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
为了保持身材,我饿了整整一生。
大风又为我剔去多余的枝叶,那些过轻的
不牢靠的部分。
现在,我青翠的站在你面前——你却望着别处,比如
那一轮凄迷的落阳。
出于礼貌,我仍然站得很直。
我得又一次写到孤独
我得又一次写到孤独
写到云层里,一只老气球爆炸的孤独
写到晚风中,蝴蝶忽然不见了,一朵花拼命晃动的孤独
写到灯火下,黑笔倒在白纸上
死不瞑目的孤独
写到清晨,一列火车轰隆隆,仿佛从昨夜梦里驶出
它像箭一样射走了,而我的心
仍然紧绷着
紧绷着
一张硬弓的孤独
鼓舞
雨敲窗的时候,我肯定睡着了
现在,我听那尾声
像一个人的叹息与自责
稀疏却也紧迫
沮丧却又清脆
现在沉重全部卸下,风之轻骑
跨过黑暗。我猜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一个早起的人
有意无意,轻轻碰触
那些湿漉漉的枝枝叶叶
我爱……
我爱一夜雨不停。
我爱那些沉默的瓦片、不动的树枝,
雨水经过它们粗糙的表面
并不停留;孤立无援的万物啊,
在湿漉漉的困境之中,满足而自在。
雨水并不能浇灭真正的火。
就像日益精纯的诗艺并不能挽救
一颗决意背叛的心。
三万吨黑暗,一道闪电就能劈开,“我们紧随雨水,
我们都在一条尚未开拓的路上。”
深秋,遇见一朵野花
什么叫孤独?孤独便是,
一个人不再相信爱情了。
便是她,不在春风中沉醉,
却在秋风中醒来。
但她永远也不能将一座山点燃。
她不过是一张薄薄的、蒙尘的邮票:
言辞早已飘散,她还在辛苦守着,
那个空荡荡的旧信封。
落雪时
落雪时屋子里最亮堂。
落雪时我把CD机的音量调到最高,维塔斯的海豚音里
家具陡然矮了许多……
这时候,我突然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最好是
搭乘一辆运煤的小火车:北风迎面,
我慢慢消失,逼近一场大雪的看不见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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