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无为 于 2012-2-9 00:21 编辑
走进崔后明先生主办的《大江诗潮》的门厅,位居头版的莱马诗作便有如待客的香茗,首先让人把玩回味起来。无需打听莱马是何人,先来打听一下莱马先生的《打听》: . 大叔啊,向你打听一个人。
很久很久了,暴风雪的夜里, 他走了。 自然不是坐飞机,也不是坐火车坐汽车。 他没有钱,也没有枪。 他会写自己的名字, 常常用树枝在地上写。
这是村口的坎子下, 大叔抽着烟,若有所思, 微微点头,微微摇头, 咳嗽一声,在石头上敲敲竹烟袋。 一敲就是几十年。
“那个人死了。不,还活着。 那个人也许就是你。” 霹雳在远处啼哭,又有山雨要来了。 哦,我在打听我吗? 大叔啊,你是谁?你经历过几次泥石流?
这首诗开头就发问,直接牵题入户。我们的老祖宗将这种起头称之为发端问起。特别之处是诗的起头别具一格,他只有一行。 诗的第二段承接发问,写的是他要打听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特征是什么?常规地说,首先会说出那个人的姓名,年龄,祖上或祖下之类的检索词。可是诗人不会去那样检索,诗人说他要打听的那个人是一个无权无势无文化的贫穷的故人。一个只会在地上用树枝涂写自己名字的没有枪的人,除了那一个人以外,画外音衬起一个庞大的不可视的群体。诗是需要凭借意象来进行结构搭建的,而诗的意象又必须立于俗套之外。诗的语言,就是应该如此凝练、厚重和有跨度。 诗的第三段的前四句是纯粹的白描:“这是村口的坎子下,大叔抽着烟,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微微摇头,咳嗽一声,在石头上敲敲竹烟袋。”这几乎就不是诗的语言(回车体除外)。但是,我要强调这个但是,下面这句:“一敲就是几十年。”使得前四句与之浑然凝成为一体,骤然升格为诗篇。原因何在?原因在于这里出现了“诗眼”。前四句的铺垫,升华了诗眼所蕴籍的意境和效果。我们读诗,应该和诗人一样具有想象能力和联想能力,甚至可以比诗人在诗作中表达的能力更强。这一段,从诗的构架上看,诗人巧妙地建设了诗的转承工程。 第四段,“那个人死了”应合了前面的“他走了”。带着问题来了,结题了,诗意也可以结束了。逻辑上可以就此了结,但是诗人不可以。作为诗人以及诗人的诗作,他还有一项关键性工程没有完工。那就是诗作核心内容的表达和意境的升华。莱马前面的工作全部是施工准备,第四段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工和竣工。 “那个人还活着”这是第一个惊讶。为什么?不说。留下想象空间。这是诗的任务。没有想象空间的作品是小说,是散文,是杂文。这些文章的任务是流水入沙,必须将空间填满。这是读小说不累人的原因之一。诗不同。诗人继续打造第二个惊讶:“那个人也许就是你”。为什么?继续不说。将原有的空隙撕裂成更大的空间。 “霹雳在远处啼哭,又有山雨要来了”。是在描写景象吗?是,也不是。这里有双重表达。诗人的心潮开始澎湃,有雨云飘来,有雷霆在远远地滚动。诗人为什么会开始激动?这里插入了一个必须的跳跃以使诗意发生跌宕。 “我在打听我吗?”出人意料的呼题创建出“似非而是”效果; “大叔啊,你是谁?”移步换景的呼题将已经撕裂的空间彻底展开,让你直接跟随诗人的手指转动眼球; 然而“打听”没有截止,令人心灵发生震撼和惊悸的“打听”随之而来: “你经历过几次泥石流?” 上天啊!一次就足够了!人生有谁能经历几次泥石流而仍然健在呢?诗人用骇人的灾难暗示曾经经历或者即将迫近的崩溃。充满悖论的是,在不止一次的“泥石流”的崩溃下的存生的群体和方式,这使象征性的完整主体遭到了瓦解。“泥石流”已经超脱出了其本身的象征意义。本亚明说:“历史地述说过去并不是认识它真正的样子,而是意味着抓住那个在危险的瞬间一闪而过的记忆:历史唯物主义存留了那个过去的意象,这个意象在危险的瞬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被历史选出的人类面前。”(Benjamin:Illuminations,257页) 从文章的角度看,诗人和你都没有打听到结果。 从诗的角度看,诗人和你都打听到了非比寻常的结果。 楼盖好了。剪彩者,是谁? 我 也在打听。 . .
注:莱马,实名马忠。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