿起笔，描绘她的肖像——
让风作她画像的背景，还是让一场雾？
问自己，没有答案
只是遇见最熟悉的陌生人。
迷上追寻她身影的往返，在某个普通的
无人注视的角落，我想让流动的线条
快速勾勒出她的忧伤。
一抬头，却不知道她消失在哪里？
后来的整个秋天，她的画像
占据了我的墙面，直到
她从此在雾中的站台消失。
或许这故事原本应该这样说：
她一直都属于站台上
每一张平凡的脸；
属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我离开，去另一座城市。
一样的鱼贯而入
一样的铁的沉睡，呼啸的记忆。
我偶然会爱上一本无字的书籍
在一张站台里的椅子上，等到
老房东坐在我身旁，告诉我：
后来，有一个穿红毛衣的女孩
想租她的房子。而当她看见
一面墙都是她自己的画像时，
不禁抱住胸口的小熊
泪流满面。
生活的魔局（3）：铁百合（初稿）
1
人群、拥挤、碰撞敲打我的灰色，在坚固的丛林
没有呼啸的风，惊雷，大雨和突如其来的大火
靠天台上的梦温暖，抬起头，水银般的雨落下
乌云压来，五月开始残忍
万物倾入生锈的皮肤，燥热的风
从原野就开始发酵
带来姑姑的信，我开始想念海蓝
哦，是海蓝！
海蓝是我的表妹，我们总爱走在原野里聊天
她一直说，你是个胆小鬼，可爱的胆小鬼
去追被风逼迫的跳动
翻过凸在灰质大地上的丘陵
有很多绿
有很多高远的星
有清澈的露水
去追，去追就是了
海蓝不停的说着她疯狂的梦想
去追，去追就是了
我们跟着风筝奔跑
跑到晚霞的边界，麦田的尽头
天与地的夹缝，她高举线陀，放开手
把脸庞投进倒影，在灰白的天空下问我
你爱过一个人陌生人吗
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陌生人
2
我们经常跑到黑寡妇的住处
我们喜欢她的炉子
我们喜欢她门前的百合
我们喜欢她山坡上的小屋
小屋的不远处有一棵树
树上刻着“百合的守望者”
我和海蓝喜欢坐在树下捡落叶
玩弄一群返巢的蚂蚁
一个傍晚，一群高举棍棒的孩子跑来
他们叫嚣：虚伪的圣洁
沉沦、堕落、不吉祥的女人
他们冲黑寡妇高喊
他们蹂躏盛开的百合
他们有刀剑
他们义正言辞，不停的喊着
嗬嗬，嗬嗬，砍死
嗬嗬，嗬嗬，砍光
黑寡妇拉住我和海蓝的手
任由百合将白色的血液滴入震动的大地
即便风要撕扯骨头里的疼
美景变成废墟
她一直拉住我和海蓝的手
任由百合将白色的血液滴入震动的大地
那晚，天空落下磅礴大雨
我和海蓝围在炉子旁听黑寡妇说笑话
3
这南方的生活啊
很快在落雨时节中度过
被摧残的百合花总是很快长出新的花瓣
新的花瓣又总是很快被摧残
黑寡妇笑着说：总是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又死又生
黑寡妇离开的时候
海蓝曾为了百合花打了一架
我曾为了海蓝打了一架
我们不知道日子持续了多少年
黑寡妇说：既然是日子，慢慢过呗
过完秋天，我们分别
海蓝挽着我的胳膊走进冬天
海蓝说，你长大了，可爱的胆小鬼
4
南方的台风吹倒了黑寡妇的屋子
姑姑说，村里人都惊呆了
屋子里布满百合的种子
黑寡妇只是种着，就像日子
姑姑说，人们看见卧室上挂着生了锈的枪
看见摁进墙里的子弹
看见两张照片
一张是战死沙场的男人
一张是咳血至死的情郎
黑寡妇在那一季染上风寒
大家开始叫她百合夫人
百合夫人衰老得很快
每天坐在树下看着曾经的百合地
彻底的废墟
长大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总是微笑着走开
百合夫人总是闷闷不乐
或许是一场秋风引起的伤心
百合夫人抱臂睡去
要去哪里？停留在哪里？
她再也看不见送来的一盆盆百合
不能看见我和海蓝送她的心愿
刻在墓碑上的字
“致亲爱的百合夫人，百合的守望者”
5
多年以后，也就是现在
姑姑说：日子很好，海蓝已在国外结婚生子
我真的开始有些想念：
我和海蓝总爱走在原野里聊天
海蓝曾为了百合花打了一架
我曾为了海蓝打了一架
我和海蓝围在炉子旁听百合夫人说笑话
梦中，我遇见海蓝
她在落魄的街头捡起一枝铁百合送我
我在阳台上，把铁百合折成春天的风筝，飞向云中
我们跟着风筝奔跑
跑到晚霞的边界，麦田的尽头
去追被风逼迫的跳动
翻过凸在灰质大地上的丘陵
有很多绿
有很多高远的星
有清澈的露水
去追，去追就是了
海蓝不停的说着她疯狂的梦想
去追，去追就是了
海蓝不停的说着她疯狂的梦想
去追
去
追
生活的魔局（2）：阿强 （初稿）
一个女人，我，陌生的小镇
因为一只叫“阿强”的狮子联系了在一起。
那时，老实说，我还没有意识到
结伴冒险的曲折。我们像疯了一样
追随一辆载着“阿强”的马车。
天渐渐黑了，我们被关在栅栏外
“动物狂欢节”的旗帜在屋顶飘扬
小镇的灯光亮起又变暗，我们
只得找一间廉价的旅馆住下。
夜里，陌生的小镇下起陌生的雨
我们拥抱着接吻……你知道
我们闭着眼睛，忘记了对方的脸
惟独记忆中，颤抖着拥抱接吻……
一切发生得突然
就像雨点，无法删除的水
会在一个人坐在阳台时，打到他的手指。
而那些雨滴，会变得越来越慢
直到静止，从记忆的瓶口溢出
火焰经过肌肤时的感觉。
然而第二天，我们并没有去看“阿强”
我和她只是走在潮湿的石板街上
路过一个卖精美工艺品的商店
随意挑选了落在雨中的水晶球。
后来怎样离开了那座小镇，我不清楚
反倒是，这次以后，我几乎忘记了她的脸。
我这么说的意思是：
不是记忆被一块橡皮擦成空白，而是
在火光中，风中，雨中，黑暗中
她长出无数张艺术的脸
每当我闭上眼，就能找到
她身上强烈的光。
这就是我所想说的关于这个女人的所有的事——
结伴冒险的曲折
而且是在雨中。
生活的魔局（1）：飞来飞去的小鸟 （初稿）
我站立，我坐下
我坐在窗前发呆
小鸟飞来又飞走。
我需要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来弥补此刻的空虚，开头应该是
雪，大山，小男孩的眼睛。
那一天一定是上天垂怜他
赐给他礼物。在雪色中，吸引他
蹑手蹑脚的逃过父母的眼睛
走近山的内部。
为了什么理由，他也不清楚。
大概是“莫名的喜欢”，或者说是
为了找到纯白本身的意义
他选择了上路。
大路过后，他看见昔日的池塘
水在雪的包围下静止。他揉起一团雪
扔到水的中央，然后继续盯着远方
跳到田埂上。之后就是灾难：
白雪覆盖下的松针
他想触摸，可是脚下多出的陷阱
让他失身坠下。
未开化的野兽，提着枪的猎人
他一直以为那些都是传说，直到
他抬头，看见巴掌大的天空，灰蒙蒙的影子。
夜晚，又下起雪。他想起礼物
使劲跺着双脚，在爬不出去的洞里走来走去
而死亡，那时对他来说
开始被涂上可怖的影子。
就这样，一直待到了半夜，兴许是白日梦
持续的时间太长，他感到了脚踝的疼痛。
他惊醒，看见一只刺猬颤抖着身体盯着他看。
他很好奇。这只小家伙何时
像他一样掉下来的。“可怜倒霉蛋！”
那时他还不明白这句话对生活的意义
他只是尝试用一支木棍撬开小刺猬的身体。
当时也可能是，他把这当成百无聊奈的游戏
因为，毕竟，除了待在洞里，他什么也干不了。
可是，慢慢的，令他惊奇的事发生了——
小刺猬像是懂得了什么，伸展开最柔软的身体
贴在他的大腿上，而他伸出想要抚摸的手
停在半空。
他感受到小刺猬的温度，正像它能感受到的一样。
后来的事实是：他再也无法入睡，漫长的夜里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味读过的一则童话故事。
天亮后，他还活着，刺猬也是。前来营救的人
救出他们俩，一个人，是他的父亲，抱起他
另一个人则用绳子绑起那只刺猬，一起返回。
他看见刺猬在那个人的扁担下摇晃，嘴唇发抖
说不出话。他要梦见火焰，梦见火焰穿过他的喉咙
开口告诉父亲和那个人，他在洞里发生的事。
然而醒来后，窗外雪仍然在下。
他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逃过成人的眼睛
走向远山。
现在，当孩子长大，坐在窗前发呆
看到小鸟飞来又飞走
一遍又一遍的记起悲伤的故事，就像记起：
——玫瑰下的刺，活着，雾，心中被射进的子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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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28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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