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选本请你当编辑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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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本编委:马萧萧、伊沙、邱华栋、吴茂盛、李荣、洪烛、郑正西、周瑟瑟、程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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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号:乳房之诗
窗外,树叶在轻轻飘落。现在。我想抽支烟,
或者,听点音乐。我孤独是因为今天我们四姐妹
谈到了乳房。
张玲,乳腺癌。宽大的衣服并没有出卖她。但她的一只乳房空了,另一只,孤单地睡在腋窝下。
高慧芳身材高挑,秀峰是重量级的。飞蛾扑火躺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臂里。一年后乳房被那人老婆用刀捅伤。
黄金的酒杯已在生命中破碎。
刘秀丽,两只胳膊垂下来能遮住肚脐,人称飞机场。男人去外地打工,至今爱归不归。
张玲小声说她儿子小时候捧着乳房吃奶的时候真可爱,就像在吹喇叭。
高慧芳幽幽地说她乳房上的伤疤自己都不敢看,哪个鸟男人还会喜欢呢?
刘秀丽说我都生锈了,连剃头的老三都说我不像女人。他妈的,这世界没有女人只有乳房了。
说着说着,她们开始羡慕我,说我能写会说,长得又好,追我的男人一定一火车。
说着说着,她们开始轮番抓捏我的乳房,狠狠地,恨恨地:
“骚货,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仿佛我的乳房是淫荡的。
仿佛我抛弃了她们。
仿佛我抢走了她们的男人。
仿佛我毁了她们的生活。
仿佛这样,就可以治疗她们的伤痛。
后来,她们走了。没人再和我说一句话。
我回到自己房间躺下。
我抓住自己的乳房,哭了起来。
窗外,树叶在轻轻飘落。现在,我想抽支烟,
或者,听点音乐。我悲伤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
尽管,我有美好的乳房。
作品2号:吹口哨的女孩
在清朝的光线里,她小巧的嘴
像一只瓷器。她吹起了清朝的声响,
清亮的声音婷婷玉立,
像清朝的月亮,又长又细,
一直照着她的青春年少。
清朝的声音有些清凉,
她亦清凉。
但她的小嘴却是温暖的,
她行走在晚清的暮色里。
口哨像一匹快马,从朱红大门出来了,
穿过高墙下的阴影,
然后直奔崇山峻岭
哦高大的树木,怒放的玫瑰,
全都挤在一个朝代。
口哨像晚清的一轮明月,
女孩站在树木与玫瑰一边,
而腐朽站在另一边。
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清亮的口哨升上了皓空。
作品3号:折柳
折柳 折柳
从诗经一直折到现在
公元一九六五年
高庙村民办教师王爱莲
因男女问题
被拉出游街批斗后
扬起手
用柳丝挽一个套
钻了进去
人们于荷塘看到她时
她仍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作品4号:春天里
农民工的喉咙里的春天
他们抓着枯枝在歌唱春天
他们喉咙里滚着春雪
他们舌头上奔跑着春天的火焰
一个弟弟坐在春天的喉咙里
一个弟弟奔跑在春天的枯枝上
他们与我有一道春天的代沟
我听到他们在歌唱
我还以为是他们在哭泣
弟弟,别再歌唱
别再哭泣
因为你习惯了在寒风中行走
春天里的歌唱怎么都带着寒意
一阵风吹来
吹走了弟弟的悲伤
吹走了弟弟眼角的泪滴
作品5号:非虚构
1.
生命低垂。飞扬。翻卷——
不过是心在虚构它。
不过是你用风,打造着一件莫须有的器物。
道德感有赖培养,
而羞耻心与生俱来。
2.
一个被生命虚构的人是一个上帝虚构之人。
当他把手指卷成骷髅状的
骨笛,忘情地吹奏——
他真切地感知到了生而为人的欢娱。
他热爱生活,
而生活像艺术,浸渍在虚构的世界中。
3.
然而死亡从不虚构:
不被。也不主动参与。
时辰一到,它负责拉下每一扇嘴的卷闸门,
仅留给生命一个虚构的口实。
而当一个人,以其逶迤的呼吸,
不断修改生命的履历——
虚构,或许将增加他在
万物中所占的比重。
作品6号:这一天,和下一天,多么相似
当我拿起一棵白菜,就止不住地羡慕
这个拥有简单、重复的内心
爱过又恨过的女人。蜷曲
自己的怀里
这个秋天
谈论最多的是疾病
接二连三送走的亲人和朋友
或许,我只是在重复我自己,不断地
从这个突然降温的黑夜里
抽回,一个毫无意义的睡姿
而远方一个稀疏明暗的小城
有一双眼睛,每到秋天,就莫名地惆怅
——和死神擦边的人
一定是不愿离去的人
黄昏、早晨,熬粥、和面
这不是我愿意的
碌碌无为却又无力改变——
这一天,和下一天,多么相似
作品7号:癸巳春日,思亲感怀
云南的花朵,西安的花朵,重庆的花朵,都已回去
回到树上,在枝头笑,说真好,终于到家
像唐朝与宋代那样。
我回不去。是散板。原先的一家,是木桶,圆形的
八个兄弟姐妹,肩靠着肩,那座瓦房
在理论上,有两圈篾箍,绑得紧紧的
那是我父我母。
现在父母双亡。天下有一说:桶箍断,木板散,无家可归
作品8号:流民图
我的梦丢了
丢在去往现实的路上
此梦始自少年
长及半生,现在
我的现实也丢了
丢在魔幻小说般
荒诞的生活现场
然后连我的生活
也一起丢了
丢在疯狂的
流氓无产者的汪洋
我不惧怕流氓
但比流氓更恐怖的
是无处不在的
流氓无产者行径
他们为了一根羽毛
甚至不惜卸掉
所有梦的翅膀
作品9号:瘦身经历或断想
直到有一天爬上4楼
突然感到力不从心
臃肿的体态顺着台阶
一步一个顿号
气喘吁吁如耕作之后的老牛
于是我逼自己下了一个
比重重的脂肪还要重的决定
减肥
跟很多美体机构
签下很多美丽条约
跟很多形体大师或专家
讨教了很多知识练习了
很多姿势
结果依然如故
像一篇早已倒背如流的文章
没有删节
日有所思在暗暗的梦里
我幻化成了一个身着
华丽服饰的肥胖君王
挥舞肥胖的大手
号令天下
得意狂笑之间一杆
长长的毛瑟枪
挑掛着很多像是
“南京条约”“瑷珲条约”“辛丑条约”
......的文夲
又逼我签名
背后的长辫祖传的毛笔
一笔一划之间蘸着
屈辱与哭嚎
惊醒之后大汗淋漓
厚厚的静之中感觉
瘦身不少
作品10号:不得缺席
一个强硬的声音
他说:不得缺席
我只好坐在下面
看一个人上去
念几页打印纸
然后下来
另一个人上去
念几页打印纸
第三个上去
念几页打印纸
第四个上去
念几页打印纸
一直坐在上面的那个
他说同意的请举手
我忘记了举手
但手没有因此减少
他说反对的请举手
我举起手
但可以忽略不计
他说弃权的请举手
我举双手像是投降
但手没有因此增多
我觉得如果我没有手
也不会影响会议进程
我到会,然后离开
没有人理会我的存在
但是如果我没有到会
就成了一个缺席者
缺席者将被缺席审判
作品11号:如此经历着生活
惊惧这一刻的颤栗,许多恐慌
变得真实
杯弓蛇影,不断浮起
暗夜的沉沦
令内心沧桑
灵魂仿若虚空的走私者,贩运毫无意义的
逝水与尘埃
如此经历着生活,以一个无知者
承受厄运和磨难——
锯木厂的杀戮,隐匿了
木头的痛,而我像一枚蛰伏的无花果
隐匿了前世的安宁,和
恬淡
作品12号:子宫之诗
终于结束了。
我的左脚还没穿上鞋子。右脚旁
是一只大号的垃圾桶。现在
我的小腹疼痛难忍,准确地说,
是子宫。它像水果一样,潜伏着危险,容易坏掉。
我站起来,
我感觉晕眩。
我听见医生正在喊下一个病人:
67号......
一个少女走进来了:
稻草一样的头发。苍白的脸。
“躺床上,脱掉一条裤腿......”
我慢慢走出去。
大街上的人可真多啊。
一群民工潮水般涌向火车站;
卖楼处,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挥动着拳头;
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洋餐店前,边用纸巾擦眼睛边打电话;
菜市场旁,小贩在哄抢刚下船的海鲜;
一个疯子冲着人群舞动着一面旗子;
几个从饭店出来的人摇摇晃晃沿着河边又喊又唱......
这是乱糟糟的星期一。
油脂厂的烟囱带着浓烈的黑烟捅进雾蒙蒙的空气中。
哦,你过去怎么说?
这令人晕眩的世界里,一定蹲伏着一个悲哀的母兽?
是的,她一定也有过波浪一样的快感,
有过阵痛、死亡的挣扎和时代之外的呼喊。
她分娩了这个世界但又无法自己处理掉多余的渣滓。
我在路边坐下来。对面
建了一半的地铁,像一条黑暗的产道,停在那里快两年了。
“没有列车通过,它的内心一定松弛了。”我想。
甚至,一些风也绕过它的虚空。就像
也绕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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