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挺起瘦弱的胸膛，在母亲的目光里，用沙哑的喉咙歌唱

以琳

                                                         ◎周天侯　【作品专辑】当代诗人　周天侯诗文集

挺起瘦弱的胸膛，在母亲的目光里，用沙哑的喉咙歌唱

——— 解读金江波的《母亲，请听我沙哑地歌唱》

　　《母亲，请听我沙哑地歌唱》情绪饱满而细腻，感人肺腑，艺术手法上虽然不是很完美，但却让老诗人李仪读后都为之流泪。它的作者是一位普通的语文教师、业余诗歌爱好者、也是本社的社员大漠孤烟。诗歌歌颂了在那样的时代，有这样一位母亲，她勤劳、坚忍、善良、慈爱，虽然英年早逝，已被季节的风刀刻成长眠的雕像，但她以朴素的方式，传承下关于对家庭责任的承担和直面苦难的勇气。并在冥冥中，以关切的目光，鼓励“我”给“痛苦加糖”，用“沙哑”的喉咙去歌唱。

　　第一部分把生活的艰难“母亲不知道哪一穗成熟的颗粒／属于饥饿的家，属于柔弱的自己”和母亲内心的纠结“走到水边一遍遍磨洗生锈的镰刀”体现得淋漓尽致，结合时代的背景：“ 母亲的勤劳止不住我饥饿的哭涕 ”，让全诗的基调忧郁而哀伤。后面两节，作者以“高高卷起的裤脚”和“举起的粗木棒”两段记忆，来完善了母亲形象的升华——善良的母亲宁愿自己“偷窃”也不愿儿子“学坏”。

　　第二部分重在抒情，但却是情感很自然的衍生催化，它表达了作者无尽的怀念，这怀念从“源于床前那片皎皎月光”缓缓而来，虽然隔着一堆黄土，母亲鬓角如霜的面容却仿佛就在眼前。我们可以体会，这个时候作者坐在坟头心情很复杂，既有对母亲人生的哀伤，也有对自己人生的哀伤，所以作者用了“我知道，季节的风刀 ／也会将我刻成长眠的雕像”来委婉表达。“风刀”只是一种意象，代表了艰难的生活，“也会”却是命运的重蹈，但作者接着又用“ 那个时候再让儿轻偎你的胸怀”的假想，对泛滥的思绪做了一个比较明智的收束。

　　第三部分是对前面两部分的铺展，也是能让第四部分攀升到一个高度的支撑点，这部分不但夹杂着对母亲的怜惜，由此也勾勒出作者如今的困境：“一头是父亲孱弱的沉重／一头是妻儿期待的凝望”，两代人，同一个肩膀，何其沉重！站在天堂和凡尘之间，既不能辜负母亲的期望，又不能抛弃亲人寄托的希望，就只能让自己的心掰作两瓣鲜血流淌了。母亲在天堂的寝食难安，也是“我”在现实中的寝食难安，既然没有可以选择的人生，“只能挺起瘦弱的胸膛／将每一秒的疼痛深深隐藏”，读到这里后，实在忍不住要告诉作者：你是好男儿！

　　第四部分是全诗整体的深化，也是母亲精神的深化。“母亲，你不必在暗处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借夜黑放纵一下情感”让读者产生隐隐的疼痛感。“有阳光的日子我必须做个男子汉”，是承诺也是誓言，“我会用歌声驱散内心的迷惘”是母亲精神的承继也是自我的突破，所以我的评论用了这个标题“挺起瘦弱的胸膛，在母亲的目光里，我用沙哑的喉咙歌唱”，这种歌唱是命运低到尘埃里的歌唱，是不屈服的歌唱。因为有母亲的目光，会让“瘦弱的我”在精神上更强壮、不断强壮！

　　本诗原题为《心缘》，在感染力上与内容不能达到一致的效果，所以在我建议下做了修改。全诗以“我的母亲站在桥头”起笔，属于印象表达技巧，是一种作者捕捉的瞬间感觉，有着明显虚写的特点，随着后来实写的介入，母亲也逐渐丰满起来，情感被不断推向高　潮，取得相当好的艺术效果。分四部分以不同的层面递进， 激起读者持续的共鸣，到后来已不再仅仅局限于对母爱的表达了。四部分有机结合起来，已经抵达诗歌深层的境界，我们看到作者用了“沙哑”一词，“沙哑”是个形容词，和“风刀”一样，给读者营造出“艰难生活”的意象，“但每一声（歌声）都发自我的胸腔”，是对被延续的“母亲精神”的执着和义无反顾，再紧紧结合“母亲情结”，这首诗的内涵便被充分放大，核心主题开始放射光芒。


母亲，请听我沙哑地歌唱
作者：金江波

之一

我的母亲站在桥头
桥下，流水重复我百听不厌的童谣
母亲将我背在背上
一根粗粗的布条使我紧连母体

母亲走到水边一遍遍磨洗生锈的镰刀
一望无际的麦浪啊
母亲不知道哪一穗成熟的颗粒
属于饥饿的家，属于柔弱的自己

母亲挥动的镰刀闪着阳光的金色
我看不见天空、小鸟和白云
只看见一茬茬倒下的麦子
和黑黑的浸满母亲汗水的土地

母亲高高卷起的裤脚带回的谷粒
连同疲劳和恐惧一起倒进瓦罐
磨糠去皮，在烟熏火烤中
母亲的勤劳止不住我饥饿的哭涕

曾经溜进邻居长满萝卜的菜园
啃得鼻涕横流满嘴是泥
母亲举起的粗木棒落下来
狠狠敲痛了自己

之二

爱上诗歌
源于床前那片皎皎月光
母亲，你坐在我的床头
轻轻吟出的诗句
悄悄演变
演变成多年后你鬓角的秋霜

如今，隔着一堆黄土
我坐在你灵魂的旁边
母亲，那闪动月光的诗句
是否可以照亮幽冥的黑暗
那片令儿心颤的霜色
依旧让儿的心每一寸都冰凉

我知道，季节的风刀
也会将我刻成长眠的雕像
那个时候再让儿轻偎你的胸怀
一遍遍听你诗一般的柔唱
展五指为梳，轻轻梳理
多年阴阳两隔的怅惘……

之三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母亲，想起你肿胀的关节
天堂那么多妙药灵丹
是否让你恢复了健康

母亲，昨夜梦中
我看见你一袭霓裳
众多舞动的仙子
簇拥在你的身旁

为何你没有一丝微笑
虽然你的鬓角已褪去秋霜
是不是父亲腰痛的呻吟
还在让你牵挂让你忧伤

站在父亲和你之间
一边是真实的凡尘
一边是飘渺的天堂
我把这颗心掰作两瓣
每一瓣都是热血流淌

母亲，我只能挺起瘦弱的胸膛
将每一秒的疼痛深深隐藏
我的肩头还有两副重担
一头是父亲孱弱的沉重
一头是妻儿期待的凝望……

之四

母亲，你不必在暗处为我担心
我只是想借夜黑放纵一下情感
假如你看见我在暗夜里流泪
那是因为我活的太过坚强

没有阳光的日子我必须做个男子汉
阴雨袭来我才不会折断腰杆
母亲，我是你种下的一棵小树
既要扎根又要托起漫天的雨雪风霜

很累很累的白天，我会唱歌
我会用歌声驱散内心的迷惘
母亲，你听到了我的歌声了吗
虽然有点沙哑，但每一声都发自我的胸腔

我不会躲离你关切的目光
你的注视会让我更加枝强根壮
母亲，四十年的酸酸涩涩
我已学会为自己的痛苦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