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歌】卖风筝的小女孩

以琳

◎金江波  

卖风筝的小女孩

广场。这棵树和那棵树之间
一条细细的丝线，挂满你的风筝
你蹲在你众多的风筝之间，风
掠过你的睫毛，你美丽的眼睛里
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风筝

广场，今天星期天。许多孩子
许多风筝。风筝写满了天空
五颜六色，翅羽轻扬，亲吻蓝天
你不敢抬头看天上飞舞的欢笑
你的目光只能投向一个个匆匆而过的行人

我坐到你对面的长椅上，一本书
就是我的风筝。你却把目光投向了我
——叔叔，买个风筝吧
目光里满满的期待撞击着我的心尖
广场。星期天。许多孩子，许多风筝……

我轻轻走到你的身边，孩子——
你看，你看天空，那个飞得最高的风筝
那是一只漂亮的云雀，飞天。飞天
孩子，我买你一只风筝，再给你五十元
可以吗？买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孩子，我买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陪叔叔一起放放风筝，你看
那天空风筝与风筝的间隙里
应该有我们自己的风筝
来吧，孩子，慢慢放开你手中的丝线

孩子，放开脚步，抖动丝线
跑起来，跑起来，这个世界就会有风
有风就能放飞梦想，梦想
就是你手中的风筝。孩子，这是春天
这是风筝季节，两棵树之间，不是你唯一的天

此诗背后的故事：
今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赶去和几个文友聚会。路过广场。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在卖风筝，两棵树之间串起了一条绳子，绳子上挂满了风筝。她嘴里机械地招揽叫卖，眼睛却盯着漫天飞舞的风筝，看着一个个同龄的孩子逐着风筝欢呼雀跃，她的目光里写满了羡慕。出于怜悯，我买了她一个风筝，并且和她商量：另外给她五十元，陪我放半个小时的风筝。她犹豫了一会，高兴地答应了。
我假装不会放风筝，让她教我。她笨拙地放线、收线，渐渐地，风筝飞起来了，越飞越高。看着她像其他孩子一样逐着风筝雀跃，就没有再打扰她，悄悄地离开了。
和文友聚会时，我无意间谈起这件事。不料一个文友却这样对我说：“你能给孩子半个小时的自由和梦想，你还给得了她更多吗？与其短暂的放飞后让她天天奢望以往不敢去碰触的高远，不如让她从来不知道两棵树之外的天。我看过一篇短文，一个贫穷的妈妈冷冷的退回好心人送给孩子的巧克力，因为她不想孩子因为试过这样的美味而再没有了甘于清贫的味蕾。不要让飞不起的翅膀享受太广阔的天空”。
另一个文友也说道：“是啊，还记得小时候买的一本字帖，第一篇就是：假如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冰淇淋，你喝杯白开水就够了；假如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貂皮大衣，你穿件棉袄就够了。欲望，还真是一个让我又爱又恨的东西”！
我迷惑了，难道我做错了吗？是不是我的悲悯打破了一个孩子生活的平静？会不会是在圆了她一个梦想的同时，却会将她推向欲望的深渊？我不能回答自己，那一场聚会，在纠结中索然无味。
夜深。回家。再次路过广场，已是空无一人。眼前又浮现那个小女孩的瘦弱的影像，耳边又响起她放飞风筝时清脆甜润的笑声——晴朗的天空下，众多的风筝里，为什么就不能有她一只？难道就仅仅因为她目前只能是杯白开水？但是，从她充满羡慕的目光里，我分明感受到她对冰激凌的渴望！她的味蕾不甘清贫，我有巧克力，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去品尝一点更甜润的生活……
回到家里，妻还没睡。我把我的纠结说给她听。没想到识字不多的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亏你还自称读书人呢，真是读书越多越愚蠢！你的良心没有错，凭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管他别人说三道四。
短短几句平常话，我听来却如醍醐灌顶：良心，没有错！一向又自以为聪明的我怎么就愚钝了呢？我们这个社会，所缺少的不是那些纯理性的思考，不是那些面对陈光标善举的质疑和对小悦悦事件冷漠的指责，而是太多的“理性”吞噬了人之初的感动与善良。良心，没有错。面对贫困与弱小，我们需要的是扪心自问：今天，你善良了吗?!
放下纠结，这一夜，我睡得好香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