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在尋找隱密的故鄉 ——林暢野詩集泰國出版序 董迎春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在南方相思湖畔我與暢野兄的相識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精神事件之一,他這幾年他猶如亞熱帶植物的精神生長痕跡中所“標出”(Marked)的激情與執著,構成了我們每一個生命個體在焦慮的現代性社會中生命所應該堅守的姿態。暢野兄的後記中寫道: 詩歌需要激情。然而,過剩的激情並沒有引導詩歌寫作走向健康;詩歌需要熱愛。然而,虛偽的愛意終究傷害了恒久存在的美感;詩歌需要哲思。然而,缺乏對經典的揣摩和模仿使得思想資源極度匱乏;詩歌需要寧靜。然而,處於現代性焦灼狀態的個體無時無刻不感到躁動。高雅的詩歌,需要激情,需要熱愛,需要哲思,需要寧靜。還需要很多“工夫在詩外”的因素。 因為暢野兄的出現,使我深刻感受到生活並不是缺少高度,並沒有缺失詩意,而是缺少與失去的是我們體悟高度與尋找詩意的情懷與日漸培養的能力。 也許暢野兄這幾年在書法、詩歌、外語、甚至他帶有青春莽漢性的欲望化敍述,這些都構成了他個人精神生長的文化景觀。這種個人的精神背景與現實無疑構成了一種緊張關係: 傳統遭遇市場, 不正宗的文化商品令人好奇。 書法、國畫、木雕、刺繡失去了寧靜; 它們等待著被賣。 ——《陳家祠》 對傳統與文化的切身認同,便是對我們自身境遇的文化反思。而這種文化與傳統指向了根,指向了最遙遠的故鄉,詩歌正如哲學一樣,在藝術的終極指向上就是對“故鄉”的“鄉愁”。是一種迫切的懷鄉衝動。人生似“起伏的人生像音樂/所有的艱辛和顛簸白雲最相知/有的升騰和下沉海潮最相知”(《船機聲——獻給家鄉的漁民》),一個詩人如果沒有這樣一種承受孤寂的能力,他的詩歌便可能走向空乏與浮湣骋靶郑坪踉诿恳淮蔚脑姼璩了贾校忌钌罾由狭艘粋詩人在生命態度上所應該體現的詩意情懷與知性高度。這種孤獨也愈發讓他更加沉潛下去: 唱罷這支歌 我老了一個世紀 外面秋正爽 握著溫暖的筆,我慢慢書寫 ——《耕耘、耕耘》 一切詩意的體悟既呈現了詩意本身,也滲透著生命虛無感的認同。與其說我們在追尋詩意,不如說我們用詩意情懷去消解人生的虛無感。正如他在《十一朵玫瑰花:獻給荒謬的生活》題記中所寫道的“一直以來,我躁動不安,荒謬地生活,憂鬱地見證了世界的荒誕。/一直以來,我特立獨行,孤獨地生活,痛苦地寫下了少年的落寞。”。暢野兄的詩歌中除了這些明顯的“故鄉”指認,更隱含著對隱密故鄉的沉思與體悟,“夕陽時分,廣場之中一棵蒼老樹下/石凳上面,一對老年夫婦相互依偎/雖然/們蒼老了,和老樹一樣/啊,卻相互纏繞”(《 愛,在黃昏的樹下》),這是何等詩意相識,又是如此真實不得不令人喟歎生命在時間的維度上的虛幻與無奈。 人生剝盡鉛華之後,除了真相還是真相,虛無背後更隱密的虛無。死亡之神,不一定就預言我們的死亡,而是我們在通向死亡的過程中,我們如何體悟死亡,我把此稱為人生的路徑之一,一種對“虛無”體認之後的積極的人生建構態度。文學所要表現的正是這個主題:死亡/愛情。這兩者互相指認,糾纏不清。一個詩人只有愛的力量,才可能寫出有力量的愛的詩歌。“情詩”構成了暢野兄的另一對詩意故鄉體認的維度。試問今天又有幾人用情詩去追求愛情?他寫給泰國女孩Opol的一系列“情詩”讀來令人感動,儘管詩歌可能流於滐@,但是其詩意的方式卻呈現了生活可能企及的高度,詩人的意義除了以他的詩歌文本標出他的文化身份,更重要是他對生活應該採取的詩意態度給物質現實語境的增補與啟示。 暢野兄的詩歌,一方面表現樸素真實的力量,一方面又借用象徵主義的藝術表現手法呈現詩歌的內在張力。比如《孤獨者的自言自語》: 此時,我的白髮正在瘋長 我的鬍鬚長成了一片蒙古大草原 在黑暗的屋子裏,我把哲學的句子一個個地拼湊 內心的想法和外面的空氣一樣多 肺部之一呼一吸就是 思想和空氣的相互碰撞 伽達默爾說,對於不可言說你保持沉默。暢野兄,體驗著生活中的“孤獨”,然後通過“詩歌”說話,“肺部之一呼一吸就是/思想和空氣的相互碰撞”,詩人要體悟的便這文化的故鄉,詞語的故鄉,精神生長的故鄉。當然,暢野兄的詩歌還處在摸索的階段,但因為他所體現出來的情懷,如果再沉默與內斂一些,相信他將來所走的詩歌道路將越走越寬。
陽光珍藏在鳥鳴裏 天空佈滿理想的足跡 少年在大地飛翔 魚群在海裏走路 雄鷹在高空奔跑 偉大的月光照入了孤獨者的心靈 最美好的芬芳獻給了最憂鬱的人 疲憊的少年躺在草地上 瘋狂地用想像力編織一生的故事 仿佛一起早已經歷過了 必將降至的死亡預示漸近的衰老 ——《十一朵玫瑰花:獻給荒謬的生活》 最後,以他的一首抒情詩來表達對我們精神依託的隱密故鄉的共同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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