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
我相信它的存在.
在冬天的林梢,春日庞大而丑陋的城市上空,自我的头顶,一闪而过。
我看不到它的真正模样,它飞掠麦田的乌云的翅翼。
我知道它将自己撕碎了。撕碎成一只只鸟,撕碎成一个个孩子。
自冬至春,那群鸟停泊在荆棘上不停鸣叫,孩子们从身边呼啸而过。
这么多年,我低头在人间寻觅,将一颗颗碎粒拾起装进口袋,像拾起遗落世界各个角落的一个个破碎的自己。
然而那一根彩色的羽毛,我一直没有捡起。
当深夜,我一个人睡熟,它就会走近来。眸子盯着我的窗口,看着床上蜷曲的婴儿般的身体,和里面珍藏的暗暗闪亮的东西。
它的眸子,浑圆而巨大,在我的窗外缓缓转动。
一只鸟在长河上飞
一只鸟,紧贴长河的水面疾飞。倾斜的翅膀,吹翻的羽毛,在宏大的波澜之上。
春天,水绿如软玉,里面有薄冰滑行。
乌云盖顶,或大雾漫天的日子,大河会从大地上消失,我们甚至听不到它的喘息。
那么多脚步纷乱,尸骨枕籍。黑土之上,秋白茫茫。
多少年,我们看不到那只鸟。我们的身躯笨重,与阴影牢牢捆在一起。狂风吹起沙尘,吹烂字纸,黄沙磨亮了铁,磨白了骨头。
今夜,浩瀚的大河之上,水波像明镜缓缓流淌。一只鸟冲出来,展翅飞翔,那么近,那么低,贴紧水面。
一个小小的墨点。
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只鸟
在尘世,一个人有自己的一只鸟。
早年,它在自己的血液里泅渡,肋骨间做巢,胸腔里啼叫。清晨我们提着它在大街疾走。中年,渴盼风雨的鸟,用头撞击我们糊紧的皮肤,尖利的翅膀拍打着分割而成的笼壁,
强韧的足爪不停扭打着,撕扯着。
直到有一天,我们的身体绽露空洞,躯体泥一般倒下,这只鸟便穿破身体而出!飞得又高又远,像一点小小的灰烬,粘着血迹的羽尖,在青山夕阳中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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